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一遍遍吟唱中,加入的人越來越多,圈子也越來越大。蓋明月先前不會唱歌,可聽了幾遍,便也能跟著唱了。她拉著蓋別蓋枝加入進去,拍手相和,頓足踏地,擰腰扭胯,邊舞邊歌,輕鬆快活極了。蓋枝在他倆中間,蓋別踏錯一節,險些拽的蓋枝扭了腰,落地時又手忙腳亂地踩了蓋枝一腳。蓋明月也被帶得差點踏錯,咯咯直樂。她忽然感覺手被分開再握緊,扭頭發現趙昱恆也加入了進來,竟然跳的頗是不錯。


    蓋明月小聲道:“王爺,你練過?”


    趙昱恆搖頭:“不曾,隻怪我太聰明,無師自通。”


    蓋明月邊跳邊笑,趙昱恆也止不住嘴角上揚,跟著蓋明月,好像不知不覺就會被她同化,按照她說話的方式來思考。


    夜色漸深,其他的篝火旁也聚集了幾圈人,合唱的合唱,對歌的對歌,氣氛也推到了最高潮。老弱跳不了多久便下去歇息,年輕男女卻好似絲毫不累,仍然精力十足,踏歌果然需要好體力。


    蓋明月幾人跳的越發熟練優美,雖然還不能對歌,跟著合唱卻是沒有什麽問題。幾人以前從未參加過這種全民性活動,都很是興奮。蓋明月臉上神采飛揚,舉手投足幹淨利落,充滿了韻律美。對麵的幾個年輕小夥子不時地盯著她看,朝她唱歌,看到她旁邊玉樹臨風的趙昱恆,卻是沒人敢過來表白。圈子裏的人增增減減,一些看對眼的男女已經退出去談情說愛了。


    趙昱恆看向旁邊幾對男女花樣繁多,錯身換位,挎臂踢踏,看的人眼花繚亂,提議道:“敢不敢像他們一樣和我比試比試?”


    蓋明月痛快的答應:“有何不可?我早就已經看會了。師姐,我鬆手了,你和蓋別也試試吧。”


    皎潔月光下,熊熊篝火旁,蓋明月全神貫注,跳的臉色紅潤,笑容燦爛。


    不遠的地方,狄確正帶著元芳李三穿過熱鬧的人群四處張望,忽然聽到一陣喝彩聲。他定睛一看,蓋明月與一名男子快速地踢踏跳躍,來迴穿插,以雙倍的速度,正合上大圈的韻律。蓋明月身輕如燕,顧盼神飛,對麵的男子目光灼灼,挺拔昂揚,映著火光仔細辨別,竟然是九王爺趙昱恆。


    狄確目光沉沉,元芳和李三目瞪口呆,又揉了揉眼睛,還真的是九王爺。再看看公子的臉色,元芳想起公子先前和明月姑娘鬧別扭時,總是擔心她遇到別人就會移情別戀,現在看來簡直太有先見之明。又想想公子接到信後日夜兼程趕往鬆山縣,打聽完事情又太過擔心,風餐露宿來到運平縣,人困馬乏的打聽到客棧又撲了個空。聽說明月姑娘踏歌去了,興衝衝地趕過來,到這裏卻看到這番情景,怎不讓人心中苦澀。


    李三卻沒有想太多,看著自家公子臉色黑如鍋底,盯著九王爺雙眼冒火,感覺很該替自家公子出聲破壞這礙眼的一幕:“明月姑娘!”


    一聲大喊傳來,蓋明月扭頭迴望,狄確竟然出現在遠處。她歡叫一聲:“狄確!”


    蓋明月飛身而來,她滿麵笑容,眼底如墜星光,朝狄確張開雙臂。


    狄確再也擺不出臉色,在心底歎了一口氣,迎上前去將她牢牢抱起轉了兩圈,蓋明月便像個孩子一樣笑出聲來,如清泉流淌,撫平狄確的怒氣。


    小寶兒和靈靈本來已經有些犯困,聽到有人喊明月姐姐忙跑了過來圍觀。


    小寶兒咬著手指頭問:“明月姐姐,他是誰啊?”


