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逢靜坐案頭,口中低語:


    “此子,或可成為轉機。”


    言罷,喚來近侍一人,稍作吩咐後,便令其速去。


    在安京郊外的一隅簡陋院落中,張子傑與其母相依為命,圍坐在火盆之旁。


    當日,青雲宗的劉仙長帶走了張廉誠,僅留下這對母子。


    張廉誠曾叮囑二人歸返南華故裏,然而發妻心中不甘,欲尋門路,意圖通過北齊之力救出張廉誠。


    不料,再得音訊,卻是張廉誠已赴黃泉的噩耗。


    張廉誠一去,昔日那些恭敬有加之輩紛紛變換嘴臉。


    雖北齊之帝明麵上對自家老爺信之不疑,亦遣人護衛,然此舉更使自己不可攜子而去。


    若攜子傑離此,恐甫出北齊之境,即遭截殺。


    那皇帝遣人護衛,想必亦有查究原委之意。


    自數月前禦獸宗的李吉入京,皇帝便將府邸賜予李吉,權作其駐足之所。


    張子傑母子雖心有不甘,卻也無法忤逆聖意,隻得從命。


    然,此亦成為坦然離去之契機。


    可牆倒眾人推,不知是他人有意,還是命該如此,返迴途中不幸遭伏,那些受雇的鏢師與山匪裏應外合,將自己財物劫掠一空。


    幸而天無絕人之路,後又得遇徐逢那人,贈此小院一間,權作暫時棲息之地。


    “娘,您嚐嚐這個。”


    張子傑以一粗木枝,輕輕從火盆中挑出一個泥團,敲開堅硬的外殼,裏麵是用葉片包裹的肉塊,香氣四溢。


    此肉乃鄰近路人狩獵時所得,分與他們母子,權作開胃之用。


    “你吃吧,娘還不餓。”


    望著母親眉間的憂愁,張子傑心中如刀割般疼痛,對青雲宗的恨意愈發濃烈。


    他不過是個稚子,不解朝堂之上的勾心鬥角,不識江湖之中的詭計多端,他隻知青雲宗奪走了他的父親,更將其置於死地。


    “有人在家嗎?快開門!”


    門外響起一聲粗獷的唿喝,張子傑應聲而動,匆匆跑去應門。


    門開處,一位身披獸皮,胸膛袒露的壯漢立於門外。


    “仙長,您有何貴幹?”


    張子傑恭敬地問道。


    近日來,禦獸宗的弟子常在此地徘徊,不知今日為何竟敲響了他家的門扉。


    “少廢話,跟我走一趟,有人想要見你!”


    “仙長,請容我先告知我娘一聲。”


    那壯漢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


    “快去快迴,告訴你娘,不會帶你去什麽危險地方,別讓她出來吵吵嚷嚷的,明白了麽?”


    張子傑被這突如其來的斥責嚇到,急忙低頭應諾,匆匆轉身去告知母親。


    須臾之際,安京城街道之上,兩人與一頭遍體銀輝的巨豹同降塵埃。


    張子傑麵頰已被朔風凍得如同熟透的蘋果,鼻涕亦不由自主地掛落。


    一旁的禦獸宗弟子眉梢帶諷,言語間流露輕蔑:


    “速速拭去,看你這般狼狽,實屬不堪!”


    張子傑急忙以袖口擦拭涕淚。


    “仙長,您要帶我去見何人啊?”


    張子傑小心翼翼地詢問。


    那弟子卻不耐煩地迴道:


    “休要多言,屆時自明。”


    須臾,二人行至一處庭院之前,此處熟悉至極,曾是張子傑家。


    “仙長,這是何故?”


    張子傑心中充滿疑惑,暗自思忖,難道禦獸宗諸位仙長已為家父昭雪,將故居重歸吾手?


    “入內吧,那人已在書房候你多時了。”


    禦獸宗弟子言罷,推開了沉重的大門。


    張子傑步入其中,路徑早已爛熟於心,片刻便至書房門前。


    “敢問室內可有人在?”


