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寧憐惜的望著他,又想起自己的後路,嗓子堵的厲害。


    見紀寧情緒又開始低落,小黑子把藥碗朝前湊了湊,笑著勸著,“這藥再不喝就會徹底的涼透,還是先把藥喝了,然後再喝碗米粥壓一壓嘴和肚子裏的苦味,等你身子好些,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聽著這貼心的話,紀寧的心再次被觸動,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眼淚,她把視線轉到小黑子捧著的那碗黑漆漆的藥湯,紀寧的手不由得摸向自己的小腹,忍著眼裏的淚水,她搖搖頭,“好孩子,我這會的身子有好多藥草都不宜吃,恐怕讓你白忙活了。”


    聽紀寧說的話,小黑子驟然迴想起奶公曾和他說過的事情,自己還在娘的肚子裏,就被那個惡毒的嫡母不止一次的毒害過,幸虧娘以及娘身邊的人警覺,才讓他平安的生了下來。等他學會走路,奶娘和娘的幾個陪嫁丫頭都寸步不離的看護著,怕他有個閃失,哪裏知道防不勝防,最後娘還是被那毒婦給害死,他也徹底的流落在外。


    虧他有先見之明,自己簡直就是個神人,從他發現紀寧幹嘔過幾次,就猜想著她八成是有了孩子,才被暗地裏恨她的人迫害、追殺。事實證明他的估計都是正確,有些小得意的小黑子狡黠的笑了笑,“紀姑娘,這藥不敢喝,你肚子裏有了小寶寶啊,應該忌些藥草,不過,紀姑娘放心,我給你買藥的時候已經問過了大夫,我要的藥是給有身孕的婦人配置的,大夫就給我特意配了不妨礙孩子的藥呢。”


    這孩子的腦子是咋長的,竟然連她有身孕的事都考慮到了。


    紀寧詫異的望著他,“你還是個孩子,咋懂的這麽多呢?你咋知道我有了身孕?”


    想到自己的黑曆史,小黑子有些羞澀的撓了撓頭,“嗯,我原先在牙行裏待過三年,我們的掌櫃柳婆子是個歹毒的,賣進的婦人若有了身孕,她還能多賣個人,去給那些婦人買保胎藥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去做的,自然和醫館裏的大夫相熟,自然給你買迴來的藥都是極妥當的。”


    這孩子害起羞來,才不那麽老成,能在頻死的絕路上遇上這個良善的少年,也是蒼天有眼。


    紀寧有些心疼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沒想到,你也受過那麽多的苦,怪不得又黑又瘦的呢。”


    她接過來藥碗,也不用勺子,一鼓作氣的把一大碗藥湯喝進了肚子裏。


    “快喝口粥墊墊。”


    小黑子見紀寧喝藥利索,他笑嗬嗬的端著粥碗,換了紀寧手裏的空藥碗。


    慢慢的喝著米粥,紀寧的眼神雖盯著收拾屋子的小黑子,心裏卻在想著她眼前的煩心事,有那毒婦在,京城是迴不去了,可夫君有公務在身,暫時不會迴京城,府裏自己沒依仗,也不好總住在娘家。


    最可恨的是,出府逛街她身上也沒帶多少銀子,如今前路渺茫,她又該何去何從。


    等小黑子把水盆送外麵返迴來,紀寧已經喝碗了米粥,她手摸著喝撐了的肚子,心裏暗自嘲笑,自己前幾日還錦衣玉食,如今一碗湯藥加完粗糙的白米粥,已經讓心裏有了滿足。


    怕同屋住的宋大江起疑心,自己不能在這裏多待,小黑子讓紀寧安心休養,明兒白日他抽空就過來看她。


    望著這小子的背影在屋子裏消失,紀寧也緩緩的閉了眼,腦子卻異常清醒。


    就因曆氏是侯府的庶長媳,趁著公爹和小叔子都不在京城,婆婆臥病在床,身子病弱的夫君兩個月前也奉了聖命去了邊境,這個曆氏立時開始蠢蠢欲動,企圖謀害自己這個世子夫人,好給她的兒子爭來這個世子之為,也許在徐家兩年前進京,曆氏已經開始謀劃著除了自己這個礙了她眼的世子夫人,也是自己粗心大意,一葉障目,竟然被卑劣惡毒的曆氏,用拙劣的手段給害了。


    虧的綠兒忠心護住,用自己的性命給自己創造了逃命的機會。


    她好懊悔,早就該聽娘和大姐的話,不該把那麵甜心苦的曆氏當做妯娌來相處,如今害了自己不說,還連累的綠兒淒慘死去。牙齒幾乎咬破了嘴唇,紀寧才抑製住喉嚨裏發出的嘶吼。


    這次綠兒誓死護住了自己,曆氏那毒婦心裏不定咋憤恨和不甘呢,曆氏那個毒婦也不想想,即使他們兩口子不在,侯府裏還有小叔子這個嫡次子呢,咋也輪不到他徐之化這個占了長子名分的庶子做世子。


