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趙氏輕聲細語,鳳翎的麵色也就緩了許多,輕輕點頭,若有所思,表示明白趙氏話中的道理。


    趙氏舒口氣,放開她的手,轉了話題,“不說這個。我來呢,是因為今兒莊子上剛好送了幾匹新緞子來,我想著請你們去挑一挑,做幾身衣裳呢。你們來得匆忙,衣裳怕帶得不夠,我讓人趕趕,這幾日也剛好用上。你啊,就趁機在候府多住些日子,也陪舅母說說話。”


    趙氏一邊說,一邊向身邊的司棋使眼色,“還不帶幾位姑娘去我屋裏挑布料子?我和阿鳳說說話兒。”


    司棋聽得明白,忙將思嬋思娟往屋外讓。


    思嬋思娟看鳳翎有大事化小的意思,自然也不會多做糾結,隨著司棋去了。


    趙氏這邊敷衍了幾句,便說要迴去伺候洛氏,帶著陸怡萱離開。


    不一會兒的工夫,思嬋思娟倒也真帶著人捧了五六匹上好的衣料子來。


    鳳翎不收,順水推舟都送給思嬋思娟,二人自然歡喜不勝。


    這些事兒鬧開了,琉璃也就不難打聽。


    原來洛氏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將陸之勳找迴來,驚得府裏人以為她要交待後事呢,誰知也不知洛氏在屋裏和世子說了什麽,外麵隻聽得“邦”的一聲響,趙氏與陸怡萱衝進去的時候,就見陸之勳跪在地上,額上己經紅了一大片。


    然後才有了陸怡萱看見洛氏餘怒未消,將趙氏與陸之勳一起罰跪的事情。


    琉璃還說,陸怡萱迴去就被趙氏禁足,不讓她出院門半步。


    陸怡萱這迴是吃了苦頭的了。


    於是鳳翎清靜了許多。


    她自然見不著洛氏。卻也假裝聽不懂趙氏的勸,照舊隔一兩個時辰就去洛氏那裏探病,請安,大有風輕雲淡,我行我素之意。


    申時。琉璃來迴,說世子不知為何發了頓脾氣,然後匆匆的出門去了。


    鳳翎心頭便有些不安,也有些期盼,正坐臥難安的時候,琉璃一陣風似的衝進來。人未站穩,笑聲己至,“小姐,您瞧,瞧瞧。誰來了!”


    琉璃往一邊閃開,就見得一身白衣的秦顯文從大步進來,步履有些急促,笑容卻沉著,穩重。


    麵色疲憊,步履還穩健。


    鳳翎幾乎能聽見心頭大石落地的聲音。


    “哥……”鳳翎哽咽一聲,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秦顯文到她麵前,卻是含笑戳她的額。佯嗔,“都是世子夫人了,還這麽任性!怎麽能來候府叨擾?也是我的不是。”秦顯文說著又自責起來,“事出匆忙,也來不及向娘細說,娘擔心了吧?”


    鳳翎就瞥見門邊侍立的兩名小廝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她一手輕撫額前被秦顯文弄亂的劉海,帶上了撒嬌的語氣,“哥!你還知道說呢。哥哥們都知道往汝陽去信,向我報平安。獨你呢,大半年也不見著消息。我又夢見不祥……”


    鳳翎哽咽了一下,“我生怕你出什麽事兒呢!”


    “我能有什麽事兒,不過出了趟京城。”說著,秦顯文轉臉吩咐琉璃,“去將東西收收,咱們這就迴去罷,你們出來幾日了,隻怕娘想念呢!”


    琉璃應了聲好。


    鳳翎便去向洛氏等人辭行,隻趙氏敷衍了幾句,說洛氏身體不便,府中不宜設宴相送,還請她在汝陽候麵前多解釋幾句。


    鳳翎笑著說知道,趙氏便推脫事忙,著了個大丫頭,冷冷地送她出來。


    秦顯文己經備好了馬車等候。


    鳳翎向思嬋思娟道過謝,讓琥珀將二人用馬車送去汝陽候府,再送二人迴宮,讓琥珀順便向汝陽候報平安。


    自己則和秦顯文步行迴家。


    擔心路上人多口雜,鳳翎也不敢多問,隻是問秦顯文:“嫂嫂呢,可還好?”


    秦顯文笑笑,“當是有驚無險。”


    鳳翎這才放下心來。


    迴到家中,天色己暗,家中一陣忙亂不說。


    甘氏不知道實情,又見到翠英安然迴來,埋怨了秦顯文幾句,並無多話,身體也就無藥自愈。


    第二日鳳翎向甘氏請過安,又去瞧過翠英。


    還好翠英隻是受了驚嚇,動了胎氣,需要臥床靜養,別的並無大礙。


    鳳翎便帶著琥珀往後院去。


    誰知才近院門,琥珀忸怩起來,紅著臉說,“奴,奴婢忘了東西,迴屋取去!”


