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芳深知貧賤夫妻百事哀,秦芳他空有滿腹的才華卻找不到門路,而我,一個毫無本事的弱女子。即便有著真感情,走到後來,也會被苦日子磨得所剩無幾。於是,我倆商量出了一個法子。”汀蘭的聲音有些空洞,仿佛是訴說著旁人的故事,與她毫無幹係。


    淩芷惜動了動嘴唇,問道:“什麽法子?就是後來……”


    汀蘭點了點頭,說道:“那時候,方家正在招上門女婿,我和秦芳認真思索了幾日,決定讓秦芳去做方家的上門女婿。秦芳在我麵前發誓,無論如何,都會將我放在心底,等到他掌握了方家的大小事務,降低了方家人的心防,就會悄無聲息地轉移方家的財產,再偷偷逃離方家,與我過隱姓埋名的好日子。


    後來,事情順利得超過了我們的想象。秦芳如願成為了方家的上門女婿,而我也變成了巷子裏人盡皆知的可憐女子。他們皆以為我會崩潰傷感,而我卻若無其事地一切如常,連我娘都試圖安慰我,卻找不到開口的時機。芷惜小姐,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情?”


    “不會啊,畢竟你是和秦芳商量好的,即便他做了方家的女婿,心裏惦記的那個人始終是你。”淩芷惜答道。


    汀蘭苦笑著說道:“不,其實我內心痛苦極了!即便他和我商量好了,即便他發誓會始終記掛著我,我仍舊會痛啊,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苦苦撐過白晝,到了夜晚,便會不由自主地落淚。直到那一日,宮中招侍女,我一咬牙,就去了,企圖換一個地方,來遺忘這一段感情。因為,我也無法確定,秦芳的諾言能持續到哪一日,興許再過幾月,他就會把我忘了。”


    “可他終究沒忘……”淩芷惜說道。


    汀蘭歎了口氣,說道:“入宮的那幾年,發生了很多事,我娘過世了,我也漸漸變了性子,不再是從前巷子裏的少女。我以為秦芳也會忘了過往,安安心心做他的秦老板。沒想到,我離宮之後,反而是害了他。也怨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偷偷去了方氏綢緞莊,想在遠處窺探一眼,卻被他發現了。


    秦芳像瘋了似的質問我,為何要入宮去,我竟無言以對。他覺得是我不夠信任他,因而,他匆匆做出了決定,要立刻帶我離開京城,過上屬於我們二人的生活。若不是如此草率的決定,我和秦芳也不會身陷囹圄。”


    淩芷惜哀歎道:“一步錯,步步錯。從你和秦芳最初的計劃開始,你們便錯了。”


    汀蘭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說道:“我和秦芳逃出京城之後都很後悔。過了這許多年,我們才發現,錢財乃身外之物,有沒有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每一天和誰一起度過。秦芳和我說,這些日子他雖然錦衣玉食,可是每一天猶如煎熬,而和我一起逃難的日子,雖然心驚膽戰,卻又十分歡喜。”


    “但你們……也確實傷害了方家小姐。”淩芷惜皺著眉說道。


    汀蘭點了點頭,答道:“有因必有果,秦芳傷害了她,自己也苦熬了幾年,最後落入了牢中,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那幾年的日子,方小姐也嚐盡了人世間的美妙,隻能說有得必有失吧。”


    淩芷惜還想與汀蘭再聊幾句,誰知,獄吏匆匆走了過來,提醒道:“淩小姐,這時候不早了,該離開了吧?”


    汀蘭雖然不舍,也附和道:“芷惜小姐,你快走吧,這牢中濕氣重,對身子不好。”


    淩芷惜依依不舍地對汀蘭揮了揮手,跟著獄吏和朝北出了京兆府的地牢。想到汀蘭還要在這樣的地方過上三年五載,淩芷惜的心便隱隱作痛。可是,個人有個人的命數,當初她和秦芳選擇走上這條不歸路,就該想到這樣的後果。


    淩芷惜在家中沉悶了好幾日,除了日日與趙玉卿通信之外,便不願走出房門。汀蘭之事雖然已經解決,但淩芷惜卻害怕與父親淩哲也碰麵,她熟知父親的性子,一旦相遇,免不了要受到他的一番訓誡。


    “小姐,你有好些天未出門了。”杏兒一邊整理著臥榻,一邊對呆若木雞的淩芷惜說道。


    淩芷惜打了個哈欠,又爬上了臥榻,打算睡個迴籠覺。


    “小姐,杏兒才整理好的床榻,又被你弄亂了!”緋櫻從房外走了進來,對淩芷惜吼道。


    “哦。”淩芷惜躺在榻上,癱成一個“大”字,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緋櫻把淩芷惜從榻上拉了起來,對她說道:“小姐,花容月貌研究院的生意,你不打算做了麽?還說什麽女兒當自強,原來都是騙人的話。”


    淩芷惜瞪了緋櫻一眼,說道:“誰說的呢!我就是太累了,想在家歇息一段日子。”


    緋櫻哼了一聲說道:“那你歇息吧,我去府外和聶小姐、顧小姐說一聲,你今日不去花容月貌研究院了。”


    淩芷惜聞言,立刻從榻上站起,匆匆奔到照台前梳妝打扮:“她們來了?別讓她們候在府外,進來喝杯茶呀!”


    春節之後,漸漸有了萬物複蘇的跡象,連耳邊刮過的冬風也減了幾分寒涼。淩芷惜和顧曼君、聶霜白一同去了花容月貌研究院,即使沒有生意,聊聊近來發生的事情,也算是百無聊賴中的一種安慰。


    “汀蘭真是苦命,在宮中吃盡了苦頭,出宮之後,發現母親過世,喜歡的人成了旁人店鋪的掌櫃,好似所有的一切皆棄她而去。”聶霜白感慨道。


    顧曼君說道:“但是……經過這次之事,她也看清楚了一個男人的心。那秦芳對她是真心實意的,等到三五年過後,兩個人便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了。”


    三人說話間,店鋪的門被人一把推開,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婀娜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


    著兩個侍婢。


    聶霜白見到客人,立刻迎上去眉開眼笑地說道:“這位姑娘,可是近來遇到了什麽棘手之事?你放心,本店皆可為你解決,快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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