    脾氣暴躁的老侯爺徐廣遠這個公爹先撇開不提,單單自家的那個小叔子徐之卿就不是個甘願吃虧服輸的主。但願徐家父子仨從邊境迴來,曆氏掌管著府中中饋的曆氏,能和這仨人,合理地解釋清,侯府裏發生的兩件大事,帶著近三個月身孕的世子夫人下落不明。小姑子徐音被她害的名聲盡失,在郊外的尼姑庵裏陪伴青燈古佛。


    曆氏做出如此惡毒的事情,真希望邊境的公爹會帶著相公和小叔子早日迴京,也收拾了曆氏,自己也能早一日迴歸安慶侯府。


    不然自己是個身懷有孕的弱質女流,孤身流落在外,自己受苦倒是不怕,就怕會傷了肚子裏的孩子。


    明明公爹送迴來的家信也簡單說了邊境局勢已經不那麽緊張,可這次夫君還是被聖上派了出去。


    腦子裏猶如走馬燈,不知過了多少時辰,精疲力盡的紀寧才緩緩的睡了過去。


    清晨。


    筱白荷從屋子裏出來,去井台上倒了盆涼水洗了手臉,要去廚房時,眼睛餘光瞥見,小黑子蜷縮在側門後麵睡的正香。


    她暗自搖著頭朝側門走過去,這傻小子,如今鋪子還沒開張,這院子裏住滿了人,哪裏還用他在這裏值夜。


    拍著小黑子的肩頭,筱白荷大聲的喊著他,“喂,小黑子,快起來去屋子裏睡覺,在這裏睡一夜,你倒是不嫌難受啊?”


    被喚醒的小黑子腦袋朝外探著,看看天灰蒙蒙的好些還沒出日頭,他打個哈欠,咧嘴笑起來,“啊,是姑娘啊,你起來的好早呢。”


    “哎,我可和你說個明白,打今兒夜裏不準在外麵睡覺,咱院子裏又沒啥金貴玩意,用的著你在外麵守著,人不歇好,咋有精神和力氣做正經的活呢!”


    看小黑子眼圈發黑,明顯是夜裏睡不安穩熬成了這模樣,筱白荷繃緊了臉訓斥著他。


    昨夜看見紀寧醒過來,又喝了藥喝米粥,再養幾日身子肯定能痊愈,小黑子心情很好,立時拍著胸脯立保證,“知道了,我一定聽姑娘的話,凡是姑娘吩咐的事,小黑子一定圓滿的做好!”


    筱白荷被他調皮的舉動逗笑了,用手點著他,“就你的嘴甜,趁這會天還早著呢,你快滾迴屋子裏再睡個迴籠覺,等吃早飯我讓春歌去叫你起來。”


    “我才不去睡覺呢,這會廚房裏肯定沒柴火,先去幫春歌姐她們抱些幹柴過來,再去洗臉!”


    天已經亮了,小黑子哪裏肯去睡覺,怕姑娘逼迫自己睡覺,他邊嚷嚷著,撒腿朝後院裏跑。


    早飯還是米粥、雜麵窩頭配一盆子的素菜和一盆子的葷菜,趙青葉和春歌兩個人沒多久就做利索。


    昨夜已經知道藥沫子也做不了幾日,這裏會越來越忙,她的人手肯定不夠用。


    吃過早飯,筱白荷把大伯送走,讓他後晌再把娘和二妹送過來幫她做些活。


    筱白荷昨兒午飯後,已經叮囑過穆希芸,今兒午時要在鋪子裏開始試菜。


    因穆希芸的關係,穆大人公務繁忙,自不會來,可周氏必定會帶著兒子來給她們捧場。


    方才穆希芸已經在她耳旁喋喋不休的念叨著,她待會就要躲出去,不和自家嘮叨的娘碰麵。


    筱白荷拉著她的手腕,沒好氣的奚落著,“穆希芸,瞧你個二愣子,你娘難道是你的仇人,咋還嚇的不敢碰麵了?咱倆開這個食鋪可不是三兩日的工夫,你總不能時常的這樣躲著你娘啊?”


