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諫漫無目的的走在鄉間的路上,每走一步,臀部都火辣辣的疼,周玉下手極狠,那幾十巴掌下來,他的臀部已經皮開肉綻,現在後麵慢慢結了血痂,恐怕皮膚已經和衣服的布料沾一起去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過他,他心裏的恥辱感和憤恨幾乎將他滅頂,一邊走著,眼前一路發黑。


    他現在看起來一定狼狽極了,路上偶爾會有車輛駛過,路過他的時候車身都會不由自主打滑一下,但是見他臉色不善,也都懶得管閑事的走了。


    他一路走著,一路想著,不知不覺,眼淚把兩隻清亮的大眼睛包的滿滿,心裏的委屈幾乎泛濫成河,就差個缺口就決堤潰敗。


    周玉和幽切都是一丘之貉,他們都是一個陣營上的,總之都是他方士諫的錯,又有誰問過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了?


    從不征求他同意,他就變成了周玉的弟弟,又沒跟他說一聲,讓他再次變迴方士諫。他的人生都被他們主宰,被囚禁幾百年,被關到混亂的空間裏幾百年,當白癡當了二十多年,他方士諫難道就是麵做的,任他們揉捏嗎?


    更可恨的是,自己在沒有記憶的時候,居然對幽切動心了,還表白了,現在又被他羞辱一番,還被周玉當著幽切的麵打了屁股,真是奇恥大辱!他方士諫這輩子都沒遭遇過這種侮辱,這種恥辱感,比在他臉上打幾十個響亮耳光還要來的嚴重。


    他現在心裏恨極,卻又不知道該找誰發泄。淩端陽?他死在了且末,雖然他是不死之身,可是這天下之大,要找他談何容易?


    找幽切?周玉擺明了站在他那邊,他雙拳難敵四手,現在的周玉,比他隻強不弱,一個周玉他都對付不過來,更別說再加上一個幽切了。


    找周玉?別想了,自己在他身邊呆了幾百年,周玉就是他自己,他自己的本事難道還不知道嗎?有誰能鬥得過自己?


    找周琪?他一個瞎子又能成什麽事?


    想到周琪,他忽然想起自己臨走時候給他的一刀,當時自己是鐵了心要殺他的,他一個死瞎子,為了幽切,居然忍氣吞聲裝成是他的好哥哥,裝了二十多年,還裝的像真的一樣……


    可是他那雙眼睛隻要打開來,他一定不會有活路,為什麽那個時候他不打開雙眼?他在猶豫什麽?他可是毀了他眼睛的人,即使是後來被他刺了一刀,他也完全有機會打敗他,畢竟他那雙眼睛的力量太可怖了,為什麽他不動手?周琪在想什麽?


    他忽然迷惘了,他發現,周玉也好,幽切也好,周琪也好,他們的心思,他完全不明白。


    越是想,心理就越複雜起來,不知不覺就想的更多。周琪被他刺的那一刀會怎麽樣?隻是切在胳膊上肉多的地方,會失點血,包紮一下就好了吧。


    周玉呢?剛剛看起來樣子像是氣瘋了,他在他身邊二十多年,連聲音嚴厲的嗬斥幾乎都沒有過,更別說挨打了。


    幽切呢?為什麽這個時候還會不知不覺想到他?


    想的越多,方士諫臉色越是難看。想這麽多做什麽?是他們對不起他。他方士諫被害的還不夠多嗎?為什麽現在反而是他開始升起內疚感?


    身後傳來喇叭聲,原來不知不覺他走到了路中擋了車,司機性子急,不停的按喇叭催促。


    方士諫眼底發黑,眼睛眯起,心裏升起殘虐的念頭,想直接動手讓他車毀人亡。他忽然想到,他總得有個去處,不能一直這樣走著,而且他對南京人生地不熟,搭個順便車也不錯。


    他筆直的站在路中,車輛迫不得已,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一個光頭男人操著一根鋼管走了下來,一邊走一邊破口大罵:“你媽的,給你臉不要,擋在路中央想死是吧?”


