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找到了支點,這才深吸一口氣,觀察了一下邵文錫正在被包紮的左手手臂。


    他手臂上的傷口八成是被窗戶打碎時飛濺的碎渣紮破的,口子大大小小有好幾個,不過都不算深,現場也沒滴下血跡,消毒包起來就可以了。


    林煜其實猜到了大概的情況,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問道:“還傷到別的地方了嗎?”


    邵文錫說:“沒有。”


    “頭沒有事?”


    “沒有。”


    “身上的骨頭呢?”


    “我都好好的。”


    林煜眨眨眼睛,直起身看著他又問:“你出汗了?”


    “追人當然會出汗了。”


    林煜蹙眉對醫護人員說:“有沒有毛毯之類的東西?他出汗了,這麽冷怕是會感冒的。”


    那護士已經替邵文錫包好了傷口,從救護車上拿了兩條毯子遞給他們說:“您也披上一個吧,這零下的溫度,您穿個單衣也不知道冷嗎?”


    林煜低頭一看,可不是,他匆忙往外跑,除了想到拖鞋不方便趕路和開車,在玄關飛快地換了鞋,衣服則是完全忘記加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中午在had的林煜的辦公室裏說過的話。


    什麽關於緊張對方時怎麽可能顧得上圍圍巾之類的話題,眼下倒是忽然就應驗了,一時心情複雜,默默地幫彼此攏好了毯子。


    邵文錫先前跑過一大段路,腎上腺素的作用還在繼續,其實不太能感到冷,所以剛剛也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林煜穿的太少了。


    現在他才緩過來些,一邊攏著對方的毯子一邊問:“你車停在哪兒?”


    林煜指了指黃線外麵。


    邵文錫就拉著他過去,把人塞進後座,自己又打開後備箱,拿了車上預備的多的衣服,然後也鑽進後座裏,窸窸窣窣地給林煜添衣服。


    才穿好外套,這人就撲到邵文錫身上,在他懷裏深深地鬆了口氣。


    邵文錫摟著他提醒道:“外麵還需要你呢。”


    “給我兩分鍾私人時間不行嗎?”


    “行。”邵文錫揉著他的發頂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說的都行。”


    林煜蹙眉道:“又在胡說八道了。”


    邵文錫說:“沒有,因為走到停車的地方時正在和你打電話,我跟你說話沒急著掏鑰匙,這才有機會從車窗上看到了靠近的影子,躲過去那一擊的。


    可惜,我踢了他一腳,但沒有追到他,一方麵我不是很熟悉這裏的地形,另一方麵那個人實在是嘶——”


    邵文錫吸一口氣,歪頭對埋首在自己肩窩裏啃了一口的人說:“你咬人也就算了,我跑出了汗,你往這裏咬也不嫌我髒嗎?”


    林煜很輕地咬了他一口,又很認真地貼上去吻了吻,這才咬牙道:“你自己有潔癖,還管我嫌不嫌你?那我要是裹了一身的泥,你是不是就不肯抱我啦?”


    “……”邵文錫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


    林煜摟著他的脖子罵說:“你居然還考慮!潔癖是比我重要嗎?所以你這個人最嚴重的毛病其實就是愛幹淨吧!”


    邵文錫忍不住笑著摟住了他,林煜一邊嘮叨著一邊靠在他肩上,不多時車外麵就傳來了敲窗的響動。


    在商業街道發生這種事,林煜想偷懶安心也就隻有這一會兒的工夫了,好在邵文錫沒出大事,林煜也還能打起精神,轉頭去處理外麵的事情。


    “你剛剛話沒說完,你說你追那個人的時候,你不熟悉這裏的地形,那個人又怎麽樣呢?不過……這裏離學校不遠啊,你並不熟悉嗎?”


    邵文錫解釋了一下心理盲區的存在,又很平淡的補充道:“雖然這裏對我而言比較陌生,但我能感覺到,那個人很熟悉這片區域。


    八成就在附近生活或工作,所以我覺得範圍可以縮小了,事實上,可能還可以縮得更小一點兒……”


    邵文錫一邊說一邊做了個往身上摸索的動作,但他身上空空如也,自己的手機這會兒也在林煜手裏,上下探了幾下,卻什麽都沒有找到。


    “有什麽東西丟了嗎?”林煜看著他問。


    邵文錫眯了眯眼睛說:“不是重要到獨一無二的東西,但如果對方的情緒已經急迫到這個地步,還是加快行動會好一些。


    林煜,你可以安排人手嗎?不過,我現在說不出更具體的,讓你必須半夜搜捕的理由。”


    意思就是,他要先確認自己的推測是對的,才能肯定那人是不是對梁森和他自己下手的人。


    “你先說說看。”


    邵文錫歸納道:“查查這附近有沒有糖果店,或者,有沒有賣什麽東西,但身邊總放著一盒無關的糖果的商鋪,像萬聖節的準備一樣,影樓類的店也可以注意下。


    大約就是這麽個分類吧。我還需要紙筆畫一樣東西,一樣我剛剛被偷掉的東西。”


    邵文錫重新畫了一張被襲擊他的人趁亂搶走的畫。


    他傷的是左臂,他雖然是左利手,但邵文錫從小訓練自己,右手也像左手一樣靈活,所以用右手畫出來的畫作也是幾乎沒有差別的。


    而那個人物躍然於紙上的同時,林煜的眉心也皺得深了一些,他遲疑著說道;“我應該見過這個人。”


    “在哪兒?”


