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順勢跌坐他的膝上,一手環著他的頸,一邊左躲右閃,一邊笑著問,“世子爺今兒迴來得早啊,怎不讓人通知一聲,我也好早些迴來。”


    簫雲捉住她,伏臉在她的頸窩,撒嬌似的輕蹭,一邊嘟嘟嚷嚷的迴,“兩遍……早迴惹娘子不滿啊,該罰!”


    話音才落,簫雲張嘴就在她耳根處輕咬一口。


    鳳翎不備,“啊”的一聲驚叫,一手捂耳,一手推他的臉,佯怒,“誰不滿?我不過是怕怠慢了世子爺,才多問了幾句,就這也要罰,好心當驢肝肺麽,下次不問便是!”


    簫雲在她的頰邊輕啄一口,摟著她笑。


    鬧了一陣,鳳翎在他的膝上坐直身子,打量著他的臉,問,“說正經兒的,可是太子又有什麽事兒差你去辦?不然怎麽肯這麽早放你迴來。”


    簫雲笑容微斂,“唔”了一聲,環著她腰身的手略鬆了鬆。鳳翎便就勢起身,拉過旁邊的圓凳坐在他的身邊,關切地問,“什麽事兒?”


    簫雲沒有正麵迴答,往衣櫃處瞟了一眼,“替我收拾幾身衣裳,錐帽也收拾上,明兒一早去蘇陽。快的話,三五日吧。”


    簫雲說得平淡,鳳翎卻是聽得一陣驚訝,“怎麽又去蘇陽,案子不是早結了麽?”


    這個時候,蘇陽弊案早己審結,涉案貪官也殺的殺,放的放,連被牽連,外放清江的秦天河這會子都該到了任上。


    若非什麽大事,洛十一不該遣簫雲秘去蘇陽才是。


    隻可惜,前世對於蘇陽弊案的記憶,她實在是少之又少,恐怕也幫不了簫雲。


    雖然嫁入汝陽候府,簫雲卻仍在為洛十一賣命,就為了當初的那一個諾言。


    而她的心一刻也不曾安寧過,就怕洛十一暗中使什麽手段暗害簫雲。


    簫雲看出她的擔憂。伸指將她的鬢發挑到耳後,盡量放緩聲音,“無礙,不過有事走一趟。莫擔心。”


    知道這幾個字並不能讓鳳翎放心,簫雲便耐心的向她解釋,“太子婚期將近,送嫁隊伍陸續進京,隨行不少兵力,健銳營發現其中私攜兵器入京。而這其中有些兵器題銘有異,疑非兵器監製。所以太子懷疑,有人私製兵器並借機運入京城,居心難測,遂命我私下探訪。”


    鳳翎微擰眉心。


    私製兵器這事兒她倒是沒什麽印象。倒是想起件別的事情來。


    記得當初馬皇後入宮不過一年,其父便被牽連進謀逆大案中,導致馬皇後被廢,不久後於冷宮之中自盡身亡。


    當年聽說此事,鳳翎還頗為疑惑。猜測之中或有宮闈秘案,猜測馬將軍會不會隻是個犧牲品。


    如今看來,借送親之時往京城運送兵器,莫非馬將軍早有謀逆之心?


    送馬皇後入宮隻是個幌子?


    而簫雲不隻一次提過,蘇陽的平靜之下,應該還掩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東西。


    鳳翎心裏有了一絲答案, “太子懷疑。私造兵器的地方在蘇陽?”


    “確實。”


    簫雲的答案肯定,鳳翎卻又懷疑起來,“這不對,按慣製,送親隊伍必是馬將軍的親兵,而馬將軍鎮守平戎關。”鳳翎停下來想了想,又道,“雖說從平戎進京,蘇陽確是必經之地,可私鑄兵器……平戎關離蘇陽有幾萬裏之遙。不是有些不合常理麽?馬將軍何苦舍近求遠?”


    可簫雲也沒有胡亂懷疑蘇陽的理由。


    鳳翎的眸光在簫雲臉上停了一瞬,找到了答案,“或者……馬將軍並不是主謀?不過搬運之功。”


    簫雲輕輕點頭,“送兵器入京,總有要藏匿的地方。在京郊五百裏我找到一處,接洽的人被我打傷,逃匿。而現場留下一塊絲帕,上題“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簫雲止了話頭,看著鳳翎。


    “相思楓葉丹……”鳳翎沉吟一會兒,立時想起個人來,“林子楓?”


    林子楓是出了名的鍾愛楓葉,衣衫也多以楓葉為題。


    並不難聯想。


    “不錯。”簫雲點頭,“事後我想起此人身形,分明就是安樂候府的林子楓。而我去安樂候府打探,候府上下一言,說是林子楓與外賊勾結,早己被逐出候府,所行之事皆於安樂候府無幹。”


    “會不會是安樂候府是想撇清幹係,以求自保?”


    “很可能。”簫雲讚同鳳翎的猜測,“安樂候察覺到事情不妥,想委過於林子楓。無奈如今林子楓失蹤,無從對證,隻知此前林子楓曾頻繁來迴蘇陽與京城之間,我這才想去蘇陽碰碰運氣。”


    鳳翎點頭,稍稍放下心,握簫雲的手,“那你自己小心著些。”


    “放心,”簫雲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你知道就好,甭操心這些,”說著,簫雲拉著她起身,“走,我帶你瞧個人去。”


    “瞧誰?”


