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朝陽,一定是張朝陽。


    他首先想到是張朝陽發現他賬目中的貓膩並做的這個賬目。


    這也難怪,張朝陽和他是死對頭,而且張朝陽現在恨死了他,自然會雞蛋裏挑骨頭,而能拿自己說事的,隻有這財務方麵的事。


    他直到死也不會想到,這個詳細賬目的核實和檢驗其實並不是出自張朝陽之手,而且出自自己曾經不屑一顧那個學了幾年會計學的李金磊之手。


    別看李金磊學的會計專業沒有英雄用武之地,但他的那個小賬目,在李金磊的手中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而且,李金磊的這個計算方法,給他陳超傑臉多一毛錢的價格也沒有多算,可以想象,李金磊對鄉裏麵的政府采購詳細情況掌握到了什麽程度。


    看完那些賬單,陳超傑突然間就像跌進了冰窖中一樣,心中最後一點希望則像美麗的肥皂泡一樣,被風輕輕一吹就破滅了,整個人也像失去承重牆的塔樓一樣,一下子垮塌了,他驚慌失措的把自己那蒼白間結夾雜著血紅的臉蛋子直接盯向朱廣平。


    此時此刻,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這次玩大了,玩過了。


    別忘了,自己的行為是犯罪,而且犯得是職務侵占罪,數額又是如此的巨大,弄不好的話,自己的下半輩子恐怕隻能在監獄中過了。


    俗話說,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自己這麽做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又是什麽?


    “朱……朱書記,我……我錯了……這……這是我……去的失職,您……您要給我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機會啊,我……我……我以後……以後再也不敢了……不……不敢了,朱……朱書記……您……您一定要給我一次機會啊。”裹在身上的那份自信外衣突然被撕開一道口子,隱藏在自信外衣裏邊的那份恐慌和不安就像提閘過後的黃河水一樣,一瀉千裏,一發不可收拾。


    此時此刻,陳超傑就像深夜走在漆黑的墳地中突然聽到黑老鴰的叫聲一樣,恐慌到了極點,或者說就是瀕臨死亡的溺水者,在水中批命狂抓,多麽希望能抓到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也好,他一邊苦苦哀求朱廣平,一邊撲向朱廣平的辦公桌,不知道是太過於恐慌的緣故,還是腳底發虛打滑的原因,這一撲竟然落了個空,雙膝一軟,一下子跪在朱廣平辦公桌前麵。


    “碰”的一聲,陳超傑一時間連疼痛的感覺也沒有,他的臉上隨之扭曲起來,兩隻眼睛可憐巴巴的對準了坐在辦公椅後麵的朱廣平,就像打擺子的病人一樣,全身抖個不停,頭上的汗水就像決堤的大壩一樣,涔涔隻流。


    朱廣平冷冷地掃了已經近乎崩潰和絕望的陳超傑一眼,一個字也沒有吐出嘴巴。


    此時對他來說,不說話似乎比說話更要震懾力和打擊力。


    朱廣平越是一字不說,陳超傑越是恐慌,身體隨之抖地更加厲害。


    “朱……朱書記,您……您說句話啊,您……您就給我留……留一條活路吧,可千萬不要把這個事情給捅出去啊, 您要是把這件事捅到縣紀委那,我……我這一輩子可就全完了,朱……朱書記……求……求您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就放過我這一次吧,我求……求您了!從……從今天開始,我全都聽您的!”陳超傑的聲音裏麵帶著哭腔,他的身子不由得在地上死死的摩擦著。


    這次,朱廣平依然一個字也沒有吐出嘴巴。


    “張……張所長,求……求您了,您……您就看在我們同事一場的份上,幫……幫我跟朱書記說句話,讓朱書記給我留條活路,千萬不要把這個事情捅出去啊,這件事要是上報到縣紀委,我這一輩子可就全完了,張……張所長,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知道,我當初做錯了,您……您就原諒我這一次,求……求您了,俗話說,大人不計小人過,您……您就放過我這一次吧,我求您了!”見朱廣平沒有表態,陳超傑又把臉轉向張朝陽,苦苦哀求張朝陽,聲音裏麵帶著哭腔,他的身子不由得在地上死死的摩擦著,此時此刻,他終於體會到了張朝陽的厲害,張朝陽真他娘的是明察秋毫啊,自己隻不過借著政府采購這一塊給自己謀一點小福利罷了,竟然被這個精明的張朝陽給發現了。