    蓋明月高興的介紹:“他是我的心上人,我就是要嫁給他的,小寶兒,我是等不了你了,哈哈……”


    趙昱恆看著這裏,瀟灑一笑,跟在蓋枝和蓋別身後,踢踢踏踏的慢慢走了過來。


    狄確三人見禮,低聲道:“拜見王爺。”


    趙昱恆讓他們不必多禮,自在敘舊,自己先去吃些東西。


    蓋明月拉著狄確嘴巴不停,又招唿他們邊吃邊聊,看著狄確麵有倦色,忙不迭的噓寒問暖,歇息過後又要教狄確踏歌,鬧到後半夜才戀戀不舍的迴去。


    到了客棧,蓋明月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狄確把她抱下車來送到房中休息。他一肚子話還沒有問,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冤家渾似沒有什麽事讓她感覺不妥,說睡就睡了過去。知道了他們和九王爺如何相識,其他好像也不必問了。狄確無奈又愛憐地親親蓋明月的臉頰,退了出去。


    狄確迴到房間,雖然疲累,卻還是睡不踏實。到清晨醒來,耐著性子陪大家吃了早飯,便把蓋明月扯了出去。


    蓋明月又細細和他說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狄確緊張道:“那刺客沒有抓住嗎?”


    蓋明月隨意道:“九王爺出手錯不了,刺客是韋三的人,他說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至於怎麽處置我就不管了,怎麽也要賣他一個麵子。”


    狄確擰眉:“你很信任他?”


    蓋明月張大眼睛:“你不信任他?”


    狄確搖頭:“不是,九王爺雖然風流不羈,人卻還算可靠。隻是……”


    蓋明月:“什麽?”


    狄確嚴肅:“你們才相識幾日,他位高權重,不好招惹的。”


    蓋明月調侃道:“難道不是你醋了?早上我一出房門,元芳就滿目幽怨的看了我一眼。”


    狄確扭過臉沉默不語。


    蓋明月抬手摘下路旁一朵花,笑吟吟看著他道:“閱盡好花千萬樹,我隻記取此一枝。”


    她拿著花兒輕輕一吻,歪頭笑道:“大才子,我做的詩可好?”


    狄確盯著她目光灼灼,雙眼亮如晨星。


    又待了一日,帶狄確體驗完秋獮節,眾人便都迴了鬆山縣。


    在京城時狄確和九王爺頗有幾分交情,一路上倒也和諧。蓋別又說明月如何思念他,見到什麽都想著他,狄確果然心花怒放,看得趙昱恆也忍不住打趣沒眼看。


    迴到縣裏,狄確拿出牙牌敕牒正式上任,調查林晚舟一案,又有王爺坐鎮,半月間便判下刑罰:孟知棠賣掉發妻女兒,逼良為奴,氣死嶽父母,謀奪林氏家產,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杖四十,判流刑;孫混混殺人未遂,杖四十,判徒刑;縣丞與捕頭貪贓枉法,革職永不錄用。


    判決已下,歸還給林晚舟的財產雖然與以前相比十不到其一,但她恢複良民身份,救出兩個孩兒已是感激不已,又迴到清遠縣把父母留下的老宅收迴賣了出去,足夠養大孩子。


    九王爺與蓋明月等人登山賞楓,涉水泛舟,遊覽數日盡興之後便告辭迴京。


    這日狄確下衙,準備迴宅子。他們本可以住在縣衙,可狄確想著過了年與明月在京城成親後,還是常住廬江郡和鬆山縣,新婚燕爾,他不願委屈了明月,還是在這裏買個精致的宅院住著舒坦。他隻讓沒房子的衙屬帶著家眷住在縣衙,將林晚舟母子也暫時安排了進去,安全無虞。


    宅子隻隔了兩條街,走路不久就到了。


    狄確和元芳迴府一看,蓋明月三人又不在府中,狄確不禁有些失望。


    元芳趕忙勸慰:“明月姑娘他們忙著開鋪子,就這幾日便要開張了,很是忙碌。不過以後就好了,人手都齊全後,剩下的就是蓋別每日看著就行。”


    狄確鬱悶:“我們家外邊的鋪子田莊還不夠多嗎?她要是喜歡就都管起來。”


    元芳說的眉飛色舞:“姑娘說了那不一樣,浮雲山莊也多的是,可她要靠自己開呢,她也不與民爭利,要掙就掙有錢人的銀子,專門賣奢侈品,拚的就是創造力。”


    狄確瞥他一眼:“你很想去瞧瞧?”


    元芳狗腿道:“想著呢。那林晚舟竟然還打的一手好算盤,她把兩個孩子送到衙門學堂裏讀書,自己每日去鋪子裏幫著攏賬。明月姑娘說了,她要是忙的過來,開了張就請她當賬房先生呢。”


    狄確一笑,看看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那便走吧。”


    天氣越來越冷,兩人一路行到鬆山縣有名的經商一條街,雖然沒有白天的繁華熱鬧,倒還是有好些店鋪燈火通明,蓋明月三人當初也是花了大力氣才在這裏租到了兩層門麵。


    狄確來到門前,抬頭便看見蓋明月讓他題的三個大字:藏寶樓。遒勁有力的大字金光閃閃的鑲嵌在烏黑的牌匾上,旁邊掛著兩盞憨態可掬的紅老虎燈籠,下麵各墜著一串繡球。


    進到裏麵,水晶燈籠高低錯落,亮如白晝。一樓專賣珠寶首飾,分門別類,精巧別致。二樓卻賣奇巧玩具,標價奇高,也不知道賣不賣得出去。


    老掌櫃忙忙碌碌,一轉眼看見狄確,忙迎過來:“公子,您來了,快請坐。”


    狄確問:“姑娘不在?”


