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極地中,參天大樹紛紛倒地,本是密集的叢林,此刻已成了一片荒原,無數不被外人所見的魔獸正步步逼近一個衣衫襤褸,腰佩殘劍的男子。


    那男子一頭紫發,那一雙紫眸,正是不久前在北疆之地與夜無垠大戰的厭紂。


    此刻厭紂氣息已有不暢,隻是即便如此,他仍舊沒有拔劍的意思。


    對麵的深淵魔犀牛體型龐大的有尋常犀牛的數倍,厭紂在他眼前就如一隻貓一樣的幼小,它光是跺跺腳,就能讓地麵產生不小的震顫。


    突然深淵魔犀牛後腳蓄力,對著厭紂這貓一樣的小人便猛衝過來。


    厭紂見狀,躲都不躲,咧嘴大笑,做好架勢就要和它硬碰硬。


    “啪!”


    單薄的身軀,沒被魔犀牛用角戳個稀爛,厭紂隻用一雙手,用一身蠻力就抵擋住了魔犀牛的衝撞。


    魔犀牛並不服氣,後腳繼續用力頂著厭紂不說,口中還凝聚著猶如魔法炮一般的攻擊。


    但厭紂還是不躲,甚至連動用魔法和鬥氣都沒有。


    那些圍觀的魔獸見眼前這小蟲子一般的人如此托大,紛紛也開始凝聚魔法元素,一時間雷鳴電閃,水火迸發。


    眼見這數道攻擊就能將男子吞並的時候,厭紂大吼一聲,抓著魔犀牛的角就將這龐然巨獸舉起輪轉一圈,那些將要到了眼前的各種各樣的魔法,都被這魔犀牛生生吃下。


    “轟隆隆!!!”


    被甩出去的魔犀牛砸倒數棵參天大樹,當然這魔犀牛也變得奄奄一息。


    而厭紂步伐穩健,看著那些被自己惹惱了魔獸,心中大快。


    隻見它們紛紛和同夥聚攏在一起,不分種類,不分數量,不分類型地對著厭紂用出自己最強的攻擊。


    眼看著厭紂能痛痛快快跟它們好好打一架時,天空中有陰影飄過。


    數道冰霜箭雨以鋪天蓋地之勢齊齊落下。


    那些沒來的及閃避的魔獸不是被射成了篩子,就是被驚得四處逃竄,幾個唿吸之間,厭紂辛辛苦苦逼出來的‘敵人’就煙消雲散。


    厭紂怒,仰頭看著騎著巨龍逐漸落地的夜無垠,拔劍道。


    “夜無垠!你既然宰了我寵物,那就換你來陪我玩!”


    “沒興趣。”


    夜無垠坐在龍背上說,皺著眉頭掃了掃厭紂滿身的汙髒,抬手見水瀑澆在男人頭上,也衝刷掉了身上的泥土。


    被澆的猝不及防的厭紂,剛要破口大罵,就聽夜無垠又道。


    “給我宰了西涼軍。”


    將要爆發的情緒生生遮住,厭紂沒再在乎被夜無垠的強行‘盥洗’,沉聲道。


    “西涼軍都是垃圾,他們不配我拔劍。”


    夜無垠不管他繼續道。


    “你到北疆大鬧一通後,那個假的夜無垠嫁禍給魔戰工會,現在帝國軍對魔戰工會開戰,君長歌領二十萬西涼軍南下,屠了浙州城,很快就會到魔戰工會總部,厭紂,我要你在白銀之野攔截西涼軍。”


    “你怎麽不去?”


    “我怕我一不小心打死她,厭紂阻止她,否則東盛血流成河。”


    “跟我沒關係,我沒興趣為別人打架。”


    厭紂拒絕,正要轉身離去,就聽夜無垠又說。


    “拒絕的話,這輩子別想再和我約架”


    前行的步伐頓住,厭紂皺眉,扭頭劍指夜無垠。


    “喂,你是認真的麽?你一不小心就能打死她,那意思我就算拚盡全力也打不死她麽?開什麽玩笑?幾年前你不讓我跟她打,現在又跑來要我和她打?夜無垠,我可不知道什麽叫手下留情!”


