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走,這就走,”鳳翎收迴手,轉身要去拿放在石桌上的瓷盒,吃了一驚,轉眸卻發現捧在綠萍手上,便指著道,“妹妹,那個粉盒可以還我麽?是二妹特意為我製的綠梅妝,給我去候府赴宴時用。三妹喜歡,再問二妹要來便是。”


    綠萍摟著退一步,看向瑞瑤。


    “不行,”瑞瑤橫過一步將綠萍擋住,道,“製妝的也是這綠萼梅,是我娘的東西,憑什麽給你?姐姐是腦子糊塗了。”


    “甭管糊不糊塗,也是二妹送我的,好妹妹,還我罷?”鳳翎賠笑,低聲下氣的道,“我隻試了兩迴,都還沒正式用過,你知道,梅宴上我還指著這妝粉呢,你要真喜歡,我拿別的和你換,可好?除了這個,其餘的隨你選。”


    “休想!”瑞瑤怒目喝一聲,轉身衝綠萍使了個眼色。綠萍會意,摟著瓷盒拔腿就跑。


    其餘幾人便簇擁在後,將綠萍身後的路堵住。


    瑞瑤快幾步跟在最後。


    都畏著琥珀呢。


    “哎!”鳳翎喊一聲,等反應過來要讓琥珀追的時候,綠萍早就跑了沒影。


    “這怎麽好?”鳳翎無奈的提高嗓音歎一聲,卻衝著琥珀眨眼。


    琥珀吐舌一笑。


    氣喘籲籲的跑了老遠,轉頭確定琥珀沒有追過來的時候,綠萍才停下腳,一邊喘,一邊獻寶似的將手裏的瓷盒捧給瑞瑤,“小,小姐,累死我了……這個,怎麽好?”


    瑞瑤癟著嘴接過,揭開盒蓋往裏看了一眼,果然隻有淺淺的幾道印子。很直很齊整,可見真是小心翼翼的用著的。


    而妝粉瑩若碧玉,香氣沁脾,甚是惹人喜愛。


    瑞瑤不覺“哼”了一聲,“好個阿璿,倒是費了不少心思。我的到如今都沒著落,卻弄了這麽好的給別人!討好那個人做什麽用?還能把嫡小姐的位子讓出來?也不知阿璿怎想的。”


    “當”的一聲,瑞璿將手裏的綠梅妝粉塞迴綠萍手裏,氣鼓鼓的道,“拿著!不給我製。我偏用給她看!拿迴去!”


    綠萍應了一聲,往來時的方向看一眼,奇道。“小姐,你不覺得奇怪麽?琥珀竟然沒來追咱們,那丫頭可兇得很。”


    “誰叫她虧了理?摘了我娘園裏的綠萼梅,迴頭我告給爹爹聽,看爹爹不責罰她!”


    這理由說得實在牽強。


    綠萼梅雖然是陸氏名下的。早年陸氏也確實寶貝過幾迴不讓人碰。但近年梅樹多了,園裏品種又有增新,陸氏也就不再偏愛這綠萼梅,由著府裏的小姐們摘來製妝,偶爾還會誇讚幾句“小姐們手真巧”之類。


    連瑞珂都時常摘來製成妝討陸氏喜歡,這些事兒。秦天河都是知道的。


    要說庶小姐碰得的東西,嫡小姐碰不得,在秦天河那兒肯定說不過去。


    所以瑞瑤嘴上這樣說。手上卻推了綠萍一把,“笨丫頭,愣著做什麽!快走快走!”


    搶迴去再說。


    一迴房,瑞瑤便迫不及待的將臉上的舊妝洗去,命綠萍挑了綠梅妝粉來試。


    綠萍取蜜兌開抹勻。以妝棉淺蘸於她眼瞼處,再搭以淺粉色胭脂。唇脂,妝容效果當真與眾不同。


    瑞瑤喜不自勝不提。


    過了兩日,梅宴前一晚,瑞璿笑吟吟的捧了一個白底藍花瓷盒往瑞瑤屋裏。


    瑞瑤一見她,氣唿唿往床上一坐,別開臉去,“喲,二小姐是不是走錯屋了?這兒可沒有該巴結親近的人。”


    “還生氣呢?和那邊也都是姐妹,那麽計較作什麽?她不是剛來,我怕她適應不過來麽?出去也丟咱們的臉。再說,什麽人親近能親得過咱倆?”瑞璿過去床邊推她的肩頭一把,笑道,“咱倆可是一個爹娘的親姐妹,連模樣都一樣。”


    見瑞瑤仍是氣唿唿的不轉臉,瑞璿便笑著將手中的瓷盒往她眼前湊,“瞧瞧,這是我特意為你備下的輕紅妝,正襯你的衣裳。”


    “我才不要!”瑞瑤氣鼓鼓的將手用力一撥,仰臉向她,冷笑,“你還記得咱們是親姐妹麽?憑什麽別人用最新最貴的綠萼梅,我倒用這些便宜貨?”


    “當”的一聲,瑞璿手中瓷盒落地,碎成了幾瓣。


    “姐姐,你……”瑞瑤瞪眼怒目而向。


    瑞璿卻不理她,雙手死死的捧著瑞瑤的臉,盯著她的眼,瞠目結舌,“這個,這個是……綠梅妝?”


    瑞瑤用力推開她,麵色不無得意,“你以為你不給我,我就得不著麽?哼。”


    瑞璿又將她的臉掰過,蹭了眼上一點細瞧,臉色大變,“不對,這是那丫頭給你的?”