    不等鳳翎迴來,她己然扭頭飛也似的逃了。


    鳳翎淺淺一笑。


    樹下的石桌邊坐著幾個人呢,唯秦大寶東張西望,扭來動去的頗不安份,一眼就讓人見著了。


    他的身邊,一身勁裝,身材魁梧的是秦大業。


    常歡則一手撐著樹身,倚在樹下,仰臉看著樹上,時不時低低吹著口哨。


    秦樂文,秦守文也在。


    幾人圍坐在石桌邊,仰臉看著一旁的棗樹。


    棗樹光禿禿的樹丫上盤著的一隻小白花,冬日的陽光照在它白色而光滑的皮膚上,閃著彩色的粼粼波光。


    它靜靜地,看似睡著一般。卻和著常歡的口哨聲,偶爾仰頭,吐信,偶爾扭動身軀,很懶,卻很迅速的在樹上換了個盤踞的姿態。


    樹幹上就晃動著一圈一圈的,銅錢一般的光暈,頗為有趣,難怪幾個大男人都瞧得入神。


    這情景讓鳳翎頗有些感觸,也就將此前的心悸衝淡不少。


    鳳翎的唇角的笑意愈發濃了,快迎了幾步,“哥!”


    幾人一起迴過臉來。


    “鳳丫!”


    秦大寶顯得十分迫不及待的,最先歡喜地跳起來,才喊了一句,卻被身旁的秦大業站起來重重的拍了下後腦勺。“亂叫什麽!坐下!”


    秦大寶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嘿嘿”地笑,“一高興就忘了,忘了,簫夫人。”一邊往旁邊退。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這個,簫夫人,坐,你坐!”


    一邊說話,一雙眼睛就往鳳翎的身後溜。


    鳳翎抿著嘴笑。“瞧什麽呢,早溜了。”


    秦大寶紅了臉,小聲嘟嚷,聲音卻十分清晰,“姐。那個,早先提過的事兒,你啥時給我準信兒啊?”


    秦大寶自搬去汝陽,隔三岔五就借送新菜式的名義來汝陽候府走親戚,提親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隻是琥珀如今雖對秦大寶有好感,但不曾點頭,鳳翎也就不好明確答複。


    這時想逗逗秦大寶,鳳翎故意一副迷惘的樣兒。“啥事兒啊?你還長我幾月呢,都叫上姐了,八成是大事。”


    “可不……”秦大寶一張嘴想直說。忽然想起琥珀之前責備他說話不經大腦的話來,忙將嘴邊的話吞了迴去。


    在眾人麵前,他又怕被取笑,又恐鳳翎真是忘了,急得撓頭搔耳,臉紅得跟要燒著了似的。最後苦著臉憋出一句,“可不帶這樣的啊。我爹娘可連聘禮都備好了啊,隻等你答複啊!”


    眾人哄堂大笑。


    秦大寶情急之下。一把拉過身旁的秦大業,向鳳翎急道,“真的,真的,不信你問我哥!”


    話音才落,又被秦大業重重一記拍在腦門子上。


    “甭理他,”秦大業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拱手,“好久不見,簫夫人。”


    自嫁去汝陽,鳳翎還是第一次見到秦大業。


    秦大業黑了不少,樣貌雖未大變,笑容卻己與鳳翎記憶之中的大不相同,十分靦腆。嗓音也低沉,多了幾分沉穩,少了幾分肆意。


    鳳翎行了萬福,問聲好。


    秦樂文“嗐”了一聲,“自個兒家裏呢,又沒外人,哪那麽多禮啊!還夫人公子的,”一邊擼袖伸手,露出手臂,“瞧瞧我這一身的雞皮疙瘩!”


    一番話說得眾人失笑,氣氛也驟然輕鬆不少。


    互相讓了座,秦守文問大嫂可好。


    鳳翎點頭,“剛吃過藥,歇著呢,虧得沒事兒。”


    “是啊!虧得老天保佑。”


    秦守文跟著歎,秦樂文卻是一臉忿忿,握拳重重往石桌上一捶,“這也太過份了!說起來光明磊落的,抓個女人算怎麽迴事,虧得咱們發現的早,要是晚……”


    秦守文麵色微變,伸手按他的拳,“噓”了一聲,“小聲點兒,給娘聽見又得生事。”


    鳳翎轉臉望了一臉甘氏屋子,問,“娘不知道罷?”


    秦守文搖頭,低聲道,“不敢給她知道,先前就病得起不來呢。我在十裏坡找到胡大橋,胡大橋隻說不小心跌了馬,暈了。醒來就不見嫂子,怕咱們怪罪,所以去十裏坡躲著了。找到嫂子以後,我們幾個商量著也就順他的話說了,隻說嫂子驚了胎氣,被人救下,歇幾日才得空往家裏送信。”


    “在哪兒找到嫂子的?”鳳翎問。


    “坎兒莊,”秦樂文還是一臉忿忿,聲音卻是壓低了許多,“我和阿歡在安樂候府守了幾宿,跟了那個狗屁世子幾迴,才找到幾十裏之外的坎兒莊。大哥不肯迴,就讓咱們把嫂嫂帶迴來,請過大夫瞧,這才沒事。”


    這時常歡坐迴桌前,往桌上探手,臂上纏著的小白花“斯溜”一下縮進他的袖中。


    秦樂文的話便頓了一下,往他袖中瞧瞧,擰眉道,“這麽些年,我還是瞧不慣,讓個這東西在袖子裏,你不難受哇?別的白花兒吧,到冬天得睡覺,你的不睡就算了,還要出來吃吃喝喝曬太陽。”


    常歡聳聳肩,白他一眼,“這就叫本事,懂不?”


    “屁!”秦樂文不覺爆了聲粗,又自覺不妥,轉臉衝鳳翎吐舌。


    “要不你來?”


    常歡衝他一伸手,袖中的小白花就探出半個頭,吐出血紅的信子。


    秦樂文忙往迴縮了縮,一邊衝他揮手,“去去去,收迴去!”


    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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