    方士諫朝前一步,看都懶得多看,一腳踢出,那個男人飛了出去,撞在車子上。


    方士諫上前對他一頓拳打腳踢,估摸著這身傷夠他住幾個月院才停了腳。滿心火氣發泄出去,終於好過很多,除此之外,身上忽然又有點懶洋洋的,倒是心裏有點空虛起來。


    他站在路邊吹了吹風,讓腦袋清醒一下,然後把那癱成死狗一樣的男人扔到副駕上,自己開車,一邊說:“我要去南京中央車站,你給我指路,敢搞鬼,我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光頭男人臉腫的像豬頭,戰戰兢兢的指路,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文弱的男人性格這麽殘虐,他嘴角隱隱有血跡滲出,不要是內髒被打出血了吧。


    方士諫順著他指的路來到市區,把車扔在路上,下車的時候翻出那個男人的證件掃了一眼,然後扔給他,說:“你的名字和住址我記住了,該怎麽辦你自己瞧,我最近剛好沒地方住,去你們家住幾天也不錯。”


    那男人身上一抖,連忙說:“不敢,不敢,我就說我是自己喝醉酒撞到的。”


    方士諫不看他,一瘸一拐的走向車站,路上惹來無數眼光,他煩躁至極,恨不得把那些人眼睛都剜出來。然而,去了車站又能幹嘛?他又該去哪裏?


    正在他狂躁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咦,舅舅,你不是迴海州了嗎?怎麽這個樣子在這裏?”


    是李芳穀。


    李芳穀一臉驚訝的看著他一身狼狽的樣子,連忙拖著行李帶著小跑過來,上下打量他說:“舅舅,你是遇到蕭家的人了嗎?我剛打電話迴家,大舅沒在家,是家裏的阿姨接的電話,說二舅出了意外,右臂上的神經被嚴重割傷,恐怕以後右手都不能用了,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我就連忙打電話給大舅,大舅沒接電話。所以我現在正打算迴家看看。你怎麽還在南京啊?你沒事吧?你身上的傷是蕭家人幹的?”


    方士諫愣住了,什麽,周琪的右手不能用了?是了,是他的刀子切到了他右臂上的神經了?神經毀了,接起來,還要複健治療……不過那些醫生總是喜歡嚇唬人,也許不至於那麽嚴重吧!隻是,為什麽聽到這話,心裏疼的難受,像是有人用手狠狠的擰了一下?


    他狠狠喘了兩口氣,臉色很難看,沒有說話。


    李芳穀見他那表情,知道他脾氣怪,也許問不出什麽,考慮了一下說:“舅舅,你現在渾身是血的,容易招人誤會,我先帶你收拾一下,然後我們一起迴海州吧。”


    方士諫看到他那張誠摯的臉,不知怎麽的就相信了他,點了點頭。


    李芳穀先打車帶他到附近的醫院去處理了一下傷口,上藥的時候,李芳穀看他那血肉模糊的臀部,狠狠吞了幾口口水。誰那麽大膽子,敢摸他這個舅舅的屁股?不知道他家裏有兩個如狼似虎的哥哥嗎?不過,不管是誰,那人肯定會倒黴。


    傷口處理好,方士諫暫時不能移動,隻能趴在床上。李芳穀放下行李,手忙腳亂的給他辦住院手續,結果方士諫身上什麽都沒有,醫院不給安排床位,李芳穀隻好背起他找了間管理不嚴的旅館將就住下。


    李芳穀又出去給他買了套新衣服,身上那套滿是血汙的髒衣服就直接扔掉了。忙完這一切,天都要黑了。李芳穀看了看手機,說:“舅舅,時候不早了,你要不要吃飯?我去買晚飯給你吧。我再打個電話給大舅,問問他家裏怎麽辦,我先在這裏照顧你,等你好了,我們一起迴家。”


    迴家?聽到那兩個字,他不由有點心酸,他現在哪裏還有家可迴?隻是天下這麽大,現在他連一個去處都想不到。他現在該去哪裏?哪裏能容得下他的存在?


    聽到他說要打電話給周玉,他又有點心慌。周玉從來沒對他動過手,可是剛剛那樣子看起來已經氣瘋了。那當然了,他和周琪才是親兄弟,自己不過是順手撿來的,還是被當做幽切的替身養大的。隨便吧,被周玉知道了也無所謂,要殺要刮隨便他。他現在的不死之身也沒了,對他們來說,他現在隻是他們的仇人。他們想要追殺的人,怎麽可能逃得掉。


    他現在覺得無比倦怠,什麽都不想去想,於是無所謂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心裏亂的厲害,自己把臉埋在胳膊裏,索性把自己裝了鴕鳥。


    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想理會!一點也……


    李芳穀看他那樣子,一頭霧水,周亮這到底是怎麽了?


