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先一步攔在鳳翎麵前,道,“妹妹,有話好好說。妹妹的心情我能理解,三小姐的事固然遺憾,但是,開口就要把我的女兒要打要殺的,妹妹,我也是娘,我不會袖手旁觀。”


    陸氏不屑的冷笑,“你不過一個鄉野女人,不袖手旁觀又能怎樣?你的女兒也是個沒人管教的鄉下丫頭,能與我的女兒相提並論?把我的女兒毀成這樣,不打死她,難解我心頭之恨!”


    甘氏哀怨的看一眼秦天河。


    瑞瑤哭著爬起來就要往鳳翎的方向撲,給瑞璿攔住。


    瑞璿一邊勸她,眼睛卻往鳳翎身上一直瞟。


    鳳翎直作未見。


    秦天河知道甘氏的意思,幹咳一聲,“咳,整日鬧的什麽,夜裏也不安生。”向陸氏蹙眉道,“誰的錯你罰誰便是,沒伺候好小姐,把那幾個丫頭都趕出去罷了。”


    “大人,大人,不關奴婢的事兒啊!”綠萍等人一見這火燒到自己頭上,忙跪下邊磕頭邊哭。


    陸氏更氣,“你就隻會向著她們。女兒的臉毀了,你罰幾個奴婢做甚?雲仙,雲仙!”


    雲仙“哎”了一聲,她倒是領了婆子來等在門口,見屋裏的架式,並不敢進前。


    陸氏也不再理秦天河,顫手指向鳳翎,“把那丫頭給我往死裏打!誰攔著,一並打死!”


    雲仙一邊應著,一邊為難的看著秦天河。


    “行了,別再瘋了。”


    “還不去!”陸氏衝著雲仙低吼,雲仙無奈,隻得向婆子們使個手勢,婆子們向鳳翎挪過幾步,隻聽見甘氏喊了一聲琉璃。


    琉璃揚手踢腿,幾個婆子便跌倒在地。哇哇亂叫。


    “反了,反了……”秦天河氣得麵色鐵青,“都給我滾迴去!”


    “誰也不準走!”陸氏瘋了似衝雲仙怒吼,“去調幾個有功夫的家丁過來,實在不行,我去候府討兵,我就不信了,還治不了幾個丫頭!今兒不打死這丫頭,我絕不罷休!”


    陸氏這些天忍的氣終於一股腦兒的迸發出來。


    甘氏拉住鳳翎,衝著秦天河跪下。淚流滿麵,道,“大人。你我夫妻十餘年,我的性子大人知道。我帶著兒女來京城,並不為貪圖富貴。既然這兒容不得我們,那我們迴去便是。求大人饒了女兒性命,女兒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求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娘,你莫哭,”鳳翎扶住甘氏,恨恨的瞪著秦天河。轉而召過琥珀,道,“你去喊一聲哥哥嫂子。讓隨便收拾幾身衣裳,咱們去找二哥和姐姐。咱們迴秦家村!”


    琥珀應下,轉身要走。


    “邊兒呆著去!”秦天河喝止琥珀,轉而又向鳳翎,無奈的道。 “你娘糊塗,你能別再添亂麽?這兒是你們的家。迴什麽秦家村!”


    鳳翎仰臉向他,“爹爹,女兒也不想走,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再見上爹爹。女兒雖然不孝,但心裏還是記著爹爹的。可今兒有人要打死鳳翎,明兒可能就有人害哥哥。若是要在爹爹跟前丟了性命,我們倒不如迴秦家村的好。”


    “你這孩子……”秦天河歎口氣,扶起甘氏,柔聲道,“你別急,有話慢慢兒說,離府的事兒以後甭再提。”


    “大人……”甘氏啜泣,“這種爭爭吵吵的日子,我實在是過得累了。帶孩子們迴去哪怕吃糠咽菜,我也認了。”


    “我知道,你在鄉裏呆得久,不習慣也是自然。不過,你想想兒子,這話糊塗!我在國子監裏替守文找好了博士,過了年就要行拜師禮,前途無量的,你還要讓他迴鄉務農麽?”


    甘氏不答。


    秦天河輕拍甘氏的肩,邊頭向鳳翎,板著臉,聲線卻很柔和,“你也起來吧,收斂收斂性子,別沒事跟著瞎鬧。”


    陸氏卻是一聲低吼,“還不去!要我打死你麽?”


    雲仙忙唯唯諾諾的應。


    “夠了,”秦天河喝一聲,衝雲仙道,“扶太太迴屋休息!再鬧得府裏不得安生,唯你是問。阿璿,你也迴去!讓阿瑤休息,好生照料著,明日再請胡禦醫來瞧過便是。”


    雲仙苦臉應了一聲。


    陸氏還要再說,被瑞璿拉住,“娘,迴去吧。”


    陸氏甩開她,“迴去什麽?她們害了你妹妹,讓我咽下這口氣麽?她要走是吧,走啊!她不走我們走,我們迴候府,讓我爹爹做主!”


    “扶你娘迴去!”秦天河喝一聲。


    瑞璿嚇得一個顫抖,衝秦天河跪下,哭道,“爹爹,您莫怪娘,娘是心疼妹妹。妹妹的臉……嗚嗚,是我的過錯。我不該,我不該……”


    瑞璿抬起淚眼,很痛心的向鳳翎道,“姐姐,我疼惜姐姐,才親手製了妝粉要給姐姐,姐姐不喜歡,扔了也就罷了,為何要往裏摻什麽胡粉,來害我妹妹?都是親姐妹,姐姐的心怎的恁般歹毒?”


    鳳翎大驚失色,“妹妹是我說……我?”


