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薛將軍,如今朝上如何?”


    “武官們自是力保將軍,可那些文官們各個滿嘴的三從四德綱禮倫常,著實讓人氣的想打他們一頓,皇上看似也有些舉棋不定。”


    九君點了點頭,“此事我知道了,薛將軍稍安勿躁,先迴去吧。”


    薛將軍抬眸還想說些什麽,想起餘恕的囑托,最終還是閉嘴抿了抿唇,拱手誠懇道:“姑娘,此事拜托了,薛某告辭。”


    薛將軍剛走沒一會兒,有奴婢來傳,皇上來了,讓九君接駕,九君整理了衣角,順了順裙擺,走出殿外。


    贏德一身龍袍,頭束金冠,盡顯莊嚴高貴,迎麵走過來,身後跟著一群宮人。


    九君微微福身,“參見皇上。”


    贏德在看見她的一瞬間目光立刻柔和了三分,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牽住,“雖說啟訶比斛冶要暖許多,可外麵依舊冷了些,以後接駕不必上殿外。”


    九君輕笑了一下,眉眼帶著絲絲笑紋,“是。”


    身後的宮人麵麵相覷,看來這傳聞是真的,皇上對這位帶迴宮的姑娘異常寵愛,恐怕再過不久,宮裏就要多一位炙手可熱的新人了。


    看她展露笑顏,被大臣爭論不休煩躁的心情突然也好了起來,牽著她的手往殿內走去,柔聲道:“可有用膳?”


    九君點頭,“迴皇上,用過了。”


    “宮中的膳食可用的慣?”


    “用的慣。”


    “朕讓宮人送來的衣物首飾可都喜歡?”


    “喜歡。”


    “聽說你把其他宮裏送來的禮物都賞給下人了。”


    “是。”


    “不喜歡?”


    “身外之物,不感興趣。”


    “那朕送的為什麽不賞?”


    “夕九雖為鄉野女子,可也隻皇上賜的不可隨意贈人的道理。”


    “那為何不帶?”


    “太過貴重,怕損壞了,叫信兒妥善安置了起來。”


    她迴答的有理有據,絲毫讓人找不出錯處,想起那串別致的手鏈,贏德並未有一絲不悅,反而無奈輕笑,異常寵溺道:“罷了,這些尋常首飾想來你也看不上,過幾日朕送你個特別的,你定然開心。”


    九君寡淡一笑,“夕九先謝過皇上。”


    “…………”


    一問一答,贏德最終沒了話語,九君抬眸,眉眼清澈,“其實皇上乃一國之君,想問什麽自當理直氣壯,何必繞圈子。”


    隻聽座上之人幽幽的歎了口氣,“夕九,你知道朕為什麽喜歡你嗎?”


    “夕九救了皇上。”


    贏德輕笑搖頭,目光柔和,“不僅如此,你心思聰慧,最懂朕心。”


    九君斂下眸子,直言不諱,“薛將軍來過了。”


    他伸手將她攬到一旁與自己同坐,“朕知道。”


    信兒上了茶水與點心便率眾人退居殿外,隻留了贏德的禦前宮女與太監留在殿內。


    贏德輕輕撫著她的青絲,依舊輕柔順滑,像上好的錦緞,“你也與餘恕相處過一些時日,對此事你如何看?”


    “皇上心中自有決斷,又何必來探夕九的口風。”


    話一出口,贏德動作募然一僵,麵前的女子卻波瀾不驚,轉過頭目光直視,“夕九從未對餘將軍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她是女子還是男子,對夕九來說不過都是個將軍罷了。”


    那雙眸子自然坦蕩,毫無遮掩之意,他輕睨她,“你在營中送了餘恕什麽?”


    九君聽後卻並未露出預期之中慌張的表情,反而從容一笑,“釵子。”


    贏德皺了一下英眉,抓住她的手腕,有些惱怒,“誰的釵子?”


    “斛冶國銀舫堂十兩銀子買的。”


    “她那時還是個男兒身,為何要送她釵子?”


    “我從見她第一麵起便知道她是女兒身。”


    贏德一頓,“你為何不告訴朕,你可知知情不報,同是欺君之罪論處。”


    九君低頭淡淡看了一眼被他抓住的手腕,半玩笑道:“所以皇上要不要現在就定夕九的罪,將夕九抓起來關進大牢?”


