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綻,雄雞報曉,江城這座繁華的商業重鎮隨之蘇醒,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洪山腳下的客棧大院內,藤蔓蒼翠,青苔點點,石桌凳墩,散布其間,不知怎的,鬱麟竟好似抱著劍,在門外守了一夜,此時他正倚靠著庭間的大木柱子,眯著眼,打鼾兒呢。


    門“吱呀”一聲開了,店裏的夥計,探出頭來,發現了他,“客官,您是昨晚住在我們店裏吧?怎麽大清早的,趕這兒呆著呢?”


    “嗯...”鬱麟睡眼惺忪,被吵醒了,囁嚅地說到,“沒事,沒事!”夥計便不再多問。


    正想要繼續睡呢,突然從屋內又竄出來一個人,“咦,這位師兄怎麽在這兒啊,合著你一宿沒睡嗎?”路小峰好奇地問。


    鬱麟見了他,估摸著大夥兒都起床了,便醒了醒神,正色道,“快去叫你們那位中毒的朋友,說我能替大家幫他找到名醫診治,趕快備輛馬車,咱們出發。”


    “真...真的嗎?”路小峰語帶哆嗦,欣喜之餘,有點不敢置信,迅速進屋上樓叫人去了。


    “啊,啊...”客棧樓裏傳來一陣慘叫,聽起來猙獰恐怖,頗為瘮人,定是小鳳郎又發作了。


    不一會兒,武頌、何湘姑匆匆下了樓來,“鬱兄弟,你真有辦法找人醫治小鳳郎的病?”大師姐神色有些緊張。


    “嗯,在這江城,能治小鳳郎病的,也就隻有那家了。”鬱麟自信肯定地迴答,語氣中充滿了感慨,“至於對方願不願幫他治,那就另當別論了!”


    “好!我這就去備馬!”武頌得以核實,利索地說了聲,轉身往馬廄方向去了。


    原來昨晚鬱麟因未能及時給大家提供可醫治的消息,心中歉疚不已,於是早早地起床出門,去了城東北的梅家莊打探情況,直至天亮時分才迴來,所以才看見了方才打盹兒那一幕。


    話說這梅家莊乃名醫世家,名震長江,莊上尚住有祖孫三代,年約七十的梅老太君、莊主梅長煙及其已婚獨生女兒,因為梅莊主性喜散淡,學醫不精,所以老太君早早地就敦促孫女兒接下了這個醫術傳承的重任。


    太陽高高升起,何湘姑一行人才駕著馬車,穿街走市,緩緩來到了一處莊院前,但見門前視野開闊,懸山式屋宇大門,古樸低調,兩旁各擺著座威武雄壯的石獅子,再兩側幾株鐵蕉蒼翠異常,整個莊院雖處炎炎夏日,卻顯得沉靜悠然,頗為純青,園內不少蔥翠枝葉也生長得濃密茂盛,悄悄地伸到了院牆外來。


    大門半掩著,何湘姑、程綠容負責扶小鳳郎下車,武頌、路小峰等率先去叫門,“咚咚咚”,象征性地敲了幾下,門裏便探出來一名當值的小廝,“你,你們有什麽事?”


    “哦,在下武頌,我的一位朋友中了毒,聽聞府上精通醫術,故此前來求醫。”武二今日換了一身皂白衣裳,語帶客氣,卻也鏗鏘有致,“還煩勞這位小哥通報一聲!”說著,拱手作了下揖。


    “實在對不住,我們家老太君年事已高不方便出診,莊上已經很久沒有為人治病了。”小廝聽明了對方來意,無奈地解釋道。


    武頌心中疑惑不解,“怎麽會呢?不是...還有梅莊主和他的女兒嗎?”


    “這你就別多問了!”小廝有些不想多言,“總之,應是不會給人看病的!”說罷,正欲關門將客人拒之外麵,“難道是我,也不想讓進了?”鬱麟抱劍走近了前來,語聲微顯傲嬌又親和力十足。


    那小廝抬頭望了眼前的青年一眼,立即認出了他,“哦嗬,原來是鬱公子啊!”帶著笑意問候道,“既是這樣,你們稍等,小的這就去迴稟老夫人!”


    此時,何湘姑、程綠容等扶著小鳳郎正到了莊院門口,見這對話情景,心底總算舒了口氣,隻得等著。


    過了會兒,有人來傳話,叫鬱麟、武頌一幹人等進去,眾人被那仆人引領著,穿堂過院,幾經折轉,終於來至一處迎客大堂裏。


    那老太君早起身,由身旁的丫環扶著,走上了前來,隻見她銀發微盤,飾以紫色錦繡薄抹額,身著玄青金紋蜀錦上服,項掛瓔珞圈,下著綾羅石榴裙,彰顯著通身的氣派,拄著拐杖,笑意盈盈,問候道,“鬱麟呐,果然是你啊!”


