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九君抿著唇點點頭,“好了,瑰鳥,我們浪費的時間夠多了,加快腳步,趕緊將這些事情處理完,好去為三哥尋靈蜜。”


    隨著餘恕聲音的傳來,安靜的軍營又再次躁動了起來。


    贏德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臂,從他陰鬱的表情還有跟隨在他們身後一個個灰頭土臉狼狽的將士們可以看出,此戰並不順利。


    贏德的主帳臥內,軍醫半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給贏德包紮著傷口,贏德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伸手打翻了身旁將士端來的茶水,驚得軍醫將本來已經快包紮好的繃帶再次散落,由於他的動作太大,反而牽扯了傷口再次裂開,血再次從傷口中滲出,帳內眾人慌忙跪地,各個心驚膽顫,生怕一不小心,便人頭落地,贏德心中煩躁,將繃帶一把扯下,“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九君來到帳前,看見餘恕等人均站在帳外,周圍氣氛低沉,九君掃了一下,發現餘恕的鎧甲上也沾有血跡,想來在這次戰役中也受了輕傷。


    聽到響聲,餘恕抬頭,麵色凝重,看到九君時頓了一下,又朝贏德所在的帳簾看了一眼,走到九君身邊小聲提醒道:“夕九姑娘,現在皇上正在氣頭上,姑娘還是迴避一下吧,以免惹火燒身。”


    九君卻輕笑,目光淡淡,卻避重就輕,目光在他沾血的盔甲處停留一會兒,“將軍也受傷了,不如一同與夕九進去讓軍醫看上一看吧。”


    餘恕看她並未把自己的警告當迴事兒,不禁微微皺起眉嚴肅道:“姑娘,在下並不是在說笑。”


    九君不疾不徐,“將軍,夕九也沒有在說笑。”


    二人目光相對,一個心煩意亂,一個波瀾不驚。


    “你……..”


    薛副將看了二人一眼,上前出聲道:“將軍,如今皇上心情不佳,不如就讓夕九姑娘勸說一番。”


    九君目光卻別有深意,“薛將軍,既然讓我勸說,可否告知我發生了什麽?”


    薛副將歎了口氣,看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餘恕一眼,猶豫道:“這………”


    “我們半路遇到了瓠琺的偷襲,損失了不少兵力。”一旁沉默的餘恕突然開了口。


    九君勾點點頭,眼裏到有些許的讚賞,“知道皇上年輕氣盛,先是故意放話激怒,引你們出兵,然後出其不意在半路設置埋伏,削弱你們的兵力,再者軍心也會有所動搖,這樣就算你們到了中城,攻城成功的幾率也會大大減小,這個瓠琺倒確實有一套。”


    九君抬眼卻看身旁餘薛兩人均錯愕的看著自己,餘恕的目光更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審視。


    薛副將眨了眨眼睛,驚訝道:“姑娘是怎麽知道那瓠琺的詭計的?”


    九君卻不以為然,反問道:“這不是明眼可見的事嗎?”


    餘恕眯起眼睛慢慢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今日她依舊白紗遮麵,膚如凝脂,柳眉幽眸之間透著一股英氣,隻是自他見到她起,她似乎都以白紗遮麵,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美,反而給她的容顏抹上了一筆神秘的色彩,隻是麵紗之後的真實麵目到底如何,她到底是誰?他輕輕抿唇,“夕九姑娘對行軍打仗之事倒是頗有見解。”


    九君清雅一笑,絲毫不露破綻,“行走江湖,見的多了,倒也不覺得是什麽奇怪之事,所謂兵不厭詐,不正是如此嗎?”


    隻見九君不急不慢,動作頗從容自在,倒與這軍營中壓抑的氣氛,顯得格格不入,“既然皇上是心病,我這裏倒是有一副良藥,不但解得了皇上的,也解得了將軍的。”


    餘恕目光一凜,“什麽良藥。”


    九君不答反問,“將軍當真不與我進去?將軍這傷口雖不嚴重,可若不處理,未必就不會加重。”


    餘恕抿了抿唇,思忖片刻,最終妥協點點頭,“姑娘,餘某還是要勸你一句,量力而為。”


    九君卻眉眼彎彎,笑的意味深長。


    餘恕覺得自己每次與她說話宛若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隻得歎了口氣道:“姑娘,請。”