    林煜迴憶著說,“梁森被襲擊的第二天,我留你在家裏休息,我除了在醫院附近調查他被襲擊的情況,還跟著流調過來了他去市局接你之前所在的他自己的書店。


    裏外查問,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這附近就跟上了他。糖果……胡渣……攝影……沒錯!是攝影師!”


    林煜捏著鼻梁問道:“好像是……亮星攝影,亮星兒童攝影。查一下有沒有這麽個地兒。”


    他一邊說,邵文錫就一邊搜了一下,果真有這麽個攝影館,就在臨近的街道上。


    林煜轉頭找人叫道,“小何,帶人跟我過來,讓人去查亮星兒童攝影館的法人是誰,員工店主是誰,不管有幾個人的家庭住址的位置我都要知道!快走!”


    襲擊因為某種直覺過來這邊問話的邵文錫是很不明智的行為,恐懼和焦慮一定已經影響了對方的判斷。


    這種情況下,對方又襲擊失手,被人追了好長一段路,眼下時間過去不久,十之八九還在驚慌之中。


    而驚慌是容易犯錯的,他極可能會下意識躲迴自己的心理安全區域,或者漫無方向抱頭鼠竄。


    尤其在附近的民警火速趕來,已經被驚醒的午夜商業街上,不管哪一種都會產生破綻。


    兩輛警車先後駛向亮星兒童攝影,林煜又讓人封控了這一片的出入口,他檢查好身上的裝備下車,然後把從副駕駛上跟著下來的邵文錫按迴了車裏。


    “你再敢衝前頭,我就拿手銬把你拷在這兒你信不信?老實等著!”


    邵文錫接連受傷,自覺理虧,乖乖地關上車門說:“你小心一點兒。”


    林煜點點頭,轉身和隊友一道去了攝影館的入口。


    他們路上沒開警燈警鈴,邵文錫在車上看著,林煜打的手勢是門鎖反向,樓裏有人。


    除非是住在裏麵,這種地方的鎖基本都在外麵而且會設置電子卷簾,很明顯,這裏應該是有人臨時進去,把用在門外的鎖打開之後從裏麵扣上了。


    訓練有素的人配合著打開門縫掐斷鎖頭,在他們魚貫潛入大約十五秒後,影樓內安裝的警報裝置響了起來。


    多著沒超過兩分鍾的時間,警報關閉,人也被押送了出來。


    這人現在沒戴著帽子,但邵文錫很確定,這和襲擊他的身影是同一個人,因為他躲過甩來的棍子,車玻璃碎掉的同時,他也轉身反向攻擊到了對方的膝蓋。


    人體有很神奇的能力,在急迫的危險中很可能感覺不到身上的傷痛,疼痛可以滯後反應到軀幹上,而現在這人一瘸一拐,傷處正是邵文錫先前踢中的部分。


    除此之外,這人的臉上也添了一道新傷,從跟在後頭出來的林煜甩手的狀況判斷,八成就是他揍上去的。


    邵文錫這才下去車子,走過被押送的那家夥身邊時,聽到那人顫巍巍地道歉說:“我財迷心竅,財迷心竅!對不起!對不起了先生!”


    邵文錫沒有理會他,徑自走到林煜麵前,拉起對方的手背看了一眼。


    “你物理學過沒有?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林煜眨眨眼睛說:“他要推開我往外跑,我是自衛反擊,完全是條件反射,跟公報私仇沒關係,你可別多心了。”


    邵文錫挑一下眉,確認林煜手背沒有破皮擦傷,稍稍鬆一口氣,嫌疑人被押進警車送去關押,邵文錫便轉頭看了看攝影館,邁出一步道:“我懷疑……”


    “迴來!”


    林煜伸手把人拽迴麵前沒好氣道:“你這個人知不知道累啊?大半夜的, 人抓對了就可以了,其餘的工作明天再做。”


    邵文錫說:“我明天一早有課,沒辦法跟你過來。”


    林煜叉腰道:“你還知道你明天早上要上課呢?再說,我沒有你都不能進行搜查了嗎?有問題我會叫你的,快點兒迴家啦!”


    邵文錫沒有辦法,隻好跟著對方坐車迴家,他現在頭上的傷雖然不礙事,但手臂包紮著,鐵定是不能一個人衝澡了,反正林煜也要粘著他,兩個人索性一起洗了熱水澡。


    隔天一早,邵文錫的車子需要維修沒辦法開,林煜就跟他一起起來,開車把愛人送到了學校,順便也在路上,了解了一下昨天沒來得及溝通清楚的問題。


    “……我怎麽沒有聽懂呢?你跟一個學生說幾句話,為什麽會想到襲擊梁森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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