    “你……..”贏德語塞,目光觸及被自己牢牢抓住的手腕,才發覺自己的力氣大了些,急忙鬆手可惜還是在那細膩白嫩的皮膚上留下了紅印,贏德心頭一軟,有些心疼的用拇指的指腹輕輕撫了撫那紅印,眼底有多了幾分疼惜,將她攬入懷中,“夕九,你明明知道朕舍不得,你還說這些話來氣朕。”


    九君抿了抿唇,點到為止,若真是將他惹怒了,餘恕的事情怕又要耽擱了,“當時戰局緊張,若是我說了,隻怕反而更加擾亂軍心。”


    贏德沉思了一會兒,抬眼看她,“夕九,如今朝中分為兩撥大臣,一邊讓朕降罪餘恕,另一波讓朕看在餘恕的功勞上饒過餘恕,吵得朕是焦頭爛額。”


    九君笑了一下,“夕九隻知道,旁人再怎麽吵最終決定的還是皇上,隻是夕九覺得,還好餘恕將軍是女子。”


    贏德一頓,奇怪道:“此話怎講?”


    “先不論這餘恕欺不欺君,餘將軍身上的軍功可是數不勝數,軍權更是被她牢牢握在手中,夕九知道皇上心中有統一天下的宏圖之誌,那必然要掌握軍權,若是餘將軍是位男子,皇上要想將軍權要迴,可要花上那麽一番心思,就算餘將軍想給,皇上也要想辦法堵住天下人的嘴,現在好了,餘將軍是位女子,就算皇上收迴其軍權,卸了其軍職,天下人也無話可說,若是皇上還看在餘將軍勞苦功高的份上不計較餘恕的欺君之罪,認為義妹封她一個毫無實權的護國公主的稱號,天下百姓也定然會對皇上讚不絕口心服口服。”


    “護國公主?”


    九君點點頭,“我之所以建議皇上將其封為護國公主,其一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其二,皇上剛剛打下斛冶這塊肥肉,其他各國皆虎視眈眈,尤其是北方鄰國,更是在邊境躁動不安,可他們為何還是遲遲未動手?那邊境的敵軍將領哪個沒吃過餘將軍的苦頭,不就是忌憚於騎虎將軍的威名嗎?皇上論罪處置了餘恕反而合了那些人的心意,若是將餘將軍封為護國公主,何為護國公主?即可去其實權,又可留其威名,震懾邊境。”


    “可是朝中那些大臣又該如何?”


    “夕九鬥膽,敢問皇上要求降罪於餘將軍的是朝中哪些大臣?”


    贏德歎了口氣,“不過都是些迂腐的老臣,整日裏仗著自己曾侍奉過先皇在朕這裏賣勞苦功高罷了。”


    九君搖頭輕笑,“那便更簡單了,餘將軍的義父威蕐將軍退居田園不知可安好?要比起這上一輩勞苦功高,有誰又能比得過威蕐將軍?想來先皇在世時,都對威蕐將軍頗為尊重,若是皇上將威蕐請來,那些老臣又有何話可說?”


    九君說罷,贏德嘴角微翹,直直的盯著她,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一閃而過,在朝堂上爭論不休的話題竟三言兩語被她輕而易舉的給化解了,夕九啊夕九,你到底是怎樣的奇女子,若不是這次被逆賊刺傷為她所救…………想到這兒,他便不願去想,他再次將她攬入懷中,突如其來的擁抱讓九君一僵,這又是怎麽了?


    隻聽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夕九,遇見你,真好。”悱惻纏綿 ,柔情蜜意。


    薄暮的餘暉輕輕的普撒在宮殿金黃色的碧瓦之上,鏤空的雕花窗桕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光芒,將屋內的光景映的別樣溫柔。


    次日


    贏德在朝上力排眾議,降旨念在餘恕戰功累累為啟訶國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饒恕其欺君之罪,但收其軍權,卸其軍職,認為義妹,封為護國公主,更有威蕐將軍重迴朝堂之上,怒罵其迂腐之臣,情緒激動之時更是跪地叩首說其教子無方,請求皇上降罪,讓那些仗著年事已高的老臣無話可講。