    夜無垠冷冷地看他一眼。


    “我也沒叫你手下留情,君長歌現在喪心病狂,這世上能教訓她的,除了君都也就剩你了。”


    厭紂撇嘴,翻身上了龍背。


    “死了別怪我。”


    ……


    大軍行至安蕩山休整已有數日,浙州一戰給軍隊帶來的陰影在這數日好轉了不少。


    另外和餘威同來的那三百領隊也已融入各個分團之中。


    不過到目前為止,君長歌還沒有繼續向白銀之野進軍的意思。


    夜晚的安蕩山和白日的喧囂不同,蟲鳴輕響靜水流淌透著一股子的安寧氣息。


    君繼戰自夜半醒來就無法安眠,浙州一戰是他首戰,更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親自動手屠戮同類。即便他十分清楚,不動手除掉這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弱者,那將會釀成更大的慘劇,況且他是一個軍人,除了命令之外他不需要考慮其他,隻是理智與感情上的背道很容易讓他在這樣的夜晚迴憶起那些婦孺的死前哀求。


    長衣披身,營帳外,繁星似海,皓月當空。


    負責夜間執勤的巡邏隊恪盡職守,君繼戰招唿一聲便步向後山。


    一片竹林,一池清泉,皓月映於水中,少許螢火蟲在池邊戲耍,草叢中也有不知名的蟲聲作響,在這樣靜謐安寧的地方,記憶中那關於婦孺的哭喊,關於浙州城的記憶終於是遠去了。


    無恙聽到屬下來報告的時候,腦殼有點大的。


    作為夜間防守的總負責人,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眼睛,所以君大副統在打完浙州城後,半夜起來多少次,無恙清清楚楚。


    一次兩次還能當做是正常起夜,次數一多,那就證明不是起夜的問題了,把情況抽空給自家大佬匯報一下後,無恙得到了一個相當無語的答複。


    ——浙州一戰是我大哥首戰,在那以前別說殺人,連條狗都沒殺過。


    好一個巨大的‘花瓶’!


    講真的,中狂師這種級別的花瓶,無恙第一迴見著。


    而現在,聽著手下來報的無恙已經不期待時間能夠治愈這隻‘大花瓶’了。


    腳步微響,傍水而立的君繼戰警惕迴頭,手中‘長鴻’赫然出現,從這種角度來講,他倒也不像是個‘花瓶’。就是不知道經曆過浙州一戰的他,下次開打的時候還能不能發揮出一個中狂師的威力。


    “君繼戰。”


    無恙出聲,辨別出聲音的君繼戰這才收起長劍,不發一言,重新轉過身繼續看著池中圓月。


    對此,無恙心力交瘁,不過,話說自家大佬對親哥哥還真是了解的不要不要的。


    看起來冷漠無情的高嶺之草,其實骨子裏就是養在溫室裏,負責賣‘萌’的多肉盆栽,在很多事情上都隻能用‘弟弟’來形容。


    這麽想著,無恙丟出了手裏的酒袋,君繼戰被砸了一個正著,幸好動作夠靈敏才不至於將這酒袋掉入池水中。


    “軍中不得飲酒。”


    思量半晌,君繼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無恙一頓,心中寬慰了不止一點,幸好自家弟弟情商還沒有低到君繼戰這種地步,就算是個啞巴,風流債也欠了一屁股,她不用擔心這個。


    “不是酒,是苦橙汁,提神醒腦,效果絕佳,你嚐嚐。”


    ……苦橙汁……君繼戰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而且其實他對這飲品並沒有很熱衷。


    隻是扭頭看到一邊略顯期待的無恙,君繼戰隻能舉起酒袋,淺嚐一口。


    但是過於刺激的味道讓沒來的及準備的君繼戰狠狠的嗆住了!


    “咳咳咳——”


    “嗬嗬嗬~”


    無恙淺笑出聲。


    這笑聲傳到君繼戰耳朵裏就是赤裸裸的嘲諷了。他麵上微紅的將酒袋推在無恙懷裏,忿忿的說,“不打擾無恙將軍執勤,在下告辭!”


