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馳就是找我事的。他摔了我的證件,又兩眼瞪得就像銅鈴一樣,拉開了打架的架勢。我並沒有和他爭論,因為我在集訓隊時,就在黑板上接連發表了兩篇文章,而且每次都占去了僅有的兩塊黑板。他作為教初中語文的老師,不要說在省監獄報上發表文章,就連中隊的黑板報都上過不去,肯定覺得臉上掛不住,要是老犯人寫的文章還有情可原,偏偏是我這個愣頭青衝了他的龍王廟。所以他對我懷恨在心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他一定會找我的麻煩,但不知道他會從哪裏出招。現在明白了,原來他就這麽沉不住氣,我下隊不到三天他就開始向我發難,真是肚裏藏不下一根針,我原來可能把他想得太高了。


    人和人也是差別太大的。張隊長因為尊重別人的榮譽,專門從管教室跑出來,伸出兩手端端正正的把證件還給我,而扈馳卻因為自己的文章上不了黑板卻遷怒於我,不惜摔了我的榮譽來發泄私憤。但我知道這一架是絕對不能打的。一個是我剛下隊,這架一打就得關禁閉,關禁閉的後果就是一年不能參加改造積極分子、記功、表揚等稱號評審,也就是這一年等於白幹。我就是發表的文章再多也等於零。而且會有可能把我真正趕出教員隊,從此隻能幹體力活了。在這裏所有的行為要全部服從改造和減刑,要是我真的和他打了架,最該拍手稱快就應該是鄭維文了,他才是我要麵對的真正對手。再說扈馳無非就是要在身上發泄這無名之火,那就讓他發泄吧,發泄完了他就會像泄了氣的皮球,不會再對二次造成傷害。我沒有看他,甚至對他臉上都顯不出惱怒。那個等著接見我下鋪的戴眼鏡的一看這陣勢,馬上從他床上起來。站在我兩中間:“不敢,不敢,可不敢。這是弄啥呢?”然後兩隻胳膊紮起來,上下舞動著手,就像是足球守門員那樣:“我說扈馳,這就是你不對。你這是主動找茬。人家林峰剛下隊,你就怒目相向。”我並沒有向扈馳進攻,隻是低頭一個一個在地上撿拾我的證件。


    扈馳占了便宜,也出盡了風頭,更出了對我一直積澱的惡氣,他沒想到我會來個不對抗,再加上那個戴眼鏡的說他,他舉著的拳頭慢慢放下,又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或許他他認為自己做的過火,眼睛也不再看我,自己掏了一支煙點著,長長出了一口氣,這口氣就是對我的惡氣。


    不一會,在外出工的人都迴來了。我把母親拿的麻花一個人分了一根。其他的我沒有讓人。不要說在監獄我的東西不給別人吃,就是在看守所我也是一樣,向來我的就是我的,別人的就是別人的。就是再餓也不吃別人的,別人就是再給我也堅決拒絕。


    還離開飯有一會時間,就在這時:“林峰。上來,有一個好消息,也有一個壞消息。”是魏誌強叫我。現在可以自由活動,我就趕緊向學習閱覽室跑。到了閱覽室,見大桌子上放著兩捆用牛皮紙包著的省監獄報,捆子已被解開。魏誌強眉飛色舞:“林峰,好消息,你的稿子發表了!”“真的?”我更是喜出望外。畢竟從進看守所到現在四年沒寫過新聞稿件了,第一次抓筆寫的新聞稿就能突破省監獄報,確實不是容易的事,這畢竟使我看到了改造的希望,憑寫稿件減刑應該是沒有多大問題了。我從魏誌強手中搶過報紙,沒問題,就是我的那篇《l監獄技術培訓給服刑人員長知識添智慧》的稿件,標題也比較醒目,幾乎編輯沒用動過,是原汁原味發表出來的。我正急著看。突然魏誌強把報紙搶走:“林峰,別急著看,我還有一個壞消息給你說呢。”


    “壞消息?什麽壞消息!”這倒是我一愣。“這個稿子的壞消息!”魏誌強語氣十分肯定。我有點不解。魏誌強這才說:“這個稿子我知道是你寫的,因為你讓我看過的。可是現在這個稿子不是你的,而是別人的。”我更是不解:“你這話把我弄糊塗了,我寫的怎麽是別人的?”魏誌強這才歎了口氣:“你讓我看稿子的時候,寫的是兩個人的名字,現在變成了一個人的名字。”魏誌強這麽一說,我算是明白了。是曾鵬飛搞鬼了,他把我的稿子另抄寫了一遍,把我的名字悄悄去掉了。我趕緊奪過報紙,果然上麵隻有曾鵬飛:“這驢日的,這麽不要臉。”


    魏誌強看看我,也隻是搖搖頭:“原來你讓我看稿子的時候,我想提醒你一下,但是即便提醒也是沒用的,因為那時你可能不相信,現在該相信了,但是也遲了。”我憤憤不已:“怪不到我一和他提起你,他就驚得不得了,原來那時他已經想好了要去掉我的名字了!”“是的,有些老犯人,鑽頭不顧鉤子,為了能減刑啥事都能幹出來。我原來就猜到了他會這麽幹。”


    “算了,不說他了,再說沾光的是他,吃虧的也是他。你想想要是這次他掛了我的名字,以後我還得繼續送他人情。每次發稿子都得掛他名字。也就是說要記功,我就得至少在省監獄報發表十篇稿子。這樣他就能靠我不勞而獲而得到減刑。現在好了,我隻要發表五篇就可以了。”


    我無奈的笑笑:“這個曾鵬飛算計來算計去,還是把自己算計了。”魏誌強也笑笑:“是,這小子反而被他的小心眼害了,做成了一錘子買賣!”


    魏誌強看看外頭:“這家夥,迴來了。我叫他過來看報紙,丟丟他人。看他咋說?”說完,魏誌強站在樓道口使勁喊:“曾鵬飛,上來一下,有個天大的好事!”曾鵬飛一聽有好事,馬上就聽見他“騰、騰、騰”上樓的聲音。我拿著報紙還坐在我的老位置上。“誌強,有啥好事?”曾鵬飛還沒進門就問。魏誌強指指大桌子上的兩捆報紙:“你的稿子登報了?”曾鵬飛一看我在,再看魏誌強就明白怎麽迴事了。他的臉“噗哄”一下變成了豬肝色。他真的想偷人被人捉住了一樣難堪。他走到報紙前取出一張報紙:“哎呀,就是發了。這稿子是林峰寫的。”他“唿”拍了一下腦門:“哎呀,咋搞的,編輯咋把林峰的名字弄丟了?”他說的時候已虛汗淋漓,聲音也有點變調,十分恐慌的樣子。


    他看我的時候,就像狗偷吃被人逮住一樣,即便你不用棍子打它,它也同樣害怕。曾鵬飛現在恐怕就是這樣的心情,他的兩隻眼睛不敢直視我的目光。“這稿子不是你寫的呀?我還說曾鵬飛咋一下文人墨客了,原來是沽名釣譽呀。”“是,是,是。”曾鵬飛隻好伸出他的袖子擦他那層虛汗:“林峰,不知編輯咋搞的,給你名字給弄丟了。我想想辦法更正一下。”說著曾鵬飛趕緊溜出了學習閱覽室。往迴走的時候,他的步子不那麽輕快了,就像狗挨打以後的樣子吧。


    “對了,魏大哥,還有一個事我不明白。”我想起了在接見室那個女幹警怒對的那個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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