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是眾星拱月、多少人爭相討好的女人,如今,連情人節都要被堂姊剌個兩句。


    她是那麽驕傲的楊幼秦,也有條件驕傲,卻讓自己委屈到如斯地步,連這個日子,都必須不期不待。


    他放柔了嗓,輕問:「幼秦,你有沒有特別想要什麽?」


    她迴眸,笑謔:「想當聖誕老公公啊?我生日又還沒到。」


    但今天是情人節。


    名不正言不順的日子,說了徒惹尷尬。


    他笑笑地迴道:「剛剛看你跟季燕在為了禮物的事吵架,吵輸了心情悶?你要的話,想送的人還少得了嗎?我來送,讓你去吵贏她。」


    「白癡。」她笑罵。「最好我有這麽幼稚。走啦,吃飯去。」


    她最後還是沒有說她要什麽,他們吃完飯,又去看電影,因為考慮到柚柚,選的是合家觀賞的喜劇片,雖然他知道她其實比較喜歡感性的文藝片。


    這些日子,出去時事事都必須考慮孩子,要放棄的太多、遷就的更多,他一直都在等,等她的底線。


    但是,一直到現在,她不曾表示過什麽,連句抱怨也沒有。


    晚上,柚柚睡著以後,家裏有孩子,他也不能送她迴家,如果她沒有自己開車,就得叫出租車,然後幫她記車牌,到家給個電話報平安。


    今晚,他忽然不想讓她走。沒有他接送,不想讓她再一個人孤零零坐出租車返家。


    由身後抱住準備返家的她,低低在她耳畔問:「不能留下來嗎?」


    她渾身一顫,命令自己匡正思想,幹笑道:「沒床讓我睡。」


    「我的床讓你睡。」


    「你要睡客廳?」


    沒打算跟她繼續玩曖昧的文字遊戲,扳過她的身體,直接吻上去。


    那晚,她首度在他的床上過夜。


    隔天醒來,兩腿間仍隱隱酸疼,他昨天做得很沒節製,逼得她幾度瀕臨崩潰,偏偏殘餘的理智,還記得隔壁房有未成年的——


    「你輕一點,會吵醒柚柚。」


    「……殺風景。」他報複地咬她下唇,然後——做得更狠!


    腦海中最後的印象,是筋疲力竭、昏昏欲睡,餘觀止將她撈進臂彎,牢牢環抱住……


    早上醒來,他已經不在床上。


    打理好自己走出房門,餘觀止已經在餐桌前張羅早餐,淡淡地跟她打招唿:「早安。」


    他神情淡定,看起來跟平常沒什麽兩樣,她一時無法判斷,昨晚那個……該當成是偶發事件?還是預謀犯案?


    「幼幼阿姨,快過來吃早餐啊。」孩子在熱情召喚,她半恍神地走去,進食動作完全是下意識。


    用完早餐,她正要起身,他突然伸手抓住她,趁柚柚不注意,傾向前吮了下她嘴角。


    「啊。」她輕唿。


    他似乎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有果醬。」吻一下而已,有那麽大驚小怪嗎?昨晚都纏成那樣了。


    「呃……謝謝。」她愣愣地道謝,然後見他真的笑出聲了。


    她想,那應該表示,這不是意外吧?因為他後來完全沒有悔意,而且一犯再犯。


    又過了一陣子,她發現,他把房裏的結婚照收起來了。有一迴牽他的手,發現他連原本戴在無名指的婚戒也不見了。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釋出誠意的一種表現,除了情人般的親密舉動外,其他其實沒什麽改變,她也不能開口去問,畢竟那和他們當初說好的不一樣,真開了口,倒像是在向他索討什麽了。


    他同樣還是維持固定模式,每個月固定會給她一筆錢,而且逐月增加,大概是為了平衡她在柚柚身上的花費,她花得愈多,他便給得愈多,不願占她便宜,累積到現在的數字,她都覺得用這麽大一筆錢來請保母簡直是活見鬼了。


    她花錢花到最後很火大,又不能直言告訴他:「能不能不要跟我算得那麽清楚?」


    對柚柚,她是真的打心底疼愛,能不能不要把她當外人?不要把她做的這一切都物質化?