    瑞瑤張口才要否認,瑞璿卻是衝著她一聲大吼,發瘋似的將她拉起來,“快去洗!快去洗!綠萍,打水來!”


    瑞瑤也火了,她身子壯,力氣也比瑞璿大得多,一用狠力便將瑞璿推倒在地,哭道,“我偏不,我偏不!就是我搶來的,如何?如何她能用,我就不能用?”


    瑞璿也跟著哭,“死阿瑤,還不去洗,嗚嗚,那裏麵有毒!”


    “我就……有毒?”瑞瑤大驚失色,跪倒在瑞璿麵前,搖著她的肩大吼,“什麽有毒?”


    “什麽別說,快去洗,記得用胰子粉,多用幾次。”瑞璿推她。


    綠萍聽了,慌忙衝出去打水,紫鳶取了胰子粉來,瑞瑤跑過,一低頭將整張臉都浸在水裏。


    洗了兩遍,對鏡細瞧,發現眼眶處上過妝的地方隱隱泛著綠光,斑斑點點,色若青銅。


    瑞瑤大驚失色,用指擦,用甲摳,卻越擦越紅,越摳越癢。


    綠萍也去幫忙,取了帕子死勁擦,片刻下來,瑞瑤的兩隻眼睛變得又紅又腫,甚為可怖。


    “怎麽辦,怎麽辦……”瑞瑤拉著瑞璿哭道,“姐姐,這裏麵什麽毒?為什麽會這樣?”


    瑞璿卻冷靜下來。


    決不能說。


    她早知道胡粉之毒雖不致死,卻無藥可解,沒想到摻入其中卻毀了妹妹的容貌。這事若是給爹娘知道,她難辭其咎,妹妹恨她一生不說,殘害嫡姐,這個名聲若傳出去,隻怕人人都要避她不及了。


    “這個慢說。”瑞璿緊握住瑞瑤的手,仰臉吩咐綠萍,“快,去迴了我娘,讓胡禦醫來瞧一趟,馬上來。中的什麽毒,問問胡禦醫才知道。”


    綠萍應下急忙出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陸氏慌慌張張的跑來,拉著瑞瑤就問,“中什麽毒?怎麽中的毒?”


    瑞瑤隻是哭,兩手在眼上一直揉,揉得兩眼睜也睜不開。


    “想急死我啊,”陸氏拉她的手,見到她的雙眼,吃了一驚,哭道,“這,這怎麽辦?啊,這模樣要毀了可怎麽好?”


    瑞瑤哭得更大聲。


    陸氏急得沒法子,跟著一直抹淚。


    瑞璿忙安慰道,“娘,阿瑤,你們先甭急,等胡禦醫來了再說。胡禦醫醫術高明,必定能治。好在妹妹隻用在眼上一小片,即便……也……可以遮掩。”


    陸氏聽了倒是冷靜一些,拉著瑞璿問,“怎麽迴事,好好兒的,中什麽毒?”


    “是……”瑞璿看了瑞瑤一眼,咬牙,“是大姐。”


    陸氏微愕,“那丫頭?”


    瑞璿撫胸作心痛狀,眼中隱含淚光,“也是我不好。我怕她明日去候府給咱們丟臉,特意製了綠梅妝粉給她用,想說正襯得她的綠裳,卻沒想到,沒想到,”瑞璿哽咽,“沒想到她的心恁狠,竟往裏摻了毒物,交給妹妹,我才一見便覺著不對勁,果然……”


    “去,去把那丫頭給我叫來,綁也綁來!把那女人也喊過來!”陸氏衝著綠萍嘶吼,“把大人也喊來,甭管在哪個女人屋裏,都給我喊過來!都喊過來!讓他瞧瞧她做了什麽好事!敢害我女兒,我要她們的命!”


    綠萍轉身就往外跑。


    瑞璿抹淚,“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要早些發覺……我不該惱妹妹不理我,也沒仔細瞧她……早些瞧出來,也許就不這樣了。”


    姐妹倆抱頭痛哭。


    瑞瑤哭了又癢,癢了又抓,弄得狼狽不堪。


    秦天河等人過來的時候,胡禦醫正好也匆匆趕來。


    陸氏也就不再多說,等胡禦醫替瑞瑤瞧過,她顫抖著聲音問,“如何?胡禦醫,阿,阿瑤可是中了毒?可,可有得救?”


    胡禦醫歎一聲,“你們這些女子哪……胡粉不可用,這點常識都沒有麽?”


    “胡粉?”陸氏失色,恨恨的瞪一眼鳳翎,礙於胡禦醫在,並沒有發火,問道,“可有法子?可會……毀容?”


    “哪有什麽法子?宮裏早不讓用的東西,也不知府上哪裏弄來的。我也隻能開些藥,止止癢罷了。好在隻是眼上一點,若是用得多了,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胡禦醫倒也真醫術高明,開了些藥給瑞瑤用上,立時便也不癢,隻是兩眼包得不能見人,明人的梅宴鐵定是去不了了。還有日後的遺症,女子來說,麵容即便毀之點點,也是白璧染瑕,讓人扼腕。


    胡禦醫一走,陸氏便咬牙切齒的指著鳳翎,對雲仙道,“去,找兩個婆子,把這丫頭給我綁起來,往死裏打。這等蛇蠍心腸,打死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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