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潘俊才的故事,我為之感到惋惜,但我絕不能收他為徒。因為這裏監獄,在這裏任何為幫助別人可能惹火燒身的事情我都不會去嚐試。規規矩矩是最為重要的。但為了培養他的寫作技能,我說出了我幫助他的計劃:


    “我可以盡我所能對你提供寫作知識的輔導和幫助,但我隻是盡一個老師的責任,所以大可不必談什麽拜師收徒的事情。本身我就是你的老師,你是我的學生,隻是稱謂上不一樣而已。”


    他們兩個雖然臉上有些失望,但我必須循規蹈矩安分守己地進行改造。“學習寫作並不是誰學都會,這要看自己在寫作上的‘慧根。’”我說的時候,他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關於我輔導潘俊才寫作的時間,一般放在星期五的上完課之後,輔導時間大約一小時左右。其他的時間定在每個星期二的下午三點鍾。如果潘俊才因為出工不能參加輔導,時間可以另作商議。”


    他們聽後對我的輔導時間和態度都比較滿意。


    潘俊才所在的這個中隊,主要是對社會上提供過來的學生課外讀物等半成品進行裝訂和機床剪裁後變為成品。但因為監獄的設備比較落後,裝訂和剪裁不僅速度慢,而且質量也不是太高,所以近兩年的勞動任務不是太多。沒有勞動任務,自然評審稱號的難度較大。要是表現好,能獲個“表揚”稱號也真的要謝天謝地。因為評審各類稱號的名額有限,弄不好一年到頭連個表揚也“撈”不上。沒有稱號當然談不上減刑。再說了,稱號和稱號之間的減刑幅度也有很大的距離,一個改造積極分子能減一年徒刑,一個記功也能減一年徒刑,但一個表揚隻能減半年徒刑。 再說每次呈報減刑間隔是兩年半,因為減刑也是獎勵,所以減刑當年又不能再次獲得稱號等重複記獎。現在潘俊才還有18年徒刑,如果按連續兩年都能獲得表揚稱號來計算,兩年後呈報減刑,這樣最多減刑獎勵為一年。接下來再連續兩年獲得表揚稱號,再經過呈報減刑後,又得到一年減刑獎勵。以此類推,潘俊才坐6年監能得到二年的減刑獎勵。也就是說潘俊才在今後的18年的刑期中至少還要度過12年的監獄生活。加上在監獄已經坐了3年有餘,再加上在看守所至少2年的羈押,總共坐監刑期至少為17年至18年。這還是比較順當的去估計,要是再有個波折就會往後順延。但要是潘俊才能掌握寫作的要領,每年通過發表稿件而得到記功獎勵的話,那他最起碼在這18年的刑期中,減刑的幅度就能提高一倍之多。這可不是誰想做都能做到了,一切要用發表在報紙上的文章說話。


    說到這,我對潘俊才執拗著非要拜師的迫切心情還是十分理解的,其實不光是他想削尖腦袋想鑽進寫作的隊伍裏,就連那個扈馳也是整天拿著筆寫寫畫畫。他們根本的目的其實不是顯露自己的寫作才華,而是最終是想通過發表文章而得到稱號。在這點上,我一到監獄,便開始躍躍一試,並沾到了很大的便宜。還通過寫稿,改變了自己的服刑命運。站在了教室的講台上。僅僅上了一節課,就有人這麽緊貼不放地纏住了我。


    既然推辭不過,我就好爽地用心去教這個學生:“那就從現在開始,我教你寫作的各種題材,及寫作手法和基本要領。你偏重那種寫作的題材?”我這一問,潘俊才和那個管學習的吳衝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如何迴答。忽然那個潘俊才說:“林老師,我跟上你學寫詩歌吧?”聽潘俊才這麽一說,我頭“嗡”地一下就大了。因為他這句話正擊中了我的軟肋。我前麵也說過,在社會上時,我主要偏重寫作的是新聞之類的消息和通訊,偶爾興致來時也多有報告文學和小說簡直報端,但這些題材都有些本質上的聯係,唯有沒寫過詩歌,隻是到了監獄為了開辟更廣闊的寫作領地,才強打鴨子上架。雖然兩首詩,分別被監獄小報和省監獄報采用,那也隻是歪打誤撞地瞎貓逮了個死耗子。我都不會寫詩,談何輔導別人?這可不是能豬鼻子上插蔥能裝象的小事,大有誤人子弟之大忌。