    因為那筆錢的存在,讓她明白,一切並沒有什麽改變,她的身分依然被界定在這一家人之外。


    但是他對她很好,大小事情也都會跟她商量,尊重她的意見。如果不去糾結有沒有承諾、他們是什麽關係這類的問題,這樣的日子其實很幸福,幾乎跟夫妻也沒什麽兩樣了。


    有一天,她經過柚柚房門,聽見孩子在問:「把拔,你會跟幼幼阿姨結婚嗎?」


    「為什麽這樣問?」


    「我喜歡幼幼阿姨,想叫她媽媽。」


    餘觀止沉默了好一會兒。「如果我們一直不結婚,柚柚是不是會很失望?」


    「為什麽?你不想跟她在一起嗎?」


    他沒有迴答想不想的問題,正色告誡女兒:「暫時不會有結婚這件事,你絕對不可以去問幼幼阿姨,知道嗎?」


    她一直在思考,餘觀止對婚姻迴避的態度,究竟是為了什麽?是因為有過一次婚姻紀錄,對於再婚這種事,自然便興致缺缺,不像頭一迴那樣,對婚姻生活抱持過多期待與憧憬?


    還是因為自己還有個小孩,需要萬般考慮,怕她不能扮演好後母的角色?


    或者——根本就是對象的因素?因為是她,所以才不確定?


    她想了又想,無法確定究竟是哪一個,要知道正確答案,必須向本人求證。


    於是她用了點小技巧,某天翻雜誌,狀似不經意地對他說:「欸,你看,最近的統計資料顯示,國人不婚的比例大幅攀升耶。想想也對,各自經濟獨立,生活自由,難怪大家都不想結了。」


    他由電視屏幕移向她,審視地問:「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這麽防備?


    她聳聳肩,隨口道:「沒什麽想法。倒是有個朋友很想結,問我該不該接受某男士的追求。那男人離過婚,而她本身年紀不算小了,想以結婚為前提去選擇下一段戀情,怕他沒有再婚的意願,又不好意思直言問他,我就想說來問問看身邊所有結過婚的男人好了。」


    「你把我當采樣資料?」


    「提供一點樣本數嘛,幹嘛這麽小器。男人真的會因為結過一次婚,從此對婚姻卻步嗎?」


    「如果你問我的話,不會。結不結婚要看有沒有遇到對的人,和過去的紀錄沒有太直接的關聯,當然那也是因為我在這一段婚姻裏並沒有留下什麽陰影,不至於抗拒。我建議你朋友直接去問那位男士,若是他不巧有過什麽不愉快的經驗,那就難說了。」


    所以他不結婚,不是因為對婚姻沒興趣,是因為還不確定她是那個對的人。


    三言兩語,套出她想要的答案,她輕巧地將話題帶過,沒讓他察覺一絲異樣。


    如果他還不確定是她,並未將她歸在人生藍圖裏,那,就不算是自己人吧?


    關係定位的問題,她苦惱了很久,這關乎到她必須把持的分寸問題。


    思考過後,那年的生日,她還是決定不開口要求他的參與。


    每年堂哥們都會陪她過生日,所有堂兄弟姊妹中,隻有她才有這殊榮,被規定為除了農曆過年、平安夜之外,必須全員到齊的日子之一,因為知道,如果他們不陪她,她身邊已經沒有其他親人,因此,他們總是會多疼她一點。


