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玉迴身,對著不遠處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的年輕男子愣了一瞬,直到他近到麵前,才反應過來是二哥秦樂文,帶著意外的笑道,“二哥,怎麽今兒迴來了?還穿得這身,剛迴?”


    帶著笑,心裏卻是泛起一陣酸意。


    衣服沒換就來探妹妹,自己怎沒這樣的好哥哥?


    秦樂文沒有迴答,對著她打量了一陣,擰眉帶著擔憂道,“怎的瘦成這般模樣?聽二哥的話,好好養著身子,別多想,這世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事兒過了就好了。”


    巧玉低眉笑笑。


    聽話裏的意思,二哥也是知道她的心事啊,也沒有替她說一句好話罷?


    堂姐最聽二哥的話,他若開口,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同?


    不會吧?到底,他分得清楚,誰是他的親妹子。


    可惜,可憐。


    巧玉苦笑,再抬眸時,己經掩去眸裏的澀然,低聲道,“我知道,會的,謝謝二哥。”


    “這就好。”秦樂文點頭,臉色也跟著釋然。


    巧玉強擠出一個笑意,又問一遍,“營裏沒事麽,二哥怎的這個時辰迴來?”


    秦樂文“啊”了一聲,往鳳翎院門瞧瞧,答得似有些心不在蔫,“有些事兒。”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又往鳳翎門邊指指,“我來瞧鳳丫,要不一起去坐坐?”


    巧玉搖頭,“不了,有些累。正想迴屋呢……”巧玉行了禮,才要走,又突然問道,“對了。二哥,我一直擔心來著,總想問問,大業哥……可還好?”


    誰不知道秦大業打小一心就隻向著鳳翎,扔下一切來京城也就為了鳳翎。


    如今皇上的賜婚旨意早己家喻戶曉,最受不了打擊的,怕就是那個傻乎乎的秦大業了吧?


    巧玉的一雙美目緊緊盯著秦樂文的臉。


    果然,秦樂文腳下一頓,麵色瞬間黯了黯,苦笑。“是啊……難受呢。不過。也是沒法子的事兒。”


    嗬,隻一句“沒法子的事兒”就想打發了?


    巧玉心頭冷笑,轉臉看一眼鳳翎的院門。表情卻有些恍然,“所以二哥迴來,是找姐姐商議……大業哥的事兒?”


    秦樂文咧咧唇,算是默認。


    巧玉的麵色也跟著發黯,輕輕歎道,“是啊,大業哥該多難受,原先在鄉裏,誰不知道……二哥,別怪我多話。咱們都是一塊兒長大的,又前後來京城,大業哥也跟我親哥哥似的。我早猜想他會這樣,心裏別提難受了。”


    巧玉紅了眼圈,“大業哥把二哥當兄弟似的,他一人在外,也隻二哥能多照拂。大業哥真可憐……二哥,多勸勸大業哥吧。”


    “是啊,玉丫說的是。”秦樂文認同巧玉的話。


    “可惜大業哥性子拗,誰的話也未必聽得進。”


    秦樂文撓頭,“是啊,誰也不理,我這才急得不行。”


    “有機會的話,還是讓姐姐親自勸勸他吧?解鈴還需係鈴人,大業哥……怕隻有姐姐能勸了。”


    “這……”


    “老話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是打小的兄弟。姐姐若是不去勸,大業哥怕是難轉過那個彎兒來……雖然姐姐如今……有些不妥,但總有正經理由的,約個僻靜地方,避著些人,也未必就惹人閑話。”


    “也是。”


    “明日不正好伯父伯娘不在府裏?姐姐早去早迴便是。”


    “好。”


    秦樂文應下,大步往鳳翎院裏去,輕輕敲門,便即有丫環出來,說笑著將他迎了進去,竟對他身後不遠處的巧玉似若無睹。


    巧玉霎霎眼,扶住紫煙的手,若無其事的道,“走吧,迴屋,有些事兒我要交待你去做。”


    秦樂文就是給秦大業鬧得實在沒法子了,才特意請假迴來向鳳翎討主意。


    鳳翎這才知道,知道賜婚旨意之後,秦大業逃營不成受罰,事隔不久又喝酒鬧事,被開除出健銳營;


    出營之後來過尚書府幾次,都被甘氏好言勸了迴去;


    現在整日在街頭醉酒,把秦大寶折騰得不行,這才又去營裏求秦樂文。


    秦樂文這時也認為,恐怕真隻有鳳翎才能對他勸上一勸了。


    再說,瞞著父母,有他陪著,早去早迴,也不是什麽大事。


    鳳翎猶豫。


    內心裏,她一直知道秦大業對她的心意,但無奈心有所屬,也不是可以強求的,勸……,換作平時,也不是不行。


    隻是這次不知怎的,她心裏卻是十分不安。


    見她陰著臉半天不答,秦樂文心中便是不快,站起身在屋裏煩燥的走了幾個來迴後,在鳳翎麵前站定,瞪著鳳翎。


    聲音也沉了許多,“鳳丫!哥哥一向疼你,你說什麽,哥也從不反對。可你現在這樣子,我心裏真難過!是,咱現在的日子是好過了,可你想想當初,大業是怎麽對咱的?沒有大業,就沒有如今的秦樂文!咱做人,可不能忘本!不過見上一麵,三兩句話,有什麽難處?”


