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多謝小姐……奴婢……哈,”如嬤嬤屈膝,正要行禮告退,忽然不自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甚至流出眼淚。


    在夫人小姐們麵前失態,這可是很低級的錯誤。


    她明明想忍,卻怎麽也沒能忍住,如嬤嬤的臉灸的發燙,忙道歉,“對不住,奴婢……啊,啊……”


    不自覺的,嘴裏居然一個接一個的湧出哈欠來。


    “奴婢……真是失禮。”


    如嬤嬤硬撐著道歉,眼皮子卻困得怎麽也掙不開,模模糊糊的,還能看見眼前大小姐淺笑的臉,“嬤嬤是累了吧?這樣可不成,要麽在府裏稍歇歇再走?”


    “不……用,世子夫人……”


    如嬤嬤想說,世子夫人還在等她迴話呢。夜裏尚書府裏發生了奇怪的事,居然可能牽扯到了老夫人,她得緊著迴去迴報才行。


    可是這樣想,她卻再邁不開腿,人也軟軟的向地上滑去。


    聽到的最後一點聲音,還是大小姐的,隱約帶著些驚慌,“快扶著,如嬤嬤是累壞了!扶好,扶好。”


    “這樣就睡了?”鳳翎往如嬤嬤的方向探了探臉,笑眯眯的問琥珀。


    琥珀伸出食指,用尖尖的指甲往如嬤嬤略有些肌肉下垂的臉頰上狠狠的戳了兩下,如嬤嬤的臉上立即浮現出兩個彎彎的指甲印子來。


    如嬤嬤卻無動於衷,依舊靠在琥珀肩上,微微的打著鼾。


    琥珀頑皮的吐舌,“瞧。小姐,奴婢查驗過了,這是睡死了呢。”


    “你忙去,我扶去屋裏歇著,睡成這樣,得是多累啊!”琳琅邊說,邊伸手從琥珀肩上扶過如嬤嬤。


    她的力量比琥珀小得多。雖然咬牙用了力的,還是一個趔趄的被如嬤嬤壓得往一邊倒去。


    琥珀慌忙又去扶,“我來我來。耗不了多大工夫,”說著,琥珀便又向鳳翎。道,“小姐,一會兒奴婢自去,就不再稟報。您放心,熟門熟路的,不消片刻。”


    “好。”鳳翎點頭。又向琳琅,道,“你小心安排。如嬤嬤這是累得不行。先找間幹淨的客房安置,遣兩個靈活的丫環好生伺候著,候府的馬車和帶來的人,也著人好茶好水的伺候。就說容如嬤嬤睡過這陣子,等她醒了,再客客氣氣的送出門去。”


    琳琅琥珀應下,便各自忙去不提。


    如嬤嬤這一覺睡到天色大亮,醒來時渾身竟是說不出的舒暢,一邊揉眼睛,一邊還犯著迷糊。


    環視周圍。見家具布置與往常不同,伺候的丫環又都是生臉,桌上還堆著大包小捆的禮品,如嬤嬤一個激靈,這才大叫著從床上跳起來,一邊拍著腦門子,一邊“哎喲哎喲”的喊,“真是,真是,老了老了,太誤事!”


    如嬤嬤趿著鞋就往外衝,連桌上備下的禮品都來不及拿,衝到門房,上了馬車,唿喝著便往候府奔去。


    丫環們即刻將這情景迴了鳳翎。


    鳳翎正和琥珀琳琅下著棋,聽了丫環來迴,頭也沒抬,一邊落子一邊笑著打趣,“希望是睡得足了,別閃了腰才好。”


    琳琅琥珀不答,會意的笑。


    這邊不知如嬤嬤是如何迴候府迴話,不過一整天的,候府並沒有任何動靜。


    沒有任何人來尚書府探陸氏,更別說世子夫人了。


    陸氏不相信,總以為是甘氏從中作梗,在院裏摔杯子砸椅子的鬧了大半天,無奈琉璃就是守著大門不讓出,她便也奈何不得,鬧得累了,自己也就偃旗息鼓。


    傍晚時分,秦天河拖著一身的疲憊迴府,徑直就去了陸氏院裏。


    鄙夷的掃一眼滿屋狼藉,秦天河一進門,便將手裏的白燕盞狠狠的朝陸氏的方向擲過去。


    那燕窩在他手心裏抓了一路,早就碎成了渣。即便被他這樣發狠的扔出,也就猶如紙片一般飄飄灑灑而下,不過落了一地的白粉而己。


    秦天河不解恨,邁一步踩住碎成粉的燕窩,用腳尖死命的往地上揉了一陣,才抬眸冷笑,“哼,嗬嗬,陸氏,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好說!”


    陸氏剛剛將屋裏最後一個丫頭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後攆出去,憋著一肚子火, 抓著手中的瓷枕正要扔,卻見著秦天河衝進來,以飛快的速度演完麵前這一幕。


    陸氏舉著瓷枕的手滯在半空,久久的不曾放落。


    她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秦天河。


    麵前的這張她曾經那般喜愛的、俊雅的男人臉,這時卻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得那麽陌生,那麽……醜陋。


    陸氏呆著,心卻一陣緊一陣的疼。


    還是瑞璿先發出不滿的聲音,“爹爹,您這是……發什麽脾氣?”