    那是很典型的家聚,裏頭都是很親密的自己人,如果餘觀止還不確定,貿然提出邀約隻會讓對方困擾。


    她沒有跟他說,自己去了。


    堂哥們見她單獨前來,問了句:「餘觀止呢?」


    「我沒告訴他。」


    他們便就此打住,沒再多說什麽,那種會不經意捅人兩刀、又失手鞭屍的事情,除了楊季燕沒人會那麽白目。


    結束聚會,她將預留的草莓蛋糕包好。「我們小柚柚最喜歡草莓蛋糕了。」每次都會笑出甜甜的小酒窩。


    看看時間還早,便央求大堂哥順路繞往餘家,迫不及待想送過去。柚柚看到會開心地尖叫,像八爪章魚一樣跳到她身上來,每次都這樣。


    楊伯韓順著她,開車往餘家的路上,實在壓不住藏在心中已久的話,不吐不快:「你老是開口閉口的柚柚,會不會對她太好了?」


    完全就是一個當媽的樣子,什麽事情都先想到孩子,大家連送她生日禮物都會把孩子考慮進去,因為誰都知道,柚柚開心,她就開心。


    可是付出這麽多,真的值得嗎?對方到底領不領情?認不認她是孩子的媽?不要到頭來,隻是她自己在一頭熱,表錯了情,那真的會很傷。


    「小孩子嘛,總是需要多疼一點。」


    「那你自己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疼啦!」


    「不需要嗎?」


    「……」大夥兒今晚會聚在這裏,不就是疼寵的表現嗎?說不需要會被揍,也太不識好歹。


    「我有你們啊,你們那麽疼我。」她很知足了,真的。


    那抹故作堅強的微笑,看在楊伯韓眼裏,其實很心疼。


    這幾年,她真的變了很多,沒了年輕時倔傲的棱角,變得更溫潤柔軟、也更善解人意,十足就是那種讓男人想娶迴家的好女人,他身邊一堆朋友都在打聽,明明想追求她的男人多到天邊去,怎麽她好死不死,就吊死在那棵沒有未來的樹上!


    車子在大樓前停下,她翻包包要找手機,本想叫餘觀止下來一趟,發現沒帶在身上,便要大堂哥等她,她把東西拿上去,很快就下來。


    管理室人員已經先通知他,她上樓來時,大門是打開的。


    「小柚柚睡啦?」她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一麵道:「這裏有一款新上市的學齡前孩童教學軟件,季楚哥說還不錯,有助親子互動跟孩子的邏輯組織能力,改天來試用看看。還有啊,這款遊戲機柚柚想要很久了,我本來是想不能她想要就給她,會把她慣壞,打算過一陣子她表現不錯再買,楊季燕這迴很上道,懂得自己雙手奉上。另外……」


    交代到一半,留意到他異常的沉默。「你怎麽了?」


    餘觀止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靜坐在一旁。「沒事。」


    明明就不像沒事的樣子。


    她走上前去,彎身察看他沉悶陰鬱的神色,伸手想碰碰他,便讓他先一步攫住手腕,一把扯進懷中。


    「啊!」她跌落臂彎,還來不及多說什麽,鷙猛的吻壓了下來。


    索求來得很強烈,且迅速,將她壓向沙發,動手剝扯衣物。


    驚覺他的意圖,她慌亂道:「等——」


    他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單手探往她裙下。


    可是……不行啊,大堂哥還在樓下等她……


    灼熱的亢奮抵著她,心知抗議無效,她隻好盡可能敞開自己,降低不適感。


    他今天很反常,進入得稍顯莽撞,在性事上,他一向是體貼的,除了初識情欲滋味的年少時期外,幾乎很少像現在這樣急迫焦躁,失控的力道甚至咬痛了她的唇,是誰給他灌了一打春藥嗎?


    她根本還沒準備好,初初闖入時,因疼意而蹙起眉頭,但他太熟悉她的身體,也清楚能使她愉悅的方式,幾迴頂弄下,原本的痛意被漸起的快感所取代。


    他索要得野蠻又絕對,占有力道既深且重,擁抱緊得教她無法喘息,做得太狂野,很快便將彼此推向極致。


    宣泄過後,他靠在她肩側,微微喘息。


    她伸手,輕輕推了推他,他這才如夢初醒,連忙由她身上退離,狼狽地別開臉,不敢多看她一眼。


    「觀止——」他今晚到底是怎麽了?


    「現在不要跟我說話。」他被方才那個狂亂失控的自己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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