    說完,君繼戰轉身大步前行。


    無恙不急不慢的飲下一口苦橙汁,看也不看遠去的人,開口說道。


    “君繼戰,我可能有點害怕。”


    將要離去的人生生止步,君繼戰迴首,隻見月光水色衣著的女子靜靜的站在那裏,不知道是因為月光灑下的時候太過於柔和,還是因為繞在草叢邊緣的螢火蟲的光亮太過於顯眼,反正君繼戰看去的時候,就真的隻覺得眼前的人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而非是在浙州一戰中,手持一把軟劍,隻用一招就斃命了上百條性命的戰士。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多的死人,到處都是慘叫聲,到處都是血,而製造這些的人是我。上一刻還在和我說話的人,下一刻就倒下了。有個人就在我眼前病發,血水從眼睛裏淌下來,然後他的眼睛也脫落了,那個時候,我好害怕自己會被他們感染,毫無章法的攻擊著他們,腦子裏就想著‘不要過來’這種沒有什麽用的念頭。”


    碧藍雙瞳潤起了水光,此刻的君繼戰隻看到了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嬌弱女人。


    他重新步迴池邊,看著無恙眼中的恐慌與畏懼,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是軟了幾分。


    “你做的是正確的事兒,如果不殺了他們,隻會讓更多的人慘死。”


    那你還在糾結個啥?


    無恙分神的想了一下,而後她把演技發揮的淋漓盡致。


    素顏慘淡,泫然欲泣。


    君繼戰心中一軟,遞出一張素白紙巾,別過頭,輕聲道。


    “他們的死和你無關,是魔戰工會的問題。”


    淡香縈繞於其上,無恙擦去眼角濕痕,十分確定這紙巾絕對是盛京的,隻有盛京那幫神經病才會在紙巾上添加沒什麽用處的香氣。話說君繼戰一個大老爺們用這種紙巾不怕被笑麽?


    “我知道。”


    無恙說,麵上的失落顯而易見,正如眼中悲痛不可忽視。


    “可是殺了他們的是我。”


    這是戰爭。


    話在嘴邊,君繼戰沒能說出,因為他發現這一句單調的戰爭言論連他自己也無法說服。那種滔天的罪惡感再度縈繞在心頭。


    那些死去的人,不是士兵,不是惡棍,更不是武者,他們更沒有做些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本來有幸福的家庭,有平靜的生活,但是隻在一個小時內就被判了死刑。而執行者是曾經宣誓用手中之劍除惡揚善,保家衛國的他。


    “那個孩子,八歲,還是九歲,我不知道,他身體已經開始爛了,哭的時候眼睛裏都是血,他一直在喊,好疼,救救我,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


    “你可以結束他的痛苦。”


    君繼戰說,他扭頭看向無恙,認認真真的看著她的眼睛,定定的說。


    “你沒有殺他們,你是在拯救他們,在浙州城裏,不管是誰都是要死的,而你來動手至少可以讓他們少受些苦楚。”


    如果這樣想的話,罪惡感反倒是沒有那麽強烈了。


    是死於過程痛苦的毒殺,還是死於一劍封喉的瞬間,君繼戰選擇後者。


    真乖。


    無恙想。


    “你這麽說,我倒是覺得好受多了。”強撐起一個淺笑,看向君繼戰又說,“你會不會笑我,明明是個傭兵,見慣了血腥卻還在害怕這種事情。”


    “不會。”


    君繼戰搖頭。


    “這樣的事情無論多少次都不會適應的,你已經很厲害了,一般的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情早就崩潰了。”


    這隻能是一個勉強及格的安慰,不過能從這沉默寡言的君大少嘴裏說出來已經很不錯了。無恙笑笑,隨口道,“大概是我運氣太差,才總會碰到一些別的女孩子都碰不到的事情吧。”


    上翹的唇角,白淨的素顏,月光下,女子淺笑的模樣讓君繼戰不自覺的移開視線。無恙沒有一張攝人心魄的臉,卻是他君繼戰所見過的女人中最為特別的存在。


    心念一動,手上多了一件小玩意,君繼戰看都不敢看的遞出,小聲道。


    “聽說……這個能轉運。”


    紅線編織出來的繩結,模樣討巧了些,上麵的圖案是一隻活靈活現的五彩鹿。這東西似曾相識,無恙深思了一下,終是記起來了當年盛京的那個小販。而後她再展露的笑容已經沒有任何演技在裏麵了。


    無恙有點想知道君繼戰是如何買下這個廉價到幾個銀幣就能搞定的平民玩意,更想知道他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一股心情將這種他完全看不上眼的東西帶在身邊的?


    “大少見過五彩鹿麽?”


    無恙笑,把繩結拿在手裏把玩。君繼戰麵上微紅,更不敢看無恙,簡單的說,“無緣得見。”


    “嗬嗬。”


    無恙笑而不語,晃晃手中的繩結,轉身便走,幾步之後她扭頭看向君繼戰笑語。


    “東西收下了,作為迴禮,有機會帶你去見識見識,到時候再說轉運的事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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