    瑞璿哭道,“不是姐姐還能是誰?我發現的時候,阿瑤的眼上正上著綠妝,那妝是我製的,粉盒也是為姐姐精心挑過的,我怎能認不出來?”


    “那妝粉是我的沒錯……”


    “姐姐認了?”瑞瑤哭著打斷鳳翎的話,又道,“姐姐又豈能不知道容貌於女子來說何其重要?姐姐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爹,都是阿璿的錯,都是阿璿的錯,阿璿若不那麽好心,為了幫姐姐,忽略了妹妹,阿瑤也不至於此。求爹爹責罰!”


    瑞璿伏地痛哭。


    “怎麽迴事?真是你弄出來的?”秦天河瞪目向鳳翎問。


    鳳翎的臉色更加莫名,“妹妹是說,阿瑤用的眼妝是妹妹送給我的那盒綠梅妝?”


    “正是。”


    “妹妹確定?”


    “確定,我親手製的,絕錯不了。隻是,我絕沒往裏摻胡粉。”


    鳳翎臉色一變,冷笑。“妹妹糊塗了吧?綠梅妝的製法,取綠梅初蕊數朵取汁兩碗,和粉十兩,蜜陀僧一兩,白檀香一兩,黃連五錢,腦、麝少許,蛤粉五兩,輕粉二錢,鷹條一錢。右件為細末和勻。”


    鳳翎侃侃而來,“晾幹後為塊狀粉,用時刮塗。兌以蜜汁或鵝油,水化開亦可,可敷臉,可畫眼。請問妹妹,妹妹製好的粉塊。我要如何往裏摻胡粉?散在上麵?三妹可是如此糊塗之人?”


    瑞璿心中暗叫不好,沒想到鳳翎留了一手。


    她問過鳳翎的,說是不會製綠梅妝,誰知說出的一毫不差。若是把妝粉送給禦醫檢查,胡粉與米粉性狀不同,很容易查出來。


    嘴上卻隻能硬挺。“阿璿不知。阿璿……用的是粉英。”


    “這就簡單了,”鳳翎向秦天河道,“爹爹。隻需把瑞瑤用過的妝粉拿去給胡禦醫,胡禦醫很容易知道裏麵用的什麽粉。而且,我若真是灑在表麵,胡禦醫隻需將粉塊切開便知。”


    瑞璿麵色大變。


    這種變化沒有逃過秦天河的眼睛。


    秦天河看向綠萍,“拿粉盒來。”


    綠萍應下。忙去妝台前取來妝盒,雙手捧著遞給秦天河。


    “剪刀。”


    紫鳶取了遞上。


    秦天河將粉塊絞開。拈在手中細瞧。


    “還有,爹爹,當時的情形這些丫頭們都瞧見的,是三妹趁我不備的時候,讓人從我手中搶走的,又不是我送給她的。我不能未卜先知,又如何往裏摻胡粉等著三妹來搶?”


    秦天河不說話,看一眼地上跪著微微顫抖的瑞璿,將手中的粉塊遞給陸氏,問,“還要打死嗎?”


    陸氏顫抖著接過。


    現下的年輕女子都流行自己製妝,陸氏雖然不會製,但幾個女兒總會製一些來博她歡心,所以她也知道一二。


    橫切麵整齊,顏色勻稱,絕不可能是後來摻進的粉。


    鳳翎將齊氏教她的東西重複一遍,“胡粉雖然有毒,但毒性慢,製妝效果好,女子愛美,願意吞鴆者亦不在少數。又因其產地少,是以價格亦是不菲。爹爹若想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倒也容易。城裏有賣胡粉者,亦不過那幾家,爹爹著人一家一家去將夥計請來,往咱們府上辨認丫環便是。”


    “那……倒不必。”秦天河看地上抖若篩糠的瑞璿,歎口氣,“鬧得滿城風雨反倒不好。”


    “要麽,爹爹,爹爹可以遣人,往我和瑞璿屋裏都搜一搜,看誰的屋裏能搜出胡粉。”


    “阿璿……”秦天河歎一聲。


    瑞璿磕頭,顫聲迴道,“女兒不知,女兒不知……女兒用得確是粉英。”


    “你一人製的?”秦天河問。


    瑞璿倒也反應的快,搖頭,“不是,女兒隻是說方法,製妝的是……”瑞璿一咬牙,“知畫,弄琴。”


    立時就聽見兩聲尖叫“小姐!”


    “塞住嘴拖出去,先關起來,明天打發了。”


    兩婆子立時從扯住兩名尖叫的丫環,用力往外拖。


    “大人,大人,奴婢冤枉啊……”話未說完,“唔唔唔”幾聲,丫環們被塞嘴,掙紮的聲音也漸漸遠去。


    冷眼旁觀,屋裏的人誰都明白秦天河是替瑞璿找了替罪羊。


    瑞璿隻是委屈的“嚶嚶”直哭。


    秦天河瞪一眼陸氏,語氣裏的些厭惡,“沒事多管教女兒吧,一天到晚的,別把心思總放在別人身上。候爺那邊,你若想迴,明兒去了住幾日也行。”


    “你也是。”秦天河轉向甘氏,道,“離家的事情不準再提。兒子的前途,誰也耽擱不得。”


    甘氏應下。


    秦天河轉身便走,方向是代姨娘屋裏。


    “咱們走吧。”甘氏拉起鳳翎轉身。


    陸氏在她身後一聲冷笑,“你得了什麽好?也就仗著生了三個兒子。”


    甘氏迴身看她,淡淡一笑,“說的好。我有三個兒子,你有麽?”


    甘氏說完即走,再也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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