    “不是我要躲她,你不知道我娘那叨叨工夫,每次迴家,我都被我娘給念叨的快發瘋,總懷疑得了幻聽的毛病,耳朵旁總覺得繞了一群蜜蜂嗡嗡個不停歇,說好好的女子不在家裏做女紅,拋頭露麵有失體統,若不是我爹還有些良心,放我出來,隻怕我那夜迴去,就會被我娘用鐵鏈給鎖在屋子裏呢。”


    苦著臉的穆希芸,有些氣憤的把自己的娘說的尖刻的話給筱白荷說了一遍。


    畢竟是穆希芸的親娘,人家怕閨女跟著自己這個鄉野之女變的更不上進,自然想讓跑野的閨女迴家收心,本也無可厚非,可為啥要醜化別人呢。


    好在穆正風人還不錯,穆希芸這丫頭性子又單純,氣憤之餘,她還真沒打算和穆希芸拆夥。


    筱白荷故作無奈的拍著穆希芸的肩頭,先生低低的歎口氣,然後朝上揮揮雙手,拉著軟綿沙啞的嗓音,“希芸啊,你可是上了本姑娘的賊船,這條水路長長又漫漫,想中途下船,可是苦海無涯,靠不到岸咯。”


    “噗呲。”


    穆希芸被筱白荷給逗笑了,難看的臉色也有些許改變,她把腦袋依在筱白荷的肩頭,“嗬嗬,我可真有福氣,竟然能交到你這麽好的朋友,就算你真做了個殺富濟貧的俠客,我也甘願給你做個鞍前馬後的小廝。”


    被她的傻話激的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院子裏還有好幾個人在呢,她倆竟然說開胡話。


    筱白荷忙推開穆希芸,一本正經的說著,“既然你娘有些看不起咱倆做的事,咱倆更要努力把這事做成,做好,讓那些所有看不起咱的人都把眼珠子從眼眶了掉出來。”


    “嗯,我信你的能力!”


    穆希芸點著頭,心情頓時豁然開朗。


    昨兒申時末,筱白荷又帶著春歌去那家布莊訂製統一式樣和顏色的工作製服,那個掌櫃得知眼前的爽利姑娘,竟有獨自開食鋪的能力,聽著她和製衣娘子們熟悉又有耐心的交談和以及她自己獨特的見解。


    無聊的春歌幫著布莊打雜的丫頭整理著碎布尺頭,倆人年紀相仿,很有共同語言,春歌沒幾句話就扯到了自己主子身上,神采飛揚的說起她們鋪子馬上就要開張,她們做出的海鮮那鮮美滋味是整個栗邑縣獨一份。


    默默的聽著,成掌櫃心裏感慨,這姑娘不但會做美食,竟然連製衣都能侃侃而談,即使他已經做了這麽多年的成衣營生,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還是頭一次見聰慧機敏,說話條理分明的姑娘。


    按筱白荷的要求,訂製那些衣裳,成掌櫃僅收了成本銀子,還笑著打趣,等味美軒開張那日,他老成一定會帶幾個好友去味美軒給她賀開張之喜,也好品品春歌這丫頭說的能吞掉舌頭的海鮮。


    她個鄉野丫頭,沒人脈,沒實力,若不是靠著穆希芸這個大金腿,來城裏開個食鋪這麽小的事她也不敢想。


    借著穆家父女的勢力,戲台搭好,能否唱好這出戲,憑的就是自己的能耐。人脈和機會都需要時間和財力來積累,能的了成記布莊成掌櫃的青眼,她哪裏有不歡喜的,忙給人家行禮道謝。並說了次日要在食鋪試菜,她誠懇的邀請成掌櫃賞臉去指點下菜式的優劣,都說眾口難調,她要多聽大夥的建議,生意才能做起來。


    筱白荷一番虛心的話,讓成掌櫃更加佩服,這丫頭還是個胸懷豁達的。


    不知成掌櫃會帶幾個人過來,秀水閣的掌櫃,周蓮芸也在邀請之列,她和穆希芸的娘是堂姐妹,來了就坐在堂屋裏,也不算讓她們委屈。


    原本還想把王百祥也請過來,穆希芸翻著白眼說人家早就帶著家人迴鄉下去了,筱白荷隻好作罷。


    井台邊上。


    王愛蓮用清水衝洗著海帶裏的泥沙,春歌和趙青葉都在收拾生蠔。


    “春歌姐,你說的話我才不信呢,那布莊裏的掌櫃當真那麽好,他咋不送你件成衣?給你一包不要的爛尺頭,就讓你美得嘴咧到了耳根子上,真是沒出息。”


    站在井台上麵的小黑子倆手利索的搖著轆轤打著水,嘴裏還嘰嘰呱呱的和春歌鬥嘴。


    端著一大盆洗幹淨的生蠔,春歌起身要去廚房醃製,她氣唿唿的剜了眼嘲笑她沒見識的小黑子,憤憤的罵著,“死小黑子,你咋知道尺頭沒用啊,姐本打算等忙過這幾日,用那些挑剩下的尺頭打方袼褙,給你和小石頭做雙鞋子呢,你既然嫌棄尺頭不好,那幹脆給小石頭做成兩雙,沒你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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