    帳內這邊贏德正發著火氣,便看到餘恕和夕九並肩走過來,餘恕半跪地道,“參見皇上。”


    九君也淡淡福了福身,“參見皇上。”


    贏德目光宛若臘月寒霜,直接略過餘恕,反而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九君身上。


    帳內靜的桌上燭蠟掉落的聲音都異常清晰,眾人跪在地上皆歎這女子竟如此大膽,皇上如今龍顏大怒,她見到皇上竟隻是福了福身,餘恕輕咳一聲,提醒身旁的的人,她是怎麽迴事?沒看到滿帳的人都跪在地上嗎?帳內一片狼藉,顯然是皇上發了脾氣,怎奈身旁之人卻絲毫像是沒聽到一般,弄得他隻得低頭跪在原地幹著急。


    半晌,隻聽贏德沉聲道:“你怎麽來了?”


    眾人皆是一愣,皇上竟然沒有生氣?


    九君目光淡淡,目光在他手臂的傷口上停留了一會兒,波瀾不驚道:“你受傷了。”語氣平常的像是你吃飯了嗎那般簡單。


    不禁讓眾人再次替她捏了把汗。


    贏德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將目光瞥到一邊,“沒事。”


    九君繞過地上跪著的人,經過軍醫時,伸手從他藥箱裏重新拿了一塊白布,走到贏德的身邊,低頭看著他,“我救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再把自己身陷險境的。”


    贏德心中一動,唇角微抿,片刻,他出聲道:“你們都出去吧。”


    九君將手中的白布打開,一邊纏在贏德的手臂上,一邊道:“皇上不如讓餘將軍留下吧,這皮外傷好治,皇上的心病可還需另外良藥。”


    贏德一頓,驀然迴過頭,抓住她正在包紮的手,“你什麽意思?”


    九君的動作一頓,在自己被抓的手腕上停留了一下,又淡淡的抬起頭,“皇上確定要我現在就說?”


    贏德抿唇,慢慢鬆了力道,轉頭道:“都退下吧,把薛副將叫進來。”


    如臨大赦,眾人喜不自恃,急忙紛紛告退,仿佛多留一秒,都會人頭落地,對突然出現的九君更是心懷感激,不論這女子是何身份?與皇上又是什麽關係?皇上為何會這般容忍她的無禮與犯上,這些都不重要,對他們來說,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隻是誰都沒有注意到,連九君都未曾注意,在贏得鬆手的一刹那,她手腕上的那條手鏈突然斷開滑落在床邊。


    薛副將得了命令,一走進帳內,便看見餘恕站在一旁,而九君坐在贏德的身旁正給他包紮著傷口,帳內極其安靜,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方才不是還說皇上震怒嗎?現在怎麽這般安靜?他性子雖有些直,可依舊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痕跡。


    “參見皇上。”


    贏德看了他一眼,“起來吧。”


    “謝皇上。”


    此刻,恰逢九君將贏德的傷口包紮完成,九君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傑作,滿意的挑了下眉,“還不錯。”


    眾人:“……..”


    贏德有些無奈,“夕九,別鬧,說正事。”盡管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語氣中包含太多寵溺。


    九君揚了下唇角,目光在三個人身上流連了一圈,“行軍打仗我不懂,但我在中城遇見過一個人,應該會對你們有所幫助。”


    三人均異口同聲道:“誰?”說完三人看了對方一眼,再次沉默。


    九君看了看三個人,輕輕一笑,不再繞圈子,“事情是這樣,我曾在中城待過一段時日,說來也巧,那日黃昏後我正要迴客棧,卻在街上碰到一群人欺負一個擺攤的老人兒和女子,這女子長的有些嬌媚,但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在街上拋頭露麵,也難免會引來賊人的不良心思,我也是看不過去,出手將領頭的那人教訓了一頓,那群人落荒而逃,可臨走前卻撂下狠話,我本不以為然,心想這些事情也大都多多少少經曆了一些,不足為懼,可那老兒卻甚是驚慌,得知我並不是斛冶國的人,讓我快快離開,原來我打的那個領頭之人正是中城守城將軍的副將函柯,那老伯告訴我,這函柯本是個地痞流氓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卻生的一張巧嘴,不知怎麽就在那軍營裏混的風生水起,最後還混了個副將的位置,於是仗著自己是副將的身份,更加肆無忌憚,常常白吃白喝,還調戲良家婦女,逼良為娼。”


    薛副將不禁皺眉,恨聲道:“這廝敗類,若是放在我們啟訶國,莫說副將,就是軍營都不會讓他進來,簡直就是有辱軍人的稱號!”