    “晚輩攜師妹,見過老太君!”鬱麟、方珠兒二人見狀,趕緊上前拜會作揖,“遠來是客,不必拘禮!”梅老太君笑過一陣,前前後後打量了下諸位來賓,不知怎的,神色逐漸淡漠起來。


    鬱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勉強堆笑,解釋問候道,“嗬嗬,老太君這是怎麽了?”停了停,“今日我等主要是為了這位中毒受傷的江湖朋友而來,為他求取治療的。”


    “見過老太君!”“老太君好!”眾位年輕人見狀,紛紛客氣討好地問候。


    梅老夫人聽了這些話,望了望一臉病容、身著淡青色華服的小鳳郎,心想,這個後生模樣長得倒是俊俏,若是被中毒折騰成這樣,也怪可憐見的。


    “梅老夫人,在下何湘姑,出自水府派,這位是我師妹,這是天門山武頌及其師弟,中毒的是我們的朋友小鳳郎,我們一行此次出來江湖曆練,沒成想遇到了這種事,他已經不成人樣了!”大師姐詳敘自我介紹後,語帶懇求,急得眼含淚花。


    “是啊,他已掙紮痛苦了一日,恐性命都難保,還望老太君垂憐。”鬱麟附和著請求道。


    “罷了!”老太君思忖著,慨歎了口氣,“菊兒,快去廊下打發那鴿子送信兒給姑娘,看她,願是不願意為這位小兄弟診治?”那丫頭聽罷,欠身而退,腳步輕盈,徑直出了大堂。


    大夥兒聽了雖是不解,亦未敢多言,隻得耐心等著。不一會兒,另一丫環雪兒,端上了茶來,招唿著眾位坐下休息。


    梅老太君與鬱麟熱絡閑聊時,還是不經意間轉到了正題上,沉吟了會兒,正經嚴肅地問到,“麟兒,你給我說實話,他們一行人若算是闖蕩江湖的,你又是幹什麽來了?”


    “這...”鬱麟一時語塞,心中忐忑,又轉移話茬道,“老太君,咱的事不急,還是先看看小鳳郎吧!”


    說話間,菊兒進屋來了,到老太君耳邊低聲細語了幾句,原來這期間,那梅家孫女兒與這邊通信了一兩次,又細問了病人的症候,傳過來了手訊。


    梅老夫人“嗯”了一聲,心下有了數,開口說到,“行了!我們家那丫頭倔得很,近年來行事愈發古怪,她肯為你們這朋友治毒已是莫大的心寬了。就暫且在府上住著,我想她自有分寸安排,你們就自求多福吧。”說罷,吩咐丫頭去叫了管家來,以安頓好諸位客人。


    “可是老夫人...”眼見梅老太君略顯疲態,由丫環扶著欲往裏屋休息去了,何湘姑疑惑不解,想要分辯,卻被鬱麟示意攔下了話句,其餘人等也是一臉納悶。


    “病不都是越早醫治越好嗎?我怕他已經病入膏肓了喲!”路小峰草率地抱怨了句。


    “不用急!”武頌寬慰大家說,“我想,正如老太君所言,我們要信得過這名滿四方的梅醫世家。”


    何湘姑聽了這話,冷靜了下來,“武兄弟言之有理,看來我們要在府上呆上一段時間了。”


    正說著,一位衣著簡樸的中年漢進來大堂內,謹小慎微的樣子,鞠躬行禮道,“諸位客賓,在下是梅莊的管家衛典,叫我阿典就行了,老夫人已吩咐妥當,請大家暫且住下,若有什麽事盡管找我,諸位請隨我來。”


    下午時分,日頭西斜,小祝榮才提劍循著信號,一路找來了梅家莊。原來他們兵分兩路,何湘姑、武頌等負責送小鳳郎就醫,小祝榮則在中途下了車,到了城中各處酒樓客棧轉了轉,果然有了新的發現。


    蹊蹺的就是那黑衣貪狼不再且戰且逃,而是就近在江城一家十字街附近的繁華旅店裏躲了起來,並湊巧地處“江城客棧”和梅家莊的中段位置。


    為了安全起見,不打草驚蛇,小祝榮隻得安排些兄弟便服盯梢,一有動靜,及時傳報,若發現敵人想要出城,則再另作盤算。


    小祝榮剛進院門,穿過長廊,到的庭院中來,突然,一年約五十歲的“哈哈”老頭闖了過來,熱情地說,“小姑娘,你就是那小祝榮吧,模樣兒果真不錯!老夫剛還練過拳腳,不興地話,咱們切磋幾招?”


    隻見那人闊額披發,胡須微白,身著褐色華服,精神熠熠,好一副逍遙玩樂的樣子!小祝榮雖覺不太像,卻心下頓時明白,眼前的這位,敢在莊內如此豪放無所顧忌,定是那位不著調的梅莊主無誤了!


    正猶豫著,那老漢卻就一拳衝了過來,小祝榮心中沒法,退了一步,拿劍身格擋了下,兩人迅速比拚起來。


    看那梅長煙拳法交橫,使出一係列招式,舒展大方,靈活快速,又節奏分明,剛柔相濟,小祝榮心血來潮,神思靈動,突然發現出來水府派之前,師父那晚所教的一套劍法適宜用來克製這拳法,於是索性出劍和眼前的半桶水武癡玩玩兒兩下。


    打鬥間,兩人剛開始還相鬥成趣,愜意開心,在院中山石亭泉間,來迴交接揮灑,及至後來,小祝榮先是一招“鶴翔南天”,撲棱而閃,再一招“石屏聲陣”,激越鏗鏘,對方拳術越到後麵,本就練得越有些生硬,未得火候,如此一來,打得梅長煙連連退後,喘籲不已。


    梅莊主心有不甘,自覺輸給一個小姑娘很沒麵子,麵紅耳赤,惱火異常,正欲再鬧騰,“住手!”隻聽梅老太君大喝一聲,由丫環跟著,拄著拐杖,帶著眾人一路,緩緩從園子那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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