    老掌櫃笑嗬嗬迴道:“姑娘在後院呢,姑娘聰明的緊,奇思妙想層出不窮,這些新奇的玩具和首飾好多都是姑娘設計的呢。對了,姑娘還給小廝丫頭們設計了衣裳,好看的緊呢。”


    狄確與有榮焉:“她就是主意多,在玩的方麵聰明伶俐著呢。”


    元芳道:“老掌櫃您先忙,公子我們快去後麵看看去。”


    走到後院,蓋別正在訓話,丫頭一排小廝一排共十個人,穿著同款白底紅邊的衣服,幹淨利落,脊背筆直,看著就精神。元芳這下子明白明月姑娘怎麽麵試要求這麽嚴了,整整齊齊,這麽亮眼,看的自己都想弄一身穿穿。


    蓋別訓完話,明月上去做總結:“各位已經學了規矩禮儀,不用我多說。隻提醒大家記得一點,任何情況下都不能畏畏縮縮,要沉穩大方。隻要盡忠職守,除了月錢,我還給大家分紅。一起努力,我不但讓你們養家糊口,還能供的起家裏人讀書習字。”


    眾人興奮的臉色通紅,齊齊行禮應是。


    讓他們散開繼續進去打理擺放東西,蓋明月跑過來問道:“怎麽樣?我的藏寶樓不錯吧,你給提提意見。”


    狄確笑道:“能買的起這些的都是富戶顯貴,你們要小心應對。”


    蓋明月點頭:“我們知道的,除了讓貴婦們喜歡這些東西,還要讓他們喜歡環境。所以東西都是擺的少而精,到處都顯得明亮幹淨,一款隻擺出一件,大廳和二樓都有一個休息區,有香茶和果露解渴。”


    狄確聽她說得頭頭是道,讚賞道:“真不錯。不過你天天忙著這裏,都顧不上我。”


    蓋明月聽他後麵的話語氣哀怨,噗嗤一笑:“差不多了,開張後我三五天過來逛逛就行了。蓋別每天過來,又有老掌櫃盯著,晚上也有人值守。兩個小廝都有些拳腳功夫,出不了什麽事。”


    狄確拉她的手:“那就多陪陪我。”


    蓋明月樂不可支:“撒嬌啊?你休沐我當然陪,你去了衙門我和師姐就出去找些事做,說不定再開一兩個鋪子。”


    狄確歎氣:“都依你,不過先別急著再開鋪子,趁著冬天不太忙,和我一起下鄉去村子裏看看,訪察民情。”


    蓋明月點頭:“好,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當然要陪狄大人一起。”


    兩人在外麵吃了晚飯,手拉手踏著月色迴去。


    三日後藏寶樓開張,果然賓客雲集。十名長得精神無比的年輕男女,提前半個月每天宣傳的效果不錯,首日進店買東西還能獲贈一個精致的布老虎玩偶,肚子上繡著藏寶樓三個大字。


    明月和蓋枝站在自家店門口津津有味地看完舞獅,敲鑼打鼓後又燃放爆竹,小廝們又給圍觀的人群撒糖,熱鬧極了。


    蓋枝道:“小師妹,我怎麽看著像娶親似的。”


    蓋明月笑出聲來:“引人注意就行,管它像什麽。師姐,師兄又在店裏偷偷的瞪我們了,看來還是不夠忙。”


    蓋枝問:“你真的要當甩手掌櫃。”


    明月眨眨眼:“不是,我準備當客人。”


    兩人走到店裏觀察,哪個試戴珠寶首飾,蓋明月都絲毫不吝惜讚美之詞,人家買了什麽她都會附贈一個羨慕的表情。


    蓋枝看她在那裏搞怪,嗬嗬直樂,得到她小師妹這麽可愛漂亮的姑娘羨慕,各位夫人小姐看起來心情都好得很。


    到了晚上一攏賬,竟然賺了上百兩銀子,大家感歎鬆山縣果然臥虎藏龍,有錢人還是很多的。小廝丫頭們第一天就得了封紅,心裏更有底了,人人摩拳擦掌,幹活更加賣力。蓋明月想想狄確說過,縣裏有些村子日子不好過,連飯都吃不飽,不得不賣兒賣女,更下定決心去走走看看,為他們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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