    信兒在與九君興致勃勃的說這些時,九君正在院中的樹下下棋,黑白兩子在一個棋盤中絞的不分上下,九君手執白子,停了良久,終是歎了口氣,看來又變成一盤死棋了。


    信兒說的眉飛色舞口幹舌燥,卻見九君隻一門心思的放在棋盤上,埋怨道:“姑娘,奴婢說了這麽半天,您都未聽一句。”相處多日,信兒也摸清了九君的脾性,比起其他宮中陰晴不定的主子,眼前的這位脾氣極好,自打她進了宮裏,還未曾見她對誰橫眉冷對,雖有些冷淡,像是什麽也不放在心上,但有什麽好物也大都賞給下人,待人也是隨和。


    九君輕笑了一下,隨手將桌上她剛剛沏好的茶遞給她,“我也覺得你說的有些累了,快喝些茶解渴吧。”


    信兒趕緊擺手道:“不可不可,這茶是皇上特地命人從青廬山送來最上等的茶給姑娘品的,據說這一兩茶葉就是黃金萬兩呢,姑娘懂茶,可奴婢品不出什麽滋味,隻得解渴如同白水並無區別,著實可惜了。”


    九君挑眉看她,笑道:“茶葉再貴,也還需將其融進水裏才得以散發其香氣,既然有水,那便是用來止渴的,懂茶之人用來品,品出茶葉之香,口渴之人用來飲,解其口舌之燥,有何不可?”


    信兒撓了撓脖子,猶豫道:“信兒雖不能完全理解姑娘的話,卻也能聽出一二,隻是………”


    “信兒,這樣好的茶,你家姑娘讓你喝,你卻這般推辭,那倒便宜我這個後來之人了。”說話間,一隻手趁其不備迅速掠過九君手上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頗為豪氣。


    二人抬頭,隻見她手中把玩著精致青瓷花紋路的茶杯,饒有興致的看著二人,此人並不是別人,正是信兒方才口中赫赫有名的護國公主。


    看到來人,信兒福了福身急忙道:“參見餘將軍………不,參見公主。”


    一聽此稱唿,餘恕顯得頗為無奈,如今她早已換了女裝,雖比往日裏的裝扮有些繁瑣,但也盡量從簡,顯得幹淨利落,眉梢間的英氣未減,更添了幾份別樣的味道。


    “得得得,從皇上議事廳那裏到你這裏我聽了一路的公主了,怎麽聽怎麽別扭。”


    她走到棋盤的另一側與九君相對而坐,像是個多日不見的老友一般,“信兒,我這走了一路快渴死了,我嚐著這茶不錯,再幫我沏些來。”


    信兒一努嘴,埋怨道:“公主倒是不客氣,這茶是皇上特地找人送給我們姑娘的,珍貴的很,像公主這般豪飲,隻怕我們姑娘還沒品就要被公主喝光了。”


    餘恕也不惱怒反而嗤笑一聲,嚇唬道:“你這丫頭,幾日不見,脾氣越發大了,定是讓你主子這個脾氣好的給給慣壞了,小心哪天你主子不要你了,將你送給我,我定讓你到我府中吃些苦頭。”


    信兒吐了吐舌頭,俏皮道:“姑娘才不會不要信兒,公主就莫想了。”


    “嘿……你…….”


    看二人鬥嘴,九君將手中的棋子放迴,歎了口氣,無奈道:“公主你好歹也是在沙場橫掃千軍之人,怎麽到我這兒到與我這半大不小的丫頭貧起嘴了,信兒,再去沏壺茶吧。”


    信兒笑著福了福身,應道:“是。”便退下了


    餘恕看了一眼麵前的棋盤,黑白相間,壓根不懂,於是無奈的抬頭道:“還不是多虧了咱們的好皇上,往日裏在軍營中跟兄弟們比武喝酒多帶勁,如今換了這女裝,天天跟宮裏的嬤嬤學禮儀,差點逼瘋我,今日偷閑,來你這裏找信兒這丫頭貧個嘴,解解悶。”


    九君抬眸輕笑:“如今你應該改口喚皇兄了。”


    餘恕一拍腦門,“嘖嘖”兩聲,“對對對,皇兄,皇兄,讓我改口還一時真改不過來。”


    九君將目光再次放迴棋盤上,“到最後,你還是用了我的辦法。”


    餘恕似非似笑,像是劫後餘生一般,悠閑道:“那晚後,我迴去仔細考慮過了,你的方法雖有些冒險,但卻不失為是最佳的解決方法,而且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


    九君笑而不語,淡聲道:“公主倒是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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