    但我表麵上也不能認慫吧。我裝作替潘俊才拿主意的樣子,支吾了一下,又抬頭裝模作樣的看了看天:“學寫詩歌?這個想法好啊。”然後我又話音一轉:“但寫文章的基礎首先是寫好消息和通訊。這是寫好其他文章的根基。”我又放慢腔調:“你知道嗎,就監獄報而言,消息和通訊占到三個版麵,而散文和詩歌、雜文等文藝類作品僅有一個版麵,我覺得你還是從基礎學起。這樣既容易短時間內文章見報,又可以將來以紮實的寫作底功駕馭其他類文學題材。”這也是我說的心裏話:“再說了,我監獄出台的《關於評選‘優秀報道員’的幾項規定》中主要是按文章發表的篇數計算,並沒有字數和題材上的具體要求。所以我建議你先從寫稿的基礎抓起,就是先學好如何寫消息和通訊。這樣既有容易掌握,且又市場,又能達到立竿見影地收到效果。”


    經我這麽一說,他們兩個也覺得很有道理。我就讓潘俊才把凳子搬迴到原有的位置。讓他坐在教室的頭排位置,我重新走上講台,開始給他講新聞寫作知識。隻是台下隻有一個學生,那個管學習的吳衝不見了。


    我拿起黑板擦把前麵給大家講的課文的有關內容擦去。用粉筆在黑板的中間的上部寫下了“寫作基礎知識”一行大字。然後在黑板的左邊寫到要給他講的第一個內容:消息和通訊的寫作;


    接著我看著他:“潘才俊同學,老師再給你講消息和通訊寫作的前頭,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能說出什麽是消息,什麽是通訊嗎?”潘俊才趕忙站起來認真迴答:“在學校裏我學過什麽是記敘文,大概消息和通訊就是這個記敘文一類的文體吧?”


    我為了鼓勵他的學習興致,馬上用肯定的語氣表揚他:“對,十分正確。它們都是記敘文的表現形式。但不同的文體又有不同的寫作技巧和不同的表現手法。”


    看著潘俊才認真專注的神色,我講的更來勁了。接著我在“消息和通訊的寫作”的下麵寫了個:(一)消息和通訊的不同點;


    接著我給他講:“消息和通訊的區分,簡單來說,就是一短一長:這主要與當時產生的環境有關:早在清末民初,要報道發生在外地的重大新聞事件,有兩種辦法,一是發電訊、二是發信件。因發電訊價格昂貴,所以隻能報道一些時效性很強的新聞事件,而且隻能報道最主要的事實。這就是我說的一短——消息;詳細的情況和時效性不強的新聞就隻能用通信的辦法發迴並刊登,後來電訊價格大幅下跌,為了追求時效,通訊也改成了電報傳遞,於是通信就改成了通訊。這就是我說的一長——通訊。寫消息需要開門見山,簡明扼要,把事情說清楚就行。而寫通訊就要細致些,更要注意鋪陳、結構和修辭、雕琢。人物通訊是寫人,它的記事也是為了寫人。那麽,寫工作通訊,就要真正寫出新問題,新經驗,並指出這些問題現實意義、曆史意義;要講究邏輯性,寫得具有較強的說服力。為了生動,工作通訊也寫人,但它一般寫的是“群象”,就是圍繞工作點、麵不同有時寫進好幾個人物……”


    我說著,潘俊才認真地記錄著,從他的神色和眼睛裏,能看到一種如饑似渴。我心裏想,你要是真的用功,以後能寫出些文章來,我這自討苦吃,把每星期的兩節課變成四節課也真值的了。


    我接著又在那行字下麵寫到:(二)消息的幾種存在形式;


    “其實消息有它的幾種存在形式:在報紙上常見的消息表現形式有:動態消息。這種消息,主要是迅速及時地報到身邊最新發生的事實;同時還有綜合消息,在同一主題下,綜合反映帶有全局性的情況、動向、成就等,還有經驗消息,也叫典型報道……”


    我說著,潘俊才認真地聽著,這學會了即將成為他服刑減刑的看家本領。


    我也揣摸著時間,因為第一次學生上課,心裏特別緊張,這樣人最容易疲憊,緊接著又要給剛剛認識的一個學生上第二節課,這樣對我的改造來說是出力不討好的事,而且每個星期要完成兩個星期的教學任務,對我來時負擔是特別重的。真沒想到第一次上課,就攤了這麽大的一件事。


    我不由歎息:“哎,真的,命苦啊!”


    一邊講著,一邊心裏打著小鼓。這時,我往門口一看,也不知道啥時候站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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