再次啟程,這一路異常平靜,順順利利地出了北戎,到達大湙的領土。


    又安安生生地一城又一城過去,直到他們抵達青都城郊,竟未曾遇上任何不長眼的東西。


    眼看著馬上要到青都城門之際,姬落望著對麵躺在車廂內昏睡的權海晏,眉頭緊鎖。


    取血的第三日起,他哥哥漸漸嗜睡。及至後來,除非難受得異常厲害,不然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哥哥幾乎八九個時辰都在昏睡。


    可說是昏睡,他卻不許人碰,別說碰,但凡稍稍靠近一點,他都能驚醒。


    姬落快愁死了,這一路走了二十天,他哥哥跟他說過的話,加起來還不如從前一天說的話。


    “什麽人?”青都南門的城門守衛開口詢問。


    “快開門,這是攝政王的車駕!”衛西站了出去,與那守衛道。


    現在已是傍晚,夜幕漸深,守衛走近才看清衛西,趕忙放低姿態,摸著頭憨憨地道:“是衛大人啊!我們馬上開門,馬上!”


    外麵聲音一響起,攝政王便醒了,他掀起車簾,看了眼青都城門,又默默放了下來。


    “哥哥,喝口水!”姬落遞了一杯溫水過去。


    “嗯。”十分給麵子地迴應了一個字,權海晏端起杯子,輕輕飲了一口。


    “哥哥開心嗎?”待權海晏喝完水,姬落緊緊盯著他,有些期盼地開口問道。


    放杯子的東西一滯,權海晏抿著唇,並未答話。


    如此,姬落便明白了,他哥哥肯定是開心的。


    因為試心草的緣故,權海晏根本沒辦法撒謊,於是他很聰明地但凡不願意承認的話題,皆沉默以對。


    姬落亦摸準了他哥哥的心思,偶爾還會故意逗他哥哥玩,雖然權海晏一慣無視他。


    毫無阻礙地進了城門,姬落又問:“哥哥要現在進宮嗎?”


    知道姬落明知故問,沒話找話,權海晏倚在位置上繼續休憩,沒搭理他。


    “哥哥緊張嗎?”二十天下來,多少習慣了權海晏的沉默相對,姬落繼續開口問他。


    不出意外又是一陣沉默,姬落也不在意,想了想又沒完沒了地道:“哥哥,我亦緊張不已,心跳得厲害!”


    “你說,阿清看到你現在這樣,會不會打死我?”


    原本以為還會是一場獨角戲,不料權海晏卻忽然清清冷冷地道:“不會!”


    “哥哥?”驚喜萬分地喚權海晏,姬落的眼底閃著星光。


    猜到他的反應,權海晏根本不去看他,對外吩咐:“衛西,直接進宮!”


    “是,王爺!”衛西應了一聲,不急不緩地繼續向前。


    青都傍晚的街道仍熱鬧非凡,熟悉的鄉音在車外紛雜而來,攝政王第一次覺得這般吵鬧亦是親切無比。


    晃晃悠悠地到了宮門口,守宮門的侍衛一見衛西,便自覺讓了道。


    兄弟二人原本想要給渠清一個驚喜,結果進了宮才知道今日榮國和親使團抵達青都,辰帝設宴長樂宮。


    這可倒好,攝政王驚喜沒給出去,先收獲了一波驚嚇。


    和親?


    哼!


    心底冷哼一聲,攝政王周圍氣壓低得嚇人。


    姬落站在他旁邊驟然覺得寒冷無比。


    替榮國和親使團默哀,尤其是那位和親皇子,但願他還有點眼色啊!


    在心底幸災樂禍,姬落十分乖巧地跟著他哥哥去了長樂宮。


    “攝政王駕到!”


    殿門口的唱喝聲傳來時,坐在上首的辰帝還以為是自己幻聽。


    直至那人一襲風雪,披星戴月地走了進來,抬起頭,定定地望著她。


    四目相對,流年仿佛都已靜止,一眼萬年,大抵如是。


    “參見攝政王!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眾拜喝聲,將二人從彼此的世界驚醒。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攝政王走到殿中央,帶著一行人跪下行禮。


    跟在身後的姬落,站在那突兀而又顯眼,欲哭無淚地看著他哥哥的背影,不情不願地跪了下去。


    上首驚喜還沒徹底散開的辰帝,臉上的笑僵在那裏,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被攝政王給氣死。


    這一迴來,又是發哪門子的瘋?誰惹著他了?


    “平身!”


    蹙了眉,辰帝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了下來。


    “過來!”離攝政王還有兩步之遙時,辰帝神色平靜地望著他,輕輕地對他道。


    攝政王迴視著她,一眨不眨地,眸底流動著辰帝看不懂的光亮。


    就在辰帝以為他會乖乖聽話過來之時,他疏離有禮地道:“皇上,這於理不合!”


