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間可以停留,渠清多希望永遠停留在與權海晏這般相擁而臥的時光裏。


    哪怕鬥嘴鬥出了滿殿尷尬,最後亦不過在彼此無言的沉默中,將身體貼得更緊,猶如藤蔓般,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時間最殘酷莫過於,幸福時它流逝得悄無聲息,痛苦時它又挪動得蝸行牛步,但永遠漫不經心,從不為誰駐足停留。


    當權海晏休息夠了,重新帶上攝政王的麵具當渠清不得不爬起來,扛起帝王的重擔,當時間的齒輪毫不留情地轉動,誰也逃避不了即將要麵對的未知的命運。


    又一次望著權海晏遠去的背影,渠清沒有上次那般萬箭穿心的痛苦,卻多了幾分茫然無措,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荒涼。


    那般特別的胎記,那樣顯而易見的事實,但她,仍不敢相信,更不敢想象。


    一個大湙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一個北戎年輕有為的太子,若他們真的是雙生子,那麽背後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誰才是抱養的?他們是北戎人還是大湙人?


    若隻是權家的孩子成了北戎太子也便罷了,自己怎麽也會護姬落周全,保他一生無虞。


    若是北戎的皇子陰差陽錯地成了權家的子孫,大湙王朝的攝政王,她真的不敢想象。


    權家滿門幾乎都死在與北戎的交戰中,屆時,她素來以身為權氏子孫為榮的攝政王該如何自處?


    辰帝坐在禦書房,努力沉下心批閱奏折,但腦子裏,思緒紛繁,那些個花樣百出的猜測,攪得她不得安寧。


    她真想立刻衝到姬落麵前,拔了他的衣服好好看看,他的腰窩真的有那個卷雲胎記嗎?莫不是自己前世做的一個夢吧?


    可身為大湙帝王,自己尚無半分頭緒,如此莽撞地去揭北戎太子的衣服,明日不消百官說甚,攝政王便能將自己吊起來打!


    謀而後動,謀而後動啊!


    在心底默念清心咒無數遍,渠清幹脆丟了奏折練起功來。


    如此過了一日,第二天,散了早朝,渠清神不思屬地坐在膳桌上,迴想著方才朝堂上的情形。


    朝堂之上,主和派和主戰派吵成了一團,攝政王坐在禦賜寶座上,自始自終未對北戎和親之事評論半字。


    那時,辰帝坐在九階之上,望著攝政王沉默威嚴的側影,心裏在想:這約莫是自己與攝政王最大的默契了!


    關於北戎,可戰可和,重點是什麽時候戰,什麽時候和,反正北戎最終定是要它歸附大湙的。


    想至此,辰帝實在坐不住,早膳也不用了,放下筷子就吩咐墨琴幾個替她換常服。


    她原本打算自己一個人偷偷溜出宮去,但架不住墨琴幾個軟磨硬泡,最後隻得妥協帶了墨琴,留下碎玉她們三個唬人,假裝自己仍在皇宮。


    姬落裝作北戎使臣,化名陳降到了湙朝青都兩日了,隻在宮宴上遙遙見了渠清一麵。正百無聊賴地在街上瞎晃呢,一個嬌俏可人的姑娘莽莽撞撞地跌進了他懷裏。


    他正想著自己這張臉果然還是魅力無限,這青都的姑娘也是真是奔放而熱情,手裏就被塞進了一張紙條。


    那姑娘羞澀地道了歉,飛一般消失在街口,姬落捏著手心的紙條,心念急轉。他趕忙尋了個無人的角落,遣退了隨從,緩緩打開紙條。


    “得悉令兄消息,巳時三刻,城西殷巷口,不見不散!”


    這張信箋,除了時間地址,無落款,令兄二字概念模糊,紙張是最普通不過的那種,連字都是那種大街上印出來那般的楷字。


    可姬落不知怎地,直覺認為這應是,故人相約。


    巳時二刻,姬落早早到了城西殷巷口。


    守在巷口的墨琴,見人到了,按著辰帝的吩咐恭敬有禮地迎了上去。將他一個人帶進來巷子,拐了好幾個彎,方引進一個外觀不起眼的院子裏。


    姬落在見到墨琴那一刻便知自己猜對了,如今一進門,看著熟悉的庭院風格,當真是滿滿的親切感。


    他心情極好,溫文爾雅的模樣也不裝了,開始露出慣常的風流不羈,姿態隨意地跟在墨琴身後。


    而另一邊,攝政王府,衛西收了消息來報:“王爺,我們的人看見陳降進了城西殷巷!”


    “嗯?”攝政王在整理公務,聞言停下來抬頭望著衛西。


    衛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王爺,方硬著頭皮道:“是墨琴迎了進去的!”


    這廂,姬落由墨琴引到了書房門口,在門外恭聲道:“主子,陳公子到了!”


    “請進來!”辰帝放下筆,平靜地開口。


    聽到熟悉的聲音,姬落愉悅地勾起嘴角,眉眼間全是舒朗的笑意。


    墨琴推開門,身後的姬落悠然閑適地走進來。


    渠清見姬落這般從容的模樣,一怔,轉而對墨琴道:“去門口守著罷!”


    墨琴看了看姬落,又為難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觸渠清堅持的目光,不得不躬身退下。


    待墨琴關了門,姬落笑意妍妍地站在書房中央,一貫隨性地歎道:“阿清還是這般叫人驚喜啊!”


    “你……”渠清聽他如此熟稔的語氣,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


    “噓!”


    姬落卻神色自若,不遲不疾地道:“讓我與君吹首曲子!”


    姬落從腰間解下一柄通體翠綠的玉簫,姿態優雅地放在唇邊。簫聲漸響,一曲淒清纏綿的《故人魂》,迴旋婉轉,低沉哀傷,催人淚下。


    這首曲子,是前世攝政王離世後,渠清思念他所普,也隻用古琴彈與姬落聽過。


    渠清心如擂鼓,死勁地咬著下唇,將自己按在原地,全然不可置信地望著持簫而立的姬落。


    一曲吹罷,姬落放下玉簫,風度翩翩,眉眼彎彎,言笑晏晏:“阿清,故人歸來,不給個擁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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