    他心裏開始後悔,後悔不該和張朝陽作對。


    見陳超傑心靈深處的支柱已經被摧毀,張朝陽心裏道,為什麽不借機撬開陳超傑的口,問問他,到底是什麽人在背後指使他在自己背後使絆子,於是,他沉吟了,緩緩開口道:“陳所長你先起來,我有些問題想問問你。”


    “行行行……張所長您……您有什麽問題您盡管問,隻要你幫我向朱書記求情,你問什麽我都告訴您,真的,我陳超傑在此發誓,要是我……”聽張朝陽說可以幫自己向朱廣平求情,陳超傑就像瀕臨死亡的溺水者突然間抓到一棵救命的稻草一樣,一時間,他平時的那種穩重、那種自得意滿的表情喪失的無影無蹤,隻留下了一副哈巴狗般的乞求,似乎在這一刻,他已經沒有了尊嚴。


    事實上,陳超傑這個舉動是完全正確的,要知道,他挪用的公款足足幾十萬,如果朱廣平真把他送到紀委的話,等待他的就是法律審判,接下來就是坐牢,而且夠他這輩子在監獄裏麵呆十幾年的。


    “我想知道的是,咱們鄉裏麵去年不是購買了一批辦公設備嗎?其中有十五套沙發,二十套辦公桌椅,我看了下當時世麵上同一型號的沙發和辦公桌椅的價格,沙發好像是三千元一套,辦公桌椅是二千多元一套,而你采購的那批辦公設備中,沙發價格給出的全都是八千多元一套,辦公桌椅是六千多元一套,這就足足給了別人一多半的利潤,這十五套沙發,一套利潤是五千多元,總共算到一起是七萬五千塊錢,而辦公桌椅一趟的利潤是四千元,這二十套桌椅利潤是八萬元,兩樣加在一起是十五萬多元,我想知道,你跟這個沙發廠商是什麽關係?”張朝陽並沒有一張嘴就把問題扯到陷害自己的幕後黑手身上,而且拋出了一團煙霧彈。


    “這個,這個,賣……賣沙發你家具店的老板是……是徐鄉長的小舅子,至於利潤,基本上我都讓給了徐鄉長的這個小舅子了,張所長,朱書記,我說的全都是真話,你們要相信我。”陳超傑做夢也沒想到這是張朝陽給他設的一套,竟然順著張朝陽的話,把徐華山給賣了。


    “哦,我明白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這麽做就是為了討好徐鄉長,這個說起來也情有可原,畢竟徐鄉長是你的領導,討好自己的領導很正常,我有點不明白的是,你這些采購單子明明應該報經朱書記審批同意,孫鄉長簽字,為什麽審批的人和簽字的人都是徐鄉長?”


    “那……那一陣子朱書記和孫鄉長都比較忙,而且孫鄉長也曾經說過,他不在的時候,有些文件如果需要簽字的話,徐鄉長可以代他簽字,而那段時間,朱書記和孫鄉長都不在鄉裏,於是,我就把這些單子拿到徐鄉長那,讓徐鄉長把字給簽了……”陳超傑不知是計,把徐華山私下裏代簽這件事給抖了出來,這一下子就把朱廣平搞得臉上一陣子的怒氣。


    朱廣平有些沉默了,本來這個鄉裏麵重大人事問題和財務審批等方麵的事都是要經過他這個黨委書記的,結果,徐華山不僅不通過自己,而且還代替自己在采購單上簽字,也太不把自己這個鄉黨委書記放在眼裏吧?


    得知這一情況,他怒不可遏,指著陳超傑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王八蛋,你們看看,這都是做了些什麽事情啊,幸虧我今天知道了這件事,要是今天我不知道這件事,這年終審計的來了,我怎麽填這個黑洞啊?”


    陳超傑這才意識自己已經闖下了塌天大禍。


    再想彌補已經晚了,張朝陽指著身旁的錄音機告訴陳超傑,他剛才說的話,自己已經全部錄下來,並讓陳超傑把他和徐華山之間的幕後勾當全交代出來。


    事已至此,陳超傑再想隱瞞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於是,他竹筒裏倒豆子,把自己和徐華山、劉前進等人之間不可告人的勾當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陳超傑全部講完之後,朱廣平和張朝陽兩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陳超傑、劉前進和徐華山之間竟然有這麽多不可告人的勾當,而且很多事情還牽扯到孫洪濤。


    可以說,這是朱廣平把徐華山、陳超傑和劉前進他們一網打盡的最佳時間。


    當天晚上,朱廣平就帶著那些材料走進縣委書記徐勤法和縣紀委書記藺景和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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