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總是格外的吝嗇,舍不得太多施舍。


    這天夜裏就氣溫驟降,跟著飄起了綿綿細雨,鳳翎冷得直往甘氏懷裏縮。半睡半醒的時候,就聽見屋簷下什麽東西敲得“滴滴答答”的響。


    鳳翎驚得一下子睜開眼,豎起耳朵聽,那是雪子兒跳舞的聲音。


    要下雪了。


    跟著甘氏起床的時候,外麵雨己經停了,映入眼簾的都是漫天飛舞的小雪花。


    外麵凍得嗬氣成冰,鳳翎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


    “這雪來得真快,”甘氏卻不以為意,用力拍落身上的雪花,喜孜孜的說,“瑞雪兆豐年,明年會有好收成。”


    往年每逢下雪,甘氏都會說這樣的話。


    和甘氏一樣,鳳翎朝半空中微仰起臉,看著雪花飄揚而落,想象著是哪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在天上撕著紙片玩兒,然後隨手灑落人間。


    鳳翎伸指出去,一朵雪花落在她的指尖,漸漸的消失不見。


    “很美吧?”甘氏笑問。


    鳳翎卻歎了口氣,收迴指尖往身上擦。


    美是美得,她卻高興不起來。


    每逢下雪,甘氏就不讓她輕易出門,隻讓她在院裏院外玩耍,還非得跟著哪個哥哥。


    因為這種天氣,村裏的孩子滑入水塘,池溝淹死的很多,甘氏在這點上就特別小心,尤其還有之前的教訓;秦樂文不用去田裏,秦守文也放假了,她想找理由獨自出門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而且就算出門,山路濕滑,她也未必上得了南山。


    她有些後悔,早知昨日就帶著本書下來。


    這時院裏傳來秦樂文的尖叫。


    他正踩著石階用棍子撥拉著瓦上的積雪,一邊還揮手大喊叫她過去。說要幫她弄個雪球,再堆個小雪人。


    秦守文在邊上用手托著,等著秦樂文一點一點的從瓦上撥下雪來,卻總是被雪潑得滿臉。


    “二子就愛瞎鬧,”甘氏笑著搖頭,“隻有瓦上那點雪,弄什麽雪人?這雪看著就得下幾天,等明後天,院裏就能堆個大雪人。”


    “快來啊,鳳丫。你不是最喜歡雪人,我這就給你弄一個!”看著她不動,秦樂文用力的衝她招手。


    秦守文也笑著轉過臉。衝她揚揚隻有薄薄一層白色的手掌,無奈的吐舌,然後被秦守文在頭頂上敲了一下。


    這兩張笑臉溫暖得猶如冬日裏的陽光,鳳翎的心跟著暖和起來。


    甘氏鬆開牽她的手,笑著往秦樂文的方向揚揚手。“去吧去吧,玩會去,記得別出門啊,”說完,甘氏又衝秦樂文喊,“二子。帶著弟妹玩啊,可不許走遠。”


    聽得秦樂文大聲應了,甘氏才轉身去廚房。


    秦樂文又衝她招手。


    秦守文跟著咳了幾聲。


    鳳翎忙跑過去。將他拉到簷下,猛拍他頭上身上的雪,“弄得一身濕,病了可怎麽好?”


    “哎呀,我的雪。咳咳,”秦守文邊咳。邊看著手心懊惱,“二子弄了半天呢。”


    “還不快擦擦,”鳳翎拍落秦守文手心裏的薄雪,抬起袖子擦幹,再把他的手在自己的掌心裏捂著,一邊哈氣,邊道,“瞧這冷的,快捂捂……二哥是鐵打的身子,幾年都不病一迴的,你能跟他比麽?”


    “咦,沒事沒事,我不冷。”秦守文紅著臉要從她手裏抽出手來,被鳳翎一眼瞪了迴去。


    “別動!”


    秦守文果然乖乖的不敢動,隻是一張臉紅得跟塊紅布一般。


    秦樂文一手抓著竹棍,滿麵春風的跑過來,紅撲撲,一臉的水,也不知是雪水還是汗水,向鳳翎伸出手掌,“給!”


    鳳翎接過來,一個隻有拇指蓋大小的雪球。


    她有些哭笑不得,“就這啊,你帶著三哥忙乎半天?還惹得三哥咳嗽。”


    “不怪二哥,我自己要來的。”秦守文忙解釋,神情就像做錯事的孩子。


    “馮先生說的,多運動,身子才會好呢。”秦樂文不服氣的衝她癟嘴,目光落在屋簷上的時候,又不免有些遺憾,“隻可惜這雪實在太小,弄了半天了,也隻這麽點兒……”


    說著,秦樂文往鳳翎手裏努努嘴,說的她手裏的小雪球。


    那雪球雖小,卻捏得很結實,外麵又濕又滑,幾欲透明。


    鳳翎用兩指拈著放到秦樂文的眼前,笑得很開懷,“多漂亮啊,瞧,像珍珠,謝謝哥。”


    秦樂文又高興起來,連連點頭,“是像,是像!鳳丫,你甭急,照這麽下去,明兒個,最遲後兒個,我鐵定給你堆個大雪人出來!”