    簫雲一邊走,一邊向她解釋,“京城迴來的路上,有名女子攔我的馬,來不及問話卻又暈了。細瞧之下,發現那女子竟是熟人,便帶了迴來。著人喂過湯藥,這會子也該醒了。”


    聽簫雲似是帶著些關切地說起某個女子,鳳翎的心裏便有些吃味,說出來的話也就酸溜溜的,“世子爺英雄救美啊,這是要介紹給我認識麽?”


    簫雲側目,伸指戳她的額,輕笑,“阿鳳晚飯喝了醋麽?酸得很!”


    鳳翎嘟著嘴拍開他的手,往一邊躲閃。


    簫雲笑著拉過她,道,“說過了,是熟人,阿鳳也識得。”


    鳳翎這才轉臉看他,“我認識?誰?”


    “秦瑞瓔,你的庶妹。”


    “瑞瓔?”鳳翎大驚,聲音也陡然一提,不甚確定的,“你是說,瑞瓔暈在你的馬前?”


    “恩。斜刺裏衝出來,若非我勒得快,她隻怕就沒命了。”


    “怎麽可能!別是你弄錯了。”


    嘴上這樣說。鳳翎還是加快腳步跟著簫雲往前院的客房去。


    往日在府中,她與瑞瓔雖然不算親厚,卻也沒什麽過節。


    瑞瓔性格清冷,不喜與人交往。又早隨秦天河於清江赴任,這時候猛然聽得她以這種狼狽的方式出現在簫雲麵前,鳳翎還是大吃了一驚,心頭有些牽掛。


    何況有之前林子楓一案。


    鳳翎又難免聯想。


    瑞瓔是第一眼就暈在了簫雲麵前,接著被簫雲帶迴了來,簫雲根本來不及問話,所以也是一頭霧水的。


    見著簫雲,門外侍立的丫環就行禮迴話,說,“親家姑娘己經醒了。正在喝粥。”


    鳳翎這才確信簫雲沒有認錯人。


    丫環進去迴了話,簫雲與鳳翎兩人進屋的時候,瑞瓔己經由丫環扶著從床上下來,遠遠的就向二人行禮,“阿瓔見過姐姐。姐夫。”


    鳳翎忙幾步上前扶起她,“你身子不好,甭顧著這些虛禮。”


    趁機打量瑞瓔幾眼。


    瑞瓔的臉色蒼白如紙,平日紅潤的櫻唇沒了半分血色,盡管很努力的想擠出幾分笑容來,微顫的嘴角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恐。


    不像是裝出來的害怕。


    瑞瓔的手一觸及鳳翎,就從扶著她的丫環手中掙脫出來。緊緊的將鳳翎的手握在掌中。


    鳳翎的手給她握著生疼。


    鳳翎使了些力氣從她手中抽出右手來,覆在她的手背輕拍,柔聲哄著 “沒事了,沒事了,你先坐著,有話慢慢兒說。” 一邊扶她往圈椅上坐下。接過丫環遞過的茶,哄著她喝了兩口。


    放下茶盞,瑞瓔喘了口氣,一霎眼,卻是滾下兩粒豆大的淚珠。


    瑞瓔慌忙抬袖抹淚。起身向簫雲行禮,“阿瓔無狀,請姐夫見諒,多謝姐夫搭救之恩。”


    簫雲伸手虛扶,“一家人,勿需多禮。”


    鳳翎扶著瑞瓔起身坐好,問,“阿瓔,你不是隨爹爹去了任上,怎麽會在京城,還撞在世子爺的馬前?”


    瑞瓔瞥一眼簫雲,低眸抿嘴不說話。


    鳳翎會意,轉臉向簫雲,道,“世子爺,阿蓉今兒一直叨叨你呢,不如你先瞧瞧她去,我和五妹聊會兒。”


    簫雲的神色有些猶豫。


    名義上是一家人,瑞瓔倒底有些來路不明。


    鳳翎衝他笑笑,“琥珀琳琅就留著吧,許久未見,咱們一塊兒敘敘舊。”


    見琥珀琳琅幾步上前,一人一邊的立於鳳翎身側,簫雲這才一點頭,轉身出去。


    瑞瓔起身行禮相送。


    從簫雲的背影上收迴目光,轉眸向鳳翎,瑞瓔的笑容十分苦澀,“姐夫是真的心疼你啊,我真羨慕你,大姐。”


    鳳翎不置可否的笑笑,“說說你吧,怎麽來的京城?爹爹可知道?”


    瑞瓔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低眸在身前兩指交搓了一會兒,突然一個轉身,衝著鳳翎雙膝跪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琥珀一跳,橫一步攔在鳳翎麵前。


    鳳翎伸手撥開她,扶起瑞瓔,“快起身,阿瓔,有話好好兒說。”


    瑞瓔掙脫她的手,反而磕頭下去,“姐姐答應,阿瓔才敢起來。”


    “你不說,我如何答應?”


    鳳翎縮迴手,向後退了一小步,正色,道,“你要真這樣跪著,咱們就無話可說了。”


    琳琅過來扶瑞瓔,“五小姐,起身,有話和大小姐好好兒說。都是一家人,能幫的,大小姐自然會幫;幫不了的,您一直跪著也無濟於事。”


    瑞瓔看鳳翎麵色嚴峻,也不敢再拗,順著琳琅的手起來,仍向鳳翎深深一禮,哽咽道,“求姐姐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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