    九君卻莞爾一笑 ,“薛副將說的極是,可問題恰恰出在這裏,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在中城呆的那幾日便知道,父母官不作為,官官相護,將士不保護百姓,反而任意欺辱,百姓苦不堪言,卻忍氣吞聲,民不聊生,若是斛冶國的皇帝勵精圖治,又怎會有這般的局麵,正因為他們國家皇帝無德無能,他手下的官員才會如此,可是瓠琺卻不同,如你們所說,瓠琺為人正直,且英勇善戰,怎奈時局如此,那斛冶國的皇帝常年遠忠臣親小人臨上戰場了才發現無人可用,又派出瓠琺守城,暫不且論斛冶國朝中的那些奸臣們看到瓠琺重新手握重兵會不會心生嫉妒向那昏庸皇帝進獻讒言,也不論那皇帝本來對他就有沒有猜忌,就是單單論那不起眼的函柯,以瓠琺的性格,你覺得他函柯能和以前那般過得舒坦嗎?所謂樹大根深不懼狂風,可卻終是敵不過蛀蟲蝕根,不起眼的往往是最致命的。”


    餘恕眼前一亮,“姑娘的意思…….是讓我們對函柯下手?”


    九君點點頭,“對,而且下手便要下狠手,若是能扳倒瓠琺,莫說兩座城池,這小小的斛冶國都不在話下。”


    看餘恕一臉驚喜的盯著九君,贏德不自覺的皺了下眉,沉聲道:“夕九,你說是這般說,可是想要扳倒瓠琺又談何容易?”


    九君卻道:“真正能打敗瓠琺的不是皇上不是餘將軍更不是那個小小的函柯。”


    薛副將奇怪道:“那是誰?”


    贏德一怔,脫口而出:“是斛冶的皇帝。”


    九君笑了一下,“買通函柯,不過是錢的問題,可是想要真正的扳倒瓠琺,就不單單是錢財可以解決的了。”


    贏德皺了下眉,“什麽意思?”


    “斛冶的皇帝讓瓠琺守城是為勝,若是敗了,他本就不喜他加上又對他心存疑慮,要他何用,若是再被身邊的副將呈上通敵賣國的證據,隻怕…….他永無翻身之日了。瓠琺一倒,斛冶國的這棵被蟲蝕的千瘡百孔的朽木又能撐到何時?”


    九君話畢,帳內之人一片沉默。


    半響,薛副將低聲道:“可是…….這樣未必小人了一些。”


    “小人?”九君抬眼看他,“何謂小人?難道要向今日一般讓我軍的大批戰士慘傷嚴重才為君子?戰場上本就兵不厭詐,這次瓠琺不也是激怒皇上引我軍入局的?”


    “這………”薛將軍一時語塞,她說的有理有據,可就是心裏過不去這道坎。


    看三人均是沉默,九君斂下眸子以進為退 ,“當然,這不過是夕九行走江湖多年的婦人之見,若是不對,皇上與將軍大可不用便是。”


    餘恕看向坐在床榻上一直沉默不語的贏德,沉默片刻,他開口道:“罷了,讓朕考慮考慮,餘將軍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九君目光淡淡,心中卻胸有成竹,白紗下的唇角不經意的挑起,福了福身,“夕九告退。”


    薛副將也抱拳道:“臣也告退。”


    二人並肩走出帳外,正要分道揚鑣之時,薛副將喚住九君,“夕九姑娘。”


    九君轉過頭,“薛將軍還有何事?”


    薛副將抿了抿唇,走上前去,“夕九姑娘覺得皇上會同意姑娘的主意嗎?”


    九君幾不可聞的輕笑了一聲,將目光投向遠處夕陽殘留下的餘暉,黑夜馬上就要拉開帷幕,“會。”


    薛將軍有些奇怪,“姑娘怎麽這般肯定?”


    “因為他是皇帝。”九君望著天空黑白交界的地方喃喃道:“還是一個有野心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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