    他走出房間,撥了周玉的電話,這次周玉終於接了電話。


    “怎麽了,小李?”


    “那個,我在車站遇到了我舅舅,他受傷了,不知道是誰打的,問他他也不說。我打電話迴家,說二舅也受傷了,這到底是怎麽了?”


    周玉似乎愣了一會,問:“小亮在你那裏?”


    “是啊,他屁股被人打爛了,我現在帶著他在旅館先住下了。不過他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對了,二舅那邊怎麽說?”


    周玉似乎思考了很久,到李芳穀還以為信號不好斷線了,他才開口:“小亮有沒有為難你?你有沒有發現他什麽不對的地方?”


    “額,舅舅怎麽會為難我?除了情緒很低落,很消沉,沒看出什麽不對的啊。”


    “你先陪陪他吧,家裏的事情你先別擔心了,小七那有我在。你,勸勸他吧,問問他還想不想迴家,如果他要迴家,家門隨時都為他開著。把你住下的旅館地址告訴我。”


    李芳穀把地址報給他,掛上電話,一臉莫名其妙,什麽意思?難道是周亮和家裏鬧別扭了?


    他倒吸一口氣,這世上還有誰會有膽子抽周亮的屁股?除了周玉還有誰?他聯係到周琪的傷勢,難道,周亮不小心弄傷了周琪,周玉生氣揍了他一頓,所以周亮又離家出走了?


    他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心想,平時周亮不是挺寶貝這兩個哥哥的嗎?這次怎麽會這麽不小心把周琪給傷了?他想到周琪眼睛又瞎,現在一隻手還廢了,實在是太可憐了。難怪周玉會這麽生氣。


    他猶豫了好一會,然後出門去找了家高檔的餐廳,打包一份牛楠燴飯迴去給周亮。


    他迴去的時候,周亮還是把腦袋埋在枕頭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咳嗽一聲,說:“舅舅,不好意思啊,你久等了。我知道你口味有點挑剔,刻意打聽了一下哪家的飯比較好吃才去買來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你將就一下吧。我扶著你,你起來吃點東西。”


    周亮懶洋洋的動了動,半天才慢吞吞的爬著起來,李芳穀過去一瞅他的傷口,發現居然都好的差不多了。


    這愈合能力也真驚人,比宋微微似乎還要更強一點。李芳穀咋舌,把飯打開遞給他,筷子也掰開來放到他手裏。


    周亮吃了一口,然後就停下了,一點也不合胃口,肚子裏餓的難受,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周玉做的飯,別的飯一口都吃不下。不過,這也隻是奢望罷了,恐怕以後再也不會有那機會了......


    李芳穀看他一臉消沉的樣子,就知道,周亮這是徹底沒救了,周玉怕是用高超的廚藝給他下了毒,他這輩子怕是逃不出周玉的魔掌了。


    “不合胃口啊?”李芳穀試探著問。


    周亮低頭,強行又扒了兩口,實在是吃不下去,於是憤憤的把飯扔掉,米粒灑了一地。


    李芳穀哭笑不得,他清了清嗓子,說:“我剛給大舅打過電話了。”


    周亮眼裏黑氣縈繞,李芳穀看的膽戰心驚,止不住都想拔腿就跑。


    過了一會,周亮又平靜下來,問:“他說了什麽?”


    “額,大舅沒說什麽,就說,你什麽時候想迴家,家門都為你開著。”


    李芳穀嚇了一跳,他看到周亮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裏,淚水一滴一滴的,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就滾了下來,啪嗒的砸在大腿上,不一會就濕了一大片。


    李芳穀還沒看男人哭過,但是看到他一臉倔強的瞪大眼,嘴唇緊緊的抿著,腮幫子鼓著,拳頭捏的死白,渾身幾乎都在顫抖,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心想,這是得有多委屈啊?這孩子是遭受了怎樣的不公待遇啊?


    周亮覺得心裏的委屈像是找到了缺口,一泄如注,眼淚怎麽樣也停不下來,索性就放任自己。他看到李芳穀一臉膽戰心驚的看著自己,又是害怕又是擔憂的樣子,心裏恨恨道,有什麽?丟人就丟人了,等結束了,就把李芳穀給殺了,屍體直接帶走扔掉。


    李芳穀不知道他心裏已經做好拋屍的計劃了,想了一下,安慰他說:“好了,舅舅,你眼淚擦擦吧。我想大舅他一定不是故意的,肯定是心疼二舅才……”


    “他說了什麽?”周亮臉色一變,問,難道周玉告訴他他被打屁股的事情了?