    鳳翎也知道秦樂文說的道理。


    見秦樂文急得眼圈泛紅,是真心疼秦大業,鳳翎忙勸道,“哥,你甭急!我不是不去。隻是得好好想想……這事兒,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勸得了的。我去了要說什麽?見了隻怕更雪上加霜,又如何是好?”


    秦樂文急得猛往頭上撓了幾下,說不出話來,頹然的往椅中跌坐,“這……怎麽辦?大業,真太可憐了啊!你是沒見著……人都瘦了幾圈,而且,醉酒了,就往跟兒一躺,嘴裏隻喊著鳳丫,鳳丫……對你名聲也不好。這家夥強得跟牛似的。誰勸也不聽,怎麽好呢?”


    “要麽,”鳳翎試探性的問,“你跟大寶說。讓他帶著大業迴鄉養一陣子,緩過再說?”


    秦樂文歎氣,搖頭,“我不是沒說過。你想大業那性子,是大寶勸得了的麽?我也怕你難,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了,我哪裏會迴來向你討主意?他要麽醉著,要麽醒著就跟我嚷嚷著想見你,說你……哎,要說。咱也是對不起他。我早該跟他說清楚。”


    秦樂文沒有把秦大業的話說出來。鳳翎大致也能猜到。


    秦大業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不明白她往日的疏離便是拒絕,是還對她心存希望吧?


    想想秦樂文的話也對。秦大業如今這般,自己或多或少也有責任。


    早該把話說清楚。


    秦樂文在身前搓手,帶著些難色看向鳳翎,“要不,看在我的份兒上,咱悄悄的去見他一麵?”


    秦樂文衝她伸出一隻食指,重重的道,“咱就見一次!咱把話說清楚,讓他死了心也好。我跟你一起勸,勸他要麽過了這坎兒。留在京裏,我就去求十一爺,再給他謀個職差,他好好兒幹著;要麽,再這樣鬧事,不如早些迴鄉侍奉爹娘。”


    秦樂文帶著央求的語氣。


    鳳翎隻好點頭,“好……吧,就一次。”


    秦樂文高興地跳起來,“好,就明日吧,我去說,就在阿歡的店裏,我讓他留個僻靜的雅間兒。哦,申時吧,爹娘不在府裏,咱悄悄的去悄悄的迴,神不知鬼不覺。”


    看秦樂文笑得像個孩子,鳳翎也隻好跟著苦笑。


    她心裏總是不安。


    許是要麵對秦大業,還帶著些愧疚的原因吧?


    有哥哥在,還有琥珀,出不了什麽事兒才是。


    鳳翎安慰自己。


    誰知琥珀一聽要去常歡店裏,左一個理由右一個理由,甚至連肚子會疼的理由都拿出來說,就是不願去。


    鳳翎聽得好笑,“咱們的女俠今兒是怎麽了?都算出自己明兒會肚子疼,我瞧著,可以改行當占卜師了。”


    “小姐!”琥珀紅臉跺腳,“您甭笑我,反正……明兒我死也不去。”


    “這是怎麽了,”鳳翎愈發莫名,看向琳琅,“陪我出去一趟,犯得著鬧得要死要活麽?”


    “她啊,我來算算,” 琳琅裝模作樣的掰手指,眯眼笑得促狹,“有人一直給她送金送銀送吃食……是怕自己胖得打不了拳啊!那個大寶哥……”


    “琳琅!”琥珀尖叫著衝琳琅撲過去,一手勒住她的脖子,一手捂她的嘴,把琳琅勒得直拍她的手臂,翻白眼。


    “大寶哥?”鳳翎似有所悟,失笑,“秦大寶啊!這是啥時候的事兒,連我都瞞著?”


    琳琅推開琥珀,猛咳了幾聲,往後退了幾步,才又笑,“不就之前見過,後來小姐又差她往店裏去過幾次,一來二去的,兩人就……”


    “什麽一來二去!”琥珀跺腳打斷她的話,“是那個傻子一廂情願,奴婢……”琥珀往鳳翎靠一步,“奴婢可是說了,奴婢是要守著小姐的。”


    “啊,”鳳翎點頭,看著琥珀似恍然大悟,“守著小姐……琥珀和大寶,都到了談將來的地步了啊?”


    “小姐!”


    見自己越描越黑,琥珀急得快要哭了出來,“奴婢可什麽沒說,就他死乞白賴的,討厭的人。”


    “大寶也是我從小識的,不錯,呆是呆些,很踏實……琥珀,”


    鳳翎話未說完,琥珀紅著臉又要叫起來,琳琅終於看不過去,過來挽住琥珀,笑向鳳翎,“算了,小姐,她啊,心裏煩著呢,您甭再逗她,讓她留在府裏吧,我陪小姐去。要不,跟夫人說說,讓她跟琉璃換換?”


    鳳翎搖頭,“不用,明日二哥會去,就你跟著吧,人少也不打眼。娘那兒不用多說,省得她出門也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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