    張子傑輕聲問道。


    “無需多禮,請進。”


    一聲溫文爾雅之音傳來,門啟之際,張子傑目光所及,不禁喜出望外,原來正是昔日之徐仙長。


    “請就座。”


    徐逢含笑相迎,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徐仙長,不知召小子前來,所為何事?”


    張子傑落座後,小心翼翼地啟齒詢問。


    徐逢輕啟朱唇,聲音柔和:


    “無需如此拘束,近日你與母上,可安好?家中是否尚短缺什麽?”


    張子傑急忙搖手,答道:


    “一切皆安,一切皆安,多賴仙長恩澤,如今家中無所缺。”


    徐逢聞言點頭,繼而又輕歎一聲:


    “你之遭遇,實為令人扼腕,稚齡之年,便遭受此等不公,若非記錯,你今年不過十三春秋吧?”


    張子傑聽此言,心中暖流湧動,未料徐仙長竟將自己年歲都記得如此清晰,不禁感慨萬分。


    “的確如此。”


    張子傑低首應聲。


    徐逢緩緩站起,語氣充滿惋惜:


    “昔時,我與令尊亦頗有幾分交情,卻不料。”


    言及此處,他長歎一聲,移步至張子傑身邊。


    “子傑,關於令尊之遭遇,我個人從未曾放棄追查,然而,那青雲宗如今得焱炎穀庇護,即便我查明真相,恐怕也難以施以援手。”


    張子傑急忙挺身,感激之情難以掩飾:


    “徐仙長,無論如何,您對我家的深厚恩情,小子終身難忘,必當銘記於心!”


    徐逢輕拍張子傑肩頭,溫言道:


    “子傑,雖我不能代你報仇雪恨,卻能為你指引一條明路。是否踏上此途,全在你一念之間,你意下如何?”


    張子傑聞此,急忙點頭,恭敬而言:


    “小子願聞其詳,還望徐仙長賜教。”


    徐逢歎息一聲,語氣更為深遠:


    “世間之事,向來是以力為尊,此乃恆古不變之理。


    若你心係複仇,便須踏上修仙之路。


    待你年至十五,靈根覺醒之刻,或許能尋得一線生機。”


    張子傑欲言又止,徐逢卻已洞悉其意,接口道:


    “我知你心中所慮,莫非是在擔憂靈根覺醒之機,是否真能握於掌中,可否?”


    張子傑急切地點頭,麵露難色:


    “徐仙長,您所言之理,我也曾想過此道,但家中世代均為凡胎,未曾有過靈根之跡象,小子我......”


    徐逢伸手輕輕一揮,打斷了他的話:


    “靈根之事,不必過於憂心,隻要你心誌堅定,我自會為你設法解決,無需你獨自煩憂,你以為如何?”


    “徐仙長,此事非同小可,我須得與家母商議一番,不知是否可行?”


    張子傑謹慎問道。


    徐逢笑容溫和,點頭應允:


    “自是可以。”


    言罷,張子傑躬身一禮,轉身緩緩離去。


    徐逢則是一如既往,笑容掛在臉上。


    待張子傑身影消失,方才那禦獸宗弟子這才走近,不解地問道:


    “徐老弟,對這個黃口小兒如此客氣,究竟是為何?”


    徐逢輕輕擺手,目光深遠:


    “棋局之上,籌碼當分散而置,人生之路,亦應多備幾條。”


    “對了,秦宇之事,調查可有進展?”


    那弟子點頭迴應:


    “數次前往紫霄宗支援,我都有留心觀察,但那孩子似乎對我禦獸宗有著極大成見,他那目光,仿佛要將我等吞噬一般。”


    徐逢輕輕一笑,語氣中帶著一絲深意:


    “早年你們在九龍山脈圍堵的那個孩子,就是他。”


    聽此一言,那人瞪大了雙眼,驚詫不已:


    “難怪他對我宗如此敵視,沒想到那小子竟然還活著?”


    他話音剛落,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心中暗忖:


    這秦宇年紀輕輕便已實力不俗,若再給他幾年時間成長,恐怕將成為禦獸宗一大強敵。


    想到此處,他再看向徐逢的眼神中充滿了敬佩與信服:


    “原來你讓我等密切關注秦宇,早已有所布局,高瞻遠矚,實在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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