    李芳穀膽戰心驚的看著他滿眼殘虐的樣子,立刻住了嘴,訕訕一笑,說:“我想說,你在外麵時間長了,大舅那麽心疼你,他肯定會擔心你。你,什麽時候和我一起迴家啊?”


    “他心疼我?”周亮嗤笑,滿臉的不屑。


    李芳穀心裏道,得,甭勸了,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錯。


    李芳穀訕訕,說:“那,算了吧。你這飯還吃不吃了?我先收拾一下,天也不早了,要不早點睡吧。”


    周亮不吱聲,就坐在床邊,腦袋垂在那,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李芳穀自己收拾一下,到邊上的床上睡去了。當時為了考慮照顧他,他定了雙人標間,房間裏兩張單人床。因為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練習天魔舞,而且從蠻荒界迴來之後,他就覺得累的不得了,似乎是一種深入靈魂的疲倦一樣,讓他每天都有氣沒力的。他幾乎一沾枕頭就立刻睡著了,不一會他就傳出輕微的鼾聲。


    周亮轉頭看著他的睡臉,眼中黑氣流轉,殺?還是不殺?李芳穀弱的很,想殺他,隻需要擰住他脖子一扭,他就會立刻斃命。


    可是,他朝李芳穀的床邊坐了坐,低頭看他,從他第一次見到李芳穀開始,就像是能聞到他身上有種特殊的味道,讓他很喜歡。當時不理解,現在記憶恢複,他就明白了,那是血脈裏發出來的味道。


    李芳穀是季青陽的後代,季青陽是他的後人方九音和鬼母產下的純血統的魔,說起來,李芳穀和他也有一點點的血緣關係,雖然已經久遠到幾乎無法考證的程度。


    不知道淩端陽到底用了什麽法子,季青陽的誕生讓他到現在也無法想通。淩端陽也說過,他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現在看來,原來他是蕭家的人,蕭家,才是他起源的地方。


    繼承了季青陽血脈力量的男人,他坐在床邊看著李芳穀的睡臉,心中無限糾結,不殺?


    畢竟自己哭的那麽丟臉,都被他看去了。


    殺?心中又好像有點不舍。說起來,李芳穀從見到他開始,就一直對他挺照顧。也許是衝著周玉和周琪的麵子?可是,畢竟他和自己算是沒有什麽關係的人,卻對他一直都很好。


    他看到李芳穀的電話就放在邊上,他拿過來,打開界麵,翻看電話簿,很快找到周玉的號碼。


    其實周玉和周琪的號碼他記得很熟,現在,他卻撥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他內心的天人交戰,幾乎都被在他對麵樓上的周玉看在眼裏。他接到李芳穀的電話之後,就立刻趕到了這裏,他害怕方士諫會傷害李芳穀。畢竟李芳穀是無辜的。但是看到周亮在李芳穀麵前哭,又露出那麽掙紮的表情,他心軟了,也許,他還是有希望的,他還是有可能把周亮喚迴來的。


    他看周亮猶豫了很久,電話都沒撥出去,長歎一聲,自己拿出手機,撥打李芳穀的電話。


    周亮乍聽到鈴聲,嚇了一跳,看到來電人的名字,猶豫了很久,周玉打電話來,肯定是為了他的事情,難道周玉還想費心挽迴嗎?在他重傷了周琪之後?可能嗎?


    電話不依不饒的響著,似乎他不接就覺得不罷休。半晌,他終於下定決心,這些事情就算是潑婦一樣的開口和他吵鬧,也遲早要說清楚。


    他終於接通電話,周玉低沉的聲音從電話對麵傳來。


    一聽到他的聲音,周亮滿心的堅持就潰不成堤了,他眼淚忍不住又滴下來,這是親人的聲音,這是他渴望了無數年的親人,在他終於擁有了之後,又被他親手推走了。


    周玉在對麵看到他這樣子,心裏一軟,說:“小亮,任性過了,火氣也發泄了,什麽時候迴家?”


    周亮狼狽的擦掉眼淚,惡聲惡氣的說:“方顏玉,你太好笑了,現在還要在我麵前裝作我的好兄長,你為了對付我這麽委屈自己,不難受嗎?”


