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和had的其他同事都知道,邵顧問並不是一個容易接近的人,除了他們隊長能厚著臉皮跟這人聊起來,一般人是招架不住這人身上的冷氣場的。


    梁森卻似乎很熟悉他,知道他的喜好,對他也表現得十分親近。


    也許是因為這幾個月裏邵文錫的加入讓had破了不少難案,也許也是他之前已經悄悄示意了自己關於梁森的性格傾向和心理專業的緣故。


    再加上他們認識,小何下意識便把主要的交談任務交給了他。


    頂樓是兩層一套的設計。


    一梯一戶也算是能最大限度地保護隱私了。


    他們之所以需要過來,一是因為威脅信的地址寫到了這裏,二則是梁森自稱因為遭遇這些事情,他總感覺家裏不太安全。


    因為通常來說受到威脅的人私人空間被侵犯也是常見的事情,所以警方過來幫忙檢查一下房屋也是很尋常的流程,還可以讓受害人保持思緒上的穩定。


    梁森選了這麽個地方居住,除了本來要暗示林煜他一直都知道他們的動向,也是很合理的讓警方必須過來的理由——


    畢竟這裏之前就被侵入過,隱私性是很可能產生問題的。


    小何打開機器,梁森提醒他說:“何警官,我家裏自己也安了一個攝像頭,在那個位置。”


    小何看了一眼,還真有一個對著客廳的,疑惑道:“你自己安裝的?你養寵物之類的嗎?”


    “我自己不養,但前段時間幫朋友養過幾天,我怕照顧不好小家夥。


    再加上一直有人送威脅信的緣故,就花了些小錢安裝了一個這個,這樣,那段時間我白天出門也可以看到它的動向。”


    邵文錫眯了眯眼睛,十分刻意地問道:“你養的該不是一隻雪納瑞吧?”


    梁森一臉的無辜和茫然;“不是啊,文錫你是記錯了吧?我哪有養雪納瑞的朋友呢,是一隻薩摩,雖然長得可愛,但很能拆家呢。”


    又說:“我記得,文錫你相對上是更喜歡貓的,現在是換口味了嗎?開始喜歡黏人的狗了?”


    邵文錫自顧自地問道:“可以請你帶路,去樓上轉一轉嗎?”


    “當然。”


    梁森走到前麵帶路,邵文錫示意小何一起跟著。


    頂樓沒有遮擋物,視野是很好的,梁森住進來前做了裝修,比起之前那個愛豆住在這裏時到處都是窗簾的隱蔽感,現在倒顯得十分通透。


    而一上樓,邵文錫便有了一種莫名的直覺。


    他打量了一眼通透的主臥,下意識多看了梁森一眼,他現在似乎無法確定,自己升起的感受是不是梁森故意設計的環境勾起的。


    但是,做顧問這幾個月以來養成的習慣,盡管他對梁森保持懷疑,他還是轉頭問小何說:“身上拿著望遠鏡嗎?”


    這在had算標配,是邵文錫當顧問之後就讓林煜給隊員準備出來的,小何連忙掏出一個便攜的單筒望遠鏡遞給他。


    然後毫不意外地看著有潔癖的邵顧問拿紙巾擦了一遍。


    邊擦邊走到了床頭這邊的落地窗前。


    現在是上午,陽光正好落在房間裏,窗前落著半透材質的白紗,不需要掀開就可以看到隔壁的建築。


    同樣的小區,同樣的設計,這樣的距離和光線下,肉眼很難看清對麵,但望遠鏡還是能看到更多細節的。


    邵文錫將擦幹淨的望遠鏡舉到眼前,掀開了一點兒窗簾,又慢慢地側走著,然後眉心蹙了一下,舉著望遠鏡示意小何自己去看。


    後者上前瞄了一眼,轉頭問梁森說:“你那邊的鄰居是天文愛好者嗎?”


    梁森不解道:“這是什麽意思?”


    梁森跟著也看了一眼,又說:“不……我記得,那裏應該是沒人住的,我晚上好像沒看到那邊亮起過燈光,您剛剛說什麽天文愛好者?”


    小何從望遠鏡裏看到了對麵陽台上,有個隱約露出的支架雙筒望遠鏡的輪廓。


    不過肉眼看的話,那裏隻是有什麽架子似的東西被蓋住了。


    小何拿出手機說:“邵顧問,我去問問他們這兒的物業關於那邊那座樓的情況,你稍等一會兒哈。”


    邵文錫點了點頭。


    小何問過物業的位置然後走了出去,梁森望著他的背影遠了,轉迴頭來苦笑道:“原來,我覺得自己被跟蹤真的不是錯覺啊。”


    邵文錫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托著鏡架捏了下鼻梁道:“他都已經出去,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麵前繼續裝了。”


    梁森聳肩道:“這是你教給我的,保持一種狀態,讓融入常人之中變成一種習慣,而不是對不同的人設計不同的樣子。我這樣有什麽不對嗎?”


