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開雙臂,好整以暇地望著滿臉不可置信的渠清。


    渠清從書案裏走出來,近鄉情怯般站定在他跟前,試探性地伸手去摸他的臉。


    姬落被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弄得心軟不已,一把用力將她擁進了懷裏。


    “阿落!”渠清在開口的一瞬間落下淚來,她忍不住緊緊地迴抱住姬落。


    “嘭!”門邊傳來一聲巨響,渠清逆光望去,權海晏頎長瘦削的身影單薄地站在門口。


    逆著光,她並未看清,攝政王的眼底暗沉一片,風暴凝聚,山洪將至。


    腦子一片空白,如扇的睫羽上還掛著將落未落的淚珠,渠清滿臉茫然地望著權海晏一步步逼近。


    這時,還在渠清懷裏的姬落不適地動了動,渠清終於反應過來,像是被什麽東西咬到一般驚得一把推開了姬落。


    姬落被推得一個趔趄,好懸站穩了,隻見他捂著胸口,幽幽地歎道:“都道是‘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怎的到了阿清這兒,反而是舊愛來了,一把推開新歡的呢?”


    “閉嘴!”


    渠清瞪了眼入戲頗深的姬落,轉而眼巴巴地望著幾步開外的權海晏,急急忙忙地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


    權海晏靜靜地望著她,目光幽深若漩渦,好似隨時能把人凐滅一般。


    被看的心底發麻,渠清抬腳就往他那走。


    “唔……”身後傳來姬落微不可聞的呻吟,渠清剛挪了一步的身子一頓。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昨日在乾和殿她家晏哥哥還曾背著自己發出這般隱忍至極的呻吟聲。


    渠清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情不自禁地開口:“阿落,你……”


    話未完,便哽在了喉間。


    渠清並不知道,在她轉身之際,權海晏一瞬間睚眥欲裂,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卻又一瞬間穩住,像一顆青鬆般挺拔而立。


    此刻渠清的眼裏隻映出了姬落的模樣,他抱胸而立,是慣常的玩世不恭的樣子,可他麵色慘白,額頭冷汗涔涔,往日風流不羈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渠清輕而易舉地從他麵上看出了隱忍至極的疼痛,因為太過於熟悉,這分明就是權海晏犯病時隱忍的樣子。


    可前世裏,姬落從未有過心疾,難道……


    電光火石間,渠清心念一閃,腦子裏現出姬落前世跟自己說過的一句話:阿清,你相信雙生子之間有心靈感應嗎?


    這就是阿落所說的雙生子之間的心靈感應嗎?若是如此,阿落光是感應到就疼成這般模樣,那晏哥哥……


    倒一口涼氣,渠清心驚膽顫地轉過身來,惶惶不安地朝權海晏望去。


    權海晏麵色蒼白如雪,額頭滿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可他麵無表情,隻一雙眼睛,燃了火一般,燒在渠清身上。


    渠清覺得自己每一肌膚都被灼得痛極了,可她半分不敢退縮,迎著他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走到他身旁。


    “晏哥哥!”渠清靠的極近,伸手小心地去拉他的衣袖。


    倏然後退一步,緊接著轉身,權海晏毫不留戀一般大步出門而去。


    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掌,渠清愣了一下,有些難過,更多的是驚慌無措。


    “阿清,快去!”姬落微啞虛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仔細聽會發現裏麵裹著說不出的焦急擔憂。


    渠清下意識地迴頭望了他一眼,看見姬落慘白如紙的臉龐時,才陡然驚醒,迅速大跨步地追了出去。


    渠清背影消失的一刹那,姬落毫無力氣地跌落在地上。


    “唔……嗯……”他捂著胸口,實在忍不住呻吟出聲。


    心口這樣的疼痛對他來說並不陌生,然而這是前世今生最嚴重的一次,不然也不至於狼狽到這般地步。


    他身體一向康健,隻是二十二歲那年不知怎地得了場風寒,熬了七天方好轉,從那以後就落下了這莫名其妙的心口疼的毛病。


    前世裏,二十八歲時,突然有一天渾身都疼,最後甚至昏厥了過去,再醒來時總覺得好像生命裏有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永遠失去了一般。


    那段時間極難熬,身子虛弱不堪便罷了,心裏總是莫名地難過,這難過也不強烈,就是如同密密麻麻的網一樣,將自己束縛住。


    他很小的時候便從母後那裏知道自己有一個雙胞胎哥哥,但並不是像北戎上下說的那樣已經死去,隻是找尋不到而已。


    他父母雙全,備受寵愛,從小順遂康健,性子爽朗不羈,唯一的苦惱大概就是從小到大總會時不時地感受到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情緒。


    年幼時不明所以,長大後,越發清晰地感覺到這種不屬於自己的哀傷和疼痛時,總有一種直覺:這是他的哥哥在受苦!


    他並不排斥這種感覺,相反,他極其渴望尋迴那素未謀麵的雙生哥哥,他不知道他的哥哥究竟經曆了什麽,才會有這般難以忍受的哀傷和疼痛。


    他隻是很心疼很難受,自己享受榮華富貴,平安順遂,而他的哥哥,顯然曆盡滄桑,病痛纏身,幾經生死。


    前世,遇到渠清時,他才從纏繞自己已久的悲傷裏稍稍走出來。


    那年渠清替他上藥,見了烈火卷雲胎記,他問她是不是認識自己的哥哥,也隻是隨口一問。


    後來,與阿清熟識起來,知曉她心心念念的人是大湙王朝已逝的攝政王,就更沒往這方麵想。


    他聽過很多大湙王朝攝政王的傳說,傳說中那是一個神一般雄才偉略的人物,一生權傾朝野,威震四方。


    姬落實在難以想像,這樣一個天神般的人物怎麽可能哀思重重,病痛纏身。


    直至他這次到達湙朝青都,見到大湙王朝攝政王的第一眼,他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這種熟悉的感覺,令他心頭發顫。


    但他來到大湙都城與攝政王兩次相見,除了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並未再有其他實質的東西佐證甚。


    而方才,從見到阿清不久胸口便隱隱作痛。


    待攝政王出現,被阿清推的一個趔趄那會,他疼得幾乎不能站穩。


    然後,隨著攝政王的靠近,那熟悉的疼痛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姬落當著阿清與他麵都忍不住溢出聲來。


    這一刻,他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了,他的雙生哥哥!


    姬落疼得趴在地上,捂著胸口,半天直不起身來,卻又極其愉悅地癡癡地笑出聲。


    他的雙生哥哥啊!前世今生,終於尋到了,他最該親密無間的哥哥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海晏河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載漁而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載漁而歸並收藏重生之海晏河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