    “就是,爹爹,”瑞瑤扁嘴,扶住陸氏,“您不知道,那女人多猖狂,有個會身手的丫環了不起麽,明兒,我也去候府要個這樣的丫環,看誰怕誰!”


    “閉嘴!”秦天河怒吼。


    “爹……”


    這次,秦天河連話也沒讓瑞瑤說完。


    “滾!都給我滾出去!”


    陸氏扔了手中的瓷枕,站起身,一拉瑞瑤,微昂著下巴,對著秦天河冷笑,“姓秦的,你耍什麽威風!要是沒有我,你今天還不知在哪個山旮旯裏刨土呢,嗬,這是我的屋,要滾,你滾!”


    “娘,好不容易把爹爹盼來了,快別說氣話!”


    瑞璿隻好去勸陸氏,一邊還給瑞瑤拚命使眼色,讓她一起拉住陸氏,阻住她似乎下一步就要往秦天河身上撲過去撕打的架式。


    母親陸氏這種把男人往外趕的本事,還真讓瑞璿無可奈何。


    他是個男人,你要他滾了,他還會沒處可去麽?


    虧得秦天河身邊的姨娘都是陸氏的丫環,她這才過了好些年的舒坦日子,可甘氏一來,便徹徹底底地打破了這種安寧。


    甘氏從容大度,陸氏計較刻薄;甘氏溫柔嫻靜,陸氏蠻橫吵鬧,兩相較下,陸氏連那僅有的一點點,在男人心中的牽掛都漸漸失去。


    看著母親欲哭無淚的臉,瑞璿甚至有種錯覺,似乎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上天準備好的,給陸氏的懲罰。


    從雲端跌到穀底的痛苦。


    “你不怕醜,就讓女兒們聽著好了。”秦天河卻是笑得怪異,用一種緩慢的,尖銳的聲音報出一大串莫名的中藥名來,“青礞石,青莢葉,忍冬,神仙子……”


    秦天河一口氣報了十幾味中藥名,有些耳熟,有些卻是她們聞所未聞的。


    “這是什麽?“瑞璿用著驚異的目光看著陸氏,問。


    陸氏冷笑,“我怎麽知道,問你的好爹爹去!”


    “你是不知道,不如迴去問問你的好娘,候爺夫人!都用什麽來熏製白燕,嗬,多費工夫的事情,熏得那麽自然,你娘還真用心良苦!”


    “秦天河!”陸氏紅著眼衝他嘶叫,“你在我麵前囂張什麽?你有本事,你這就跟我迴候府,衝我娘理論去!”


    “陸氏,哼,”秦天河擠出一聲鼻音,“我自然要去問的,隻不過,我得從你嘴裏問個準話出來,那些東西究竟是做什麽用的。我府裏的幾個姨娘,用得著你娘費那麽大的心思?還有,你說,麒兒究竟是怎麽死的!”


    瑞璿總算聽出了大概,擰緊眉,目光落在秦天河腳邊的那星星點點的碎燕窩之上。


    看來,爹爹是去過太醫院了。


    那丫頭說得沒錯,燕窩確實被什麽藥材熏製過。


    尚書府的燕窩大多來自候府,有問題的燕窩,候府自然脫不了幹係。


    候爺夫人,她的外婆,也脫不了幹係。


    秦天河並沒有從太醫院中得出結論,亦或是,根本沒有人會給他結論,這些藥材熏過的燕窩究竟是做什麽用的。


    所以秦天河大概並沒有去候府,而是迴尚書府質問陸氏。


    若候府隻是想通過這些燕窩來謀害幾個姨娘,秦天河很可能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必要因為這點小事與候府生隙,但恰在這時,牽扯到陶姨娘與麒兒的死,便會讓人產生更多的聯想。


    聯想,卻沒有答案。


    秦天河才這般氣勢逼人的想從陸氏這裏套問出些什麽來。


    瑞璿的目光轉向陸氏,看著陸氏氣得發青、顫抖著的臉。


    隻可惜,娘怕是也被蒙在鼓裏的。


    別說爹爹了,就連她自己,也實在想不通外婆的用意。


    往尚書府送燕窩,是候府的舊製,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而上等的白燕盞色澤晶瑩如玉,想也知道,要用這些藥材熏製而色澤不變,還無色無味,可不是一般的藥用工藝。


    貴為候府夫人的外婆,為什麽要這麽大費周章的著人熏製這些白燕盞送到尚書府?


    外婆知道的,娘一向隻用血燕,而尚書府的白燕盞一般是給姨娘和庶女們用的。外婆這麽大費周章,難道僅僅隻為了暗害幾個姨娘?


    可這麽多年,姨娘們活蹦亂跳的,還生下庶女,外婆又害了她們什麽?


    有些藥名她是知道的,帶著些微毒,絕不可能是給姨娘們的補品!


    秦天河不說話,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冷冷地剜著陸氏的臉。


    陸氏微昂著頭,在身側緊握雙拳,毫不示弱的瞪著秦天河。


    瑞璿撇開腦裏的想法,正想勸上幾句,就聽見外麵的丫環瑟瑟縮縮的聲音,“大人,大小姐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告。”


    瑞璿頓時氣結。


    她又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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