    嗬,好一個“於理不合”!


    這陌生而又熟悉的詞句,簡直要把辰帝氣笑了!


    出使北戎,一去就是近兩個月,迴來還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這是去一趟北戎把腦子丟那,隻把人帶迴來了嗎?


    一陣胸悶氣短,辰帝真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來了!


    自從懷孕,辰帝雖是沒有孕吐,但時常胸悶氣短,惡心不適。


    此時被攝政王一氣,辰帝沒當場倒下真算是給他臉麵了。


    “過來!”喘著氣,辰帝麵色異常難看地朝著他命令。


    察覺到辰帝的不適,攝政王不由眉頭稍蹙,終是緩緩地挪到辰帝跟前。


    辰帝二話不說,毫無預兆地牽起他的手。


    “嘶……”


    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辰帝全然不在乎,拉著攝政王冰涼的大手徑直往主位上走。


    猛然明白辰帝的用意,攝政王腳步一頓,定在那,再不肯挪動。


    身子有些難受,辰帝握著攝政王的手抓得緊了緊,睨他一眼,頗具威嚴地問:“怎麽?你不願意?”


    這話問得,若是攝政王不曾服用試心草,與她賭氣之時,絕對能理所當然地點頭,然後冠冕堂皇地拒絕。


    可惜,此刻的攝政王不能撒謊,蒼白的雙唇抿了又抿,仍是一句話沒說出來。


    “說話!”


    預感糟糕透了,辰帝居然有一種前世攝政王又重新迴來感覺。


    更糟的是,她竟恍然覺得好像迴到了那時他才將將受封攝政王之際,冰冷外露,沉默異常。


    “沒!”低聲答了一句,攝政王再不肯開口。


    心裏亂糟糟的,辰帝此時亦沒心情跟他計較,牽著他繼續往上走。


    及至登上頂位,瞥見站在旁側的姬煜辰帝這才明白,攝政王一進門發的是哪門子的瘋。


    這……還真是自己的錯!


    今日設宴替榮國和親使團接風洗塵,為了讓榮國那和親的小皇子知難而退,自己把姬煜這後宮唯一的男人推出來當擋箭牌。


    此刻被她小氣又霸道的攝政王逮了個正著,怪不得一迴來就陰陽怪氣,冷得叫人發指!


    嗬嗬,這醋壇子!


    若無其事地從姬煜身側走過,辰帝的唇邊不自覺攜了笑意,牽著攝政王站定在主位前,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在了龍椅上。


    攝政王的脊背挺得筆直,生人勿近的氣息無意識地濃了幾分。


    底下一群人早已目瞪口呆,感受到攝政王身上濃重威勢之時,才恍然迴神,忙不迭地低下頭,強裝平靜。


    辰帝這會沒空理會底下那群人作何感想,她朝攝政王伸手,一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模樣:“聖旨呢?”


    清兒這是確信自己一定隨身攜帶著那卷聖旨?


    眸底閃過意味不明的流光,攝政王默默地從袖口摸出一卷明黃的聖旨來。


    見他真的隨身攜帶著這份聖旨,辰帝臉上的笑意水波般粼粼地蕩漾開去,讚許道:“真乖!”


    末了猶覺不夠,滿足地歎了一句:“晏哥哥果然像清兒想的那樣思念清兒!”


    無法撒謊的攝政王:“……”


    瞅著他被自己這般調侃居然不反擊,辰帝略帶怪異地望了他一眼,想了想,隻當他氣得狠了。


    “宣旨!”忽略心底的異樣,辰帝隨手將聖旨遞給安公公。


    安公公接了聖旨,打開一看,自己先嚇了一跳。


    好在他多少了解自家主子對攝政王的情意,不然還不得嚇得當場把聖旨扔在地上。


    咽了咽口水,安公公洪亮有力的聲音鍾鼓般地在殿內響起。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湙朝攝政王,雅篆海晏,賜字長青,其九歲襲爵,二八攝政,鎮南守北,封疆擴土,攝政安臣,上佐幼君,下撫萬民,兢兢業業,鞠躬盡瘁,十六載春秋不負,朕心傾慕,今冊皇夫,昭告天下,願得一人白首,求一心偕老。


    欽此!”


    安公公話落,殿內,陡然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怎麽?眾卿高興得連恭賀都不會了嗎?”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辰帝半靠著龍椅上,姿態慵懶而隨性,輕飄飄地砸下一句話。


    那些個呆如木雞的文武百官這才如夢初醒,一個個反應過來接二連三地跪下高喝:“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恭喜攝政王,賀喜攝政王!”


    一時間,長樂宮內滿是恭賀聲,一派喜氣洋洋的祥和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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