    周玉沉默一下,說:“小亮,你今天做的太過分了。小七傷的很重,也許以後右手就不能用了。”


    周亮心裏疼的難受,他深吸一口氣,冷漠的說:“他的死活和我有什麽關係?你們把我變成白癡,放在身邊圈養了二十多年,分明是你們對不起我,我為什麽要覺得愧疚?”


    “小亮,你現在魂魄既然已經全了,當然和以前不一樣,我和小七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有數。到底有沒有愧疚,你比誰都清楚,騙自己不是聰明人做的事情。”


    周亮被他這話一堵,頓時氣悶,說:“你們從來也沒有問過我,問我願不願意做迴方士諫。對,我迴複記憶的時候是很生氣,我生氣的是,我好不容易有了家,你們招唿都不打一聲,就強行奪走。我以前是對不起你們,可是你們囚禁我那麽多年,我受的罪也夠多了,我的不死之身也被你們奪走了,難道你們報複的還不夠嗎?我是自己蠢,自己動了不該有的心思,被你們看了笑話,可是你們連我裝傻的機會都奪走,不覺得你們比我殘忍多了嗎?”


    周玉沉默很久,然後開口:“你想要我怎麽補償你?”


    周亮心裏一動,肚子很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他臉色尷尬,沒有開口。


    周玉在對麵打量他的臉色,試探的著問:“給你做一年的滿漢全席?”


    周亮頓時有點招架不住,這誘惑太大了點,他抿了抿嘴唇,用力抗拒美食的誘惑。


    “每天早中晚三頓,一頓不落,隨便你點餐。你可以想不去上班就不去,什麽時候想吃我什麽時候做。”


    周亮心裏咕咚了一下,語氣軟了:“琪哥那邊……”


    周玉鬆了口氣,軟聲說:“小七沒怪你,不過你迴去要好好補償他,他被你傷到心了。”


    周亮頓時潰不成軍,眼淚又要掉下來。他死死咬著腮幫子,說:“那幽切那邊……”


    周玉歎氣:“大哥也說了,以往恩怨一筆勾銷。從此,你是周亮,他是靳書嚴,無恩無怨,沒有特別的事情,就不用特別見麵了。”


    周亮心裏像是缺了一塊,很久,捏了捏拳頭,說:“一年期限太少了。我現在是肉體凡胎,總會有死的一天,你是仙人,長生不死,至少你要為我做一輩子的飯,做到我死為止。”


    周玉心裏一酸,說:“好,如你所願。”


    周亮終於樂了,心裏的包袱似乎都去掉了。他掛上電話,心裏無比的輕鬆。


    哼,他方士諫向來是能屈能伸的人,人要有遠見,不能總被過去糾纏不放,都上千年過去了,還記掛這那些破事幹什麽?當周亮這麽舒服,他幹嘛要和自己過不去。


    周玉掛上電話,終於安下心,轉身離去。


    周亮把事情都解決,又累又餓,看了看李芳穀睡的一臉舒服的樣子,不由也跟著他擠上床,把他一路拱到右邊去,抱著他睡下。


    李芳穀的身上有讓他覺得舒服的味道,周琪也是,周琪身上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來,小時候都是周琪哄著他睡覺的。明明眼睛看不見,卻很耐心的在睡覺前講故事哄他,陪著他讀書,他小時候膽子小,一個人睡覺總是會驚醒,醒了又不說話,就自己坐在床上到天亮,直到被兩人發現。從那之後就是周琪晚上陪著他睡覺,以後他噩夢驚醒之後,隻要感覺到周琪在他身邊,就不會驚慌。


    周琪對他的好一點一點湧上心頭,內心的歉疚頓時將他打倒,他眼睛直直的盯著天花板,思緒不停的翻轉,想來想去,滿腦子就隻剩下周琪。他想起他麵對他時候的掙紮表情,想到他被他傷害之後發出的悶哼,想到他安撫脾氣暴躁的自己時候的耐心和寵溺......愧疚頓時把他的心揪的緊緊的,唿吸都困難。


    明明很困,可是到半夜,他也睡不著,總覺的有事情要發生了一樣。


    窗簾動了一下,周亮才發現原來窗簾一直沒拉上,是窗外的路燈映了進來,馬路上的車流聲傳進來,所以他睡不著嗎?


    他下床,去拉窗簾。窗簾無風動了一下,一個人影從黑暗裏走出來,他心裏一慌,認出來,那個人,隻有一隻手,是清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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