    鳳翎點頭,“恩,日子還長著呢,我不急。”


    是啊,日子還長呢,就讓她隨遇而安,趁機好好享受一下等了一世才迴來的溫暖吧。


    雪越下越大,第二日天上就飄起滿天的鵝毛來。


    秦樂文沒有食言,第三日早起在鳳翎屋前堆了個大雪人,差不多有她人高,黑炭為眼蘿卜為鼻的,還戴著個布條當圍巾,把秦巧玉羨慕得不行,磨著秦樂文也要一個。


    秦樂文隻好也替她堆了一個,個頭就比鳳翎的雪人小上許多,也不如那個精致。


    秦知文扁嘴說著怪話,巧玉還是很高興,哥哥、哥哥的謝了半天。


    孩子們玩成了一塊。


    秦樂文從來就是孩子王,又帶著他們往門外打雪仗,堆雪堡,挖雪溝,玩得不亦樂乎。


    所有的這些,都是鳳翎記憶裏兒時最美好的迴憶。


    鳳翎心裏的幸福滿得快要溢了出來。


    這場雪,飄飄灑灑的下了七八天。


    齊氏己經不再教她針線女紅,而是把教學重點都放在了製妝上。


    鳳翎學得快,悟性高,齊氏也頗為自豪,還特意替她做了件嶄新的小花襖,胸前繡了隻小兔子。一耳立一耳折的,瞪著雙赤紅的大眼睛,可愛到不行。


    秦巧玉又羨慕了許久,總跟在她後麵屁顛屁顛的,隻為了央求她再摸一下那小兔子。


    閑暇的時候,鳳翎就試著將腦中的那幅圖大略畫出來,按照《隨筆》上的法子分析解讀,雖然大致能懂,卻沒有更多進展,隻是愈發確定這是某個地方的地形圖。


    再將臨下來的《常氏毒術》讀過數遍。己經了然於胸。


    鳳翎開始十分期待雪過天晴以及春天的到來。


    而甘氏越來越精於駕馭和利用之道。


    幾個媳婦中,秦鐵柱本來就比較中意甘氏,是甘氏最堅強的後盾;而以前為羅氏左右的李氏。發現自甘氏管家以後,菜食方麵比以前好了不少,她自己也省心不少,再沒有什麽哭鬧要做主的事兒來煩她,於是她樂得無條件支持甘氏。逢人便誇甘氏有多好多好,多孝順多孝順,自己臉上也有光。


    漸漸地,羅氏發現,她越是鬧騰,吃虧倒黴的機會越大。過後她要做的事兒越多,有時還會影響到她的寶貝疙瘩秦知文。


    她裝病,甘氏就十分熱情的替她請大夫。吩咐秦知文守著她吃下那讓她苦得直吐的中藥之後才能出去玩耍,還讓樂文守著,惹得秦知文對她怨恨不己,恨不得扒開她的嘴,把藥直接灌下載去;


    然後甘氏會一絲不苟的扣她的月錢。這月不夠扣下月,下月不夠再扣下下月。若不是她奇跡般的好了起來。一年的月錢都會被扣光。


    再然後,她生病這段期間甘氏替下的活兒,她病好以後,甘氏便一一還給她,差點沒把她累趴下。


    她再鬧,以前所有的一切就會再循環一遍,有幾次,她真的差點兒被趕迴娘家去。


    她想分家,給秦鐵柱一句話吼了迴去:要分,你一家人滾出去!


    接著甘氏就會抱著賬本來收她的屋子,撥拉著的算盤珠子像是給她敲喪鍾。


    羅氏從此不敢再提分家。


    她每鬧一迴,秦天江就跟著被責罵一迴。


    鬧多幾次,連秦天江都煩了她,她一哭,秦天江就躲出去,喝得大醉才迴,迴來就往床一躺,又叫又吐的,還得她服侍得半死。


    弄得她連哭都不敢。


    所有的一切,歸根於甘氏對她寸步不讓。


    羅氏十分的苦惱加困惑,這天又是怎麽變成這樣的?以前柔順好說話的甘氏哪兒去了?


    再後來,羅氏發現,隻要她好好做她該做的事情,她就能過得比較舒心一些,而甘氏自己,其實也做得不比她少。


    於是,發現這點的羅氏暫時消停了。


    用甘氏的話來說,羅氏這叫:惡人還需惡人磨。


    秦家小院顯示出從未有過的平靜,詳和,樂融融。


    熬飴糖,祭灶神,掃房撣塵,洗洗涮涮,發麵蒸饅頭……甘氏和羅氏變得異常忙碌。


    齊氏給鳳翎停了製妝課,帶著她裁紙寫對子。


    齊氏寫的對子是遠近聞名的。


    親戚鄰裏都知道秦家有個會寫字的媳婦兒,寫出來的對子又漂亮又喜慶,於是年年排了隊的來討。


    秦鐵柱也總趁機得瑟幾下,來者不拒,於是過年寫對子就變成了齊氏的苦差。


    之前齊氏就一直在教鳳翎寫字,這時便趁機會教鳳翎寫對子。


    她原本隻想著鳳翎來打打下手,裁紙磨墨之類,卻沒想到她領悟力奇高,出口成章過目不忘。齊氏驚訝的同時,便試著將對子的意境、銜接、音韻等等一股腦兒的教給她。


    一天下來,鳳翎開始分擔她一半的工作。


    第二日開始,齊氏第一次可以騰出手來剪窗花。


    鳳翎這才發現,齊氏的窗花剪得又精美又細致,絕不是甘氏羅氏的手藝可以相提並論的。


    帶著鳳翎貼窗花,笑容在齊氏的臉上綻放得如春花一般燦爛。


    就秦家小院裏,新年帶著歡快的腳步,近了。


    …………


    下午要陪家人出去逛街吃飯,沒有第二更了,親們別等哈,抱歉~明天補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520小說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鳳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易雪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易雪心並收藏鳳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