    邵文錫將紗製的窗簾拉迴去,平靜地說道:“沒什麽不對,但是,我需要你老實地迴答我接下來的問題。”


    梁森笑著說:“你盡管問,我試試看。”


    邵文錫嚴肅地看著他說:“你確實被人盯上了,你很篤定這一點,我想問的是,你現在真的不知道對方是誰嗎?


    梁森,這關乎你的個人安全,請你不要敷衍了事。”


    梁森打量著他說:“文錫,你真的很厲害,我明知道你並不是出於關心才跟我說這些話,可是你的神色,你的語氣,好像你真的很在意我的安全一樣。”


    邵文錫問:“……你為什麽會覺得我不是出於關心呢?”


    梁森微笑道:“因為像我們一樣的人不知道關心為何物,我們的每個動作,每個神情,每一句話,都是為了讓自己獲得想要的東西而做出的設計。


    文錫,祝賀你成功了,你想要得到的,基本已經得到了。


    還有什麽能比獲得一個應該抓起你的人的信任更好的東西嗎?”


    邵文錫抿唇道:“你的治療失敗了,很徹底。”


    “那倒不是,你的判斷並不完全是錯的,稍微也有些效果。


    比如我一開始想過要毀掉你的生活,讓你跟我一起沉淪到深淵裏,然後我意識到我內心深處並不想那樣做。


    我並不是想推開你,我還是想要將你拉近我的。


    至少我認為,我目前還是這樣想的。”


    邵文錫挑眉道:“你控製了你的破壞欲,很好,這是一個很不錯的進展。


    梁森,我不太明白,你明明在取得進展,為什麽你又不能繼續和麥教授保持合作了呢?”


    梁森問:“這個問題,你問過麥教授了嗎?”


    “問過。”


    “他是怎麽迴答你的。”


    “他隻是說,你在和他接觸交談的過程裏,越來越容易突破他的導向設計,他說,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你認為他說的是對的嗎?”


    “我認為,這是你擅長的事情,”邵文錫說,“雖然理論和方法不同,但你和我都是可以想辦法繞過治療師的治療技巧的人。


    我見識過,我知道,你是具備這個能力的。”


    “你沒有正麵迴答我的問題。你是相信他,還是不相信他呢?”


    邵文錫說:“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是很容易產生信任。


    麥教授是他所在的研究領域裏的好手,所以我尊重他的理論,但我去見他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恐懼,對我的,以及對你的。”


    “所以,你不是完全信任他,但是他對你說的話,你也認為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聽起來就好像……你打算根據我這裏的說法,來判斷他的說法裏的合理性能否成為準確性一樣。”


    邵文錫麵無表情地說:“我確實有這個打算。”


    “也就是說,你是更信任我的嗎?”


    邵文錫深吸口氣道:“你認為呢?”


    “梁森,你認為,你還可以讓我信任嗎?”


    梁森眨眨眼睛,忍不住笑了一聲說:“好一個暗藏詭計的問題啊,你知道我是想要討好你的。


    如果我這時候說自己值得你的信任,那我一定會自發地往這個方麵靠攏,因為我知道你討厭謊言和背叛。


    邵學長,你又在用這招了,你認為我會繼續上當嗎?就像當初一樣。”


    邵文錫沉默一會兒,對視著他說:“我認為,你對我似乎有些誤會。


    你說你上了我的當,你認為我欺騙了你,背叛了你嗎?


    你確實是自發地不再配合麥教授的,因為你覺得,我讓你在麥教授那裏接受治療,是我的一種陰謀嗎?”


    “我認為?”梁森眯起微紅的眼圈道,“認為,是對一件事情主觀的看法和判斷。


    不,我沒有認為什麽,我隻是看到了事實而已,我看到你成為了一個普通且無趣的教授,我看到你被一個平凡又執著的警察糾纏。


    我看到你……忘記我,piece by piece(一步一步的)。


    文錫,你現在敢告訴我,你真的認為當我恢複正常,至少是不再偏執你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


    邵文錫深吸口氣說:“i think it is a long shot, but it just might work.(我認為希望雖然不大,但也許是能行得通的。)”


    梁森輕笑道:“thank you. for being so honesty.(謝謝你如此坦誠。)”


    說完這句,梁森便斂了笑容,後退一步道:“但是,很顯然已經行不通了。文錫,我都看到了,你看待他的眼神,和他說話時的神色。


    當初告訴我保持距離保持清醒的那個人,如今卻做著全然相反的事來要求我,你說說看,我還要怎麽相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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