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婆笑了一下,「你呀,看誰都不像壞人。不過你這次倒是沒有看差,他們二人目光清明神情坦蕩,一看就是磊落的人。隻是兩位公子出門不帶隨從不帶下人……不像是出來打獵倒像是……」


    說到這裏,她沒有接著說下去。王老漢等了半天,也不見自家老婆子把話說完。隻覺得腦子裏稀裏糊塗,生怕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老婆子,你可是看出什麽不對勁?」


    「你沒有去過宣京不知那裏是何等的繁華,更不知道宣京城中的公子貴人行事如何的放蕩不羈。我在閨中時,曾聽過一些匪夷所思之事。世間有些男子不愛紅妝愛英武,偏生就喜歡男兒。這種喜好到底不太光彩,那些人大多私下行事。今天的這兩位公子生得如此出色,一看又是好人家的兒郎,怕不是私奔出京的?」


    王老漢顯然從沒有聽過這樣的事情,驚得是嘴巴張了又張。


    「還有這樣的事?」


    「隻是我猜的,大戶人家規矩多什麽嫡庶啊門當戶對啊,若他們真是那樣的關係怕是為兩家人所不容。看他們的樣子應是困在山有幾日,也是不容易。你莫在他們麵前露出端倪,免得他們不自在。」


    王老漢連連應道:「這個我曉的。宣京真可怕,怎麽什麽人都有,幸好你逃了出來。我一定仔細交待山兒,千萬不要去那個地方。」


    李婆婆似乎地長歎了一口氣,那邊再無聲音。


    他們不知道對於習武之人來說,耳目比尋常人本就要靈敏一些。加上屋子隔音極差,便是他們說得很小聲,這邊的晏玉樓和姬桑都聽得一清二楚。


    晏玉樓把頭埋在姬桑的懷中,壓抑著自己的笑聲。這個時代的人腦洞也這麽大的嗎?居然認為他們是私奔出來的一對男男。


    她貼著他耳邊道,「我們像私奔的?」


    不過私奔這個建議,聽起來倒是不錯。要是哪一天她的身份敗露,或許可以來一個金蟬脫殼,兩人私奔到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過過小地主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在京中呆不下去,我們就私奔吧。」


    「好。」


    翌日天未亮,便聽到隔壁悉悉索索的聲音。老兩口輕手輕腳地下床,不多時滿屋子都是米粥的香氣。


    昨天因為是臨時趕上的,他們喝的是糙米粥。今天早上的粥是老兩口精心準備的,自然不再是糙米粥而是白米粥。


    晏玉樓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李婆婆,發現對方的言行舉止確實有種熟悉的感覺,那是一種官宦人家養出來的氣質。聯想到昨天老兩口的對話,她猜想李婆婆應是京中某個大戶人家出來的。


    吃完飯後,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我聽大娘說話似乎是宣京口音,不知大娘可是宣京人氏?」


    李婆婆愣一下,倒是沒有否認,隻道她好耳力。


    「不日我們便要歸京,不知大娘可有話要捎迴娘家?」


    王老漢看過來,老婆子不是說這兩人私奔出來的嗎?怎麽還要迴京?他心裏犯著嘀咕,麵上多少帶出一些,在兩人之間打量。


    姬桑目不斜視,晏玉樓看著李婆婆。


    李婆婆苦笑一聲,「我母親早亡父親也已去世,家中是庶兄當家,哪裏還有什麽親人。再者出京多年,那些人怕是都以為我早就死了。」


    這番話說得不清不楚,倒也不難猜出大概。無非是嫡庶之爭,最後庶出的當家,嫡出的轉眼從天下掉到地下。


    「你既是嫡出的姑奶奶,萬沒有避讓庶出的道理。便再是庶兄當家,也不應看著你過得如此落魄。我這人向來愛抱不平,你若有什麽隱情不妨說與我聽,或許我還能幫上一些。」


    王老漢渾濁的眼睛一亮,「這位公子此話當真?我婆娘被人害得苦……」


    「孩子他爹別說了,都是過去的事。這麽多年我早已看開,那些東西他們拿去便拿去吧,都是身外之物,哪有性命重要。」


    晏玉樓眯起眼,嫡庶之爭謀財害命並不鮮見。隻是李婆婆是女子,遲早是要嫁出去的,她那庶兄何至於起殺心。


    她看了姬桑一眼,姬桑這才開口。


    「如是你的東西,萬沒有拱手相讓的道理。你莫要有顧慮,我們二人在京中頗有些權勢,你隻管把冤屈說出來我們定會替你討迴公道,權當是報你們的收留之恩。」


    王老漢看出一些門道,隻怕自家老婆子猜錯了。這兩位公子哪裏是什麽私奔出來的,說不準真是進山狩獵迷了路。


    同樣的話聽在不同人的耳中,會引起不同的效果。相比王老漢的心思簡單,李婆婆心下隻有震驚。她當年身為伯府姑娘,在京中都隻能看人臉色行事。宣京權貴何其多王公貴族無數,敢說在宣京有些權勢的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輩。


    隻是他們二人如此年輕,到底是什麽來路?他們真的能幫自己討迴公道嗎?


    思量再三,咬牙狠心。


    她都這把年紀,活得也算是夠本了,還有何可畏懼的。要是能拿迴母親的東西,那她的山兒也不至於這般辛苦奔波。


    「兩位公子大義,且容我慢慢說來。」


    李婆婆原名李蓉娘,是宣京樂安伯府的嫡出大姑娘。生母體弱膝下僅她一女,反倒是府中的姨娘們各有所出,樂安伯府也算得上是子孫繁茂。


    她庶長兄的生母王姨娘,是其父的表妹,不光育有庶長子還育有庶長女,深得父親的寵愛。她的父親之所娶她的母親,不是因為門當戶對,而是因為她外家的家產。


    她外家是商賈,當年她母親嫁進李家時帶進萬貫家產。那些嫁妝一半充公一半是她母親的私產,那一半的私產若無意外便是她的嫁妝。


    事情的起因也正是那些東西,她母親去世後王姨娘當家。父親本就是個閑散伯爵,沒什麽作為,更不管後宅之事。


    為了謀她手裏的東西,王姨娘陷害她與一名家丁有染,並捏著這個把柄要將她嫁給自己的娘家侄兒,好一口吞下她的嫁妝。


    王姨娘的侄兒是個嫖賭之徒,她如何能嫁?


    不想威逼不成,王姨娘便將她與家丁有染的事情傳揚出去。女兒家出了這樣的醜事,莫說伯府不能容,便是族人也容不下。


    無論她如何辯解都沒有人信她,最後她被送到京外的庵堂靜修。便是這樣,王姨娘也沒有放過她。那庵堂的尼姑被王姨娘買通,居然想謀害她。


    她假裝不知,尋著一個空隙逃出來。


    沒有路引舉目無親,可憐她堂堂伯府的嫡出小姐隻能裝成乞丐沿路乞討去投奔自己的外祖一家。誰成想外祖一家被人滅門,家財都落入旁支之手。


    王姨娘卻並沒有放過她,她東躲西藏在一次逃亡中摔斷了腳。因為要躲著抓她的人無法安心靜養,骨頭沒有長好成了跛子。走投無路之時,她想一死了之。最後被一山中獵戶所救,此後便與獵戶隱居山林,一直到現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推倒政敵以後 卷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曲清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曲清歌並收藏推倒政敵以後 卷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