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已經打定了成親的主意,再趕起路來花恨柳便不再刻意壓慢速度了,在他想來最麻煩的事情已經解決完,再之後的這一段路便全然是一副遊玩的心態,甚至隱隱的還催促著眾人趕緊往熙州城趕迴。


    楊簡與雨晴公主對他這番舉止卻感覺不適應,她二人先前時原本以為求親受阻的花恨柳會暗自消沉一陣,實際上花恨柳也確實消沉了,隻不過三天時間之後他便又恢複了精神,正當雨晴公主考慮著這一次要不要直接答應了便算了時,左等右等卻一直不見花恨柳再提這成親的事情,反而令一開始出這主意的楊簡心思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不過,好在兩個人都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不存在誰坑誰的問題,要不這個時候雨晴公主怕是會心存懷疑楊簡的用心了。


    無論如何,花恨柳這個人,我還是要嫁的。


    這是雨晴公主的決心,至於這決心來自何處,她自己想也想不明白——或許她之前根本就沒有這樣想過,隻是將這樣一個決心直接舍去了“下”的過程,完成是當作一個“結論”在堅持著並且深信著罷了。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在在花恨柳不再有所動作之後心存著焦急,而這種焦急與楊簡的焦急卻不一樣。


    楊簡也急,隻不過她不是著急花恨柳為何還不再來一次求親,她心急的是如果到了熙州城一切來不及準備怎麽辦?新房不需要準備?喜服不需要準備?請柬下給誰、怎麽下……這些不都得考慮清楚了嗎?而關於“花恨柳不娶自己怎麽辦”這樣一個問題,她壓根就沒有想過,花恨柳怎麽會不娶自己?隻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早娶他便早一日成為自己的“夫君”,晚娶,自己便晚一日成為他的“娘子”——而結果早已是注定了的。


    花恨柳自然不知道他將要娶的兩個人,一個堅定地認為自己必須嫁給花恨柳,另一個堅信花恨柳一定會娶自己。若是知道了,恐怕他也會得意地笑出聲來,心態比著此時還要更加輕鬆吧。


    一開始被楊簡、雨晴公主拒絕時他的確想不明白是怎麽迴事,三個人明明相處得很好,怎麽一到談婚論嫁時另外兩個人便顯得態度生硬了許多?不過,他雖然不懂,有人卻不懂裝懂,理所當然地幫他解釋了一番。


    這個人是牛望秋。


    按照歲數來講,牛望秋的確是眾人中閱曆豐富的一位,所以在有些事情上他的發言往往能夠給人恍然大悟的指導。


    此次也不例外。


    他見花恨柳一臉黯淡的模樣返迴,不用問便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事情,隻不過一開始時便對於花恨柳這番舉動極為不解,催促著花恨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完,滿足了自己的好奇……求知心後,這才給出了他自認為合理的解釋。


    “你得按照規矩來啊!”牛望秋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說道:“即便她兩個人心中同意,也絕不會就這樣應了下來,一來顯得太過於輕浮,二來麽也是對家中長輩的不尊重。”


    “這怎麽解釋?”花恨柳微愣問道。原本對於這方麵的事情花恨柳應該是更有經驗才是,不過此時他已是入局之人,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一時之間竟也沒有反應過來牛望秋所說的“規矩”。


    “六禮可有?”冷眼輕嗤,牛望秋反問。


    “六……啊!”聽到“六禮”,花恨柳這才反應過來,輕拍一下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實際上,關於“六禮”一事天不怕在定都城時就跟他說過,這“六禮”是指成親的六個步驟,分別為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其中“納采”是要花恨柳請媒人到楊簡和雨晴公主娘家提親。說道這媒人,花恨柳其實早就想好了,楊簡這邊他直接就選了牛望秋,而雨晴公主那邊卻是溫明賢溫老爺子。


    問名,是要詢問女方的姓名和八字。這一點實在是沒有必要了,首先名字花恨柳是已經知道的了,而這八字什麽的,他卻不怎麽相信,便是問了一算有什麽問題他也不懼,畢竟還有一個天不怕在呢,到時候有什麽問題直接讓他幫忙解決便是了。


    說到納吉,最重要的是花恨柳連個定聘的禮物都沒有準備,即便前麵兩個步驟不必深究,可是空手求親的事情,他能做出來已經不是一般的“有膽”了。


    成親整個過程中最為繁瑣的有兩個環節,“親迎”自不多言,還有一個便是納征了。


    納征之後是請期,也就是選定了大婚日期後去女方家問是否同意,若是同意,那便等著日子來便是,若是不同意,另行商量倒也無妨。


    成親的過程大概就是這樣,當然了這還是一般百姓家的流程,遇上楊簡甚至是雨晴公主這樣身份的,過程隻會更加複雜——即便是這樣,花恨柳卻是像一無所知的模樣直接衝過去便問了對方答應不答應……也難怪牛望秋會這樣鄙視他了。


    “那……現在該怎麽辦?”第一步就邁錯了,下麵幾步還能順利進行嗎?花恨柳此時最為擔心的是因為自己的冒失之舉惹得楊簡與雨晴公主不高興了,那這一出喜事恐怕就真的要吹了。


    不過,這隻是最壞的結果罷了,而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之後花恨柳卻又想到自己的這個擔心其實是多餘的……且不論她兩人早已都是“自己的人”這個事實,便是在平日的相處時他也明白,他們三人差的就是成親而已,另外兩人的意思雖然不明顯,但是想起來之前的種種卻也不難看出,大家對於成親一事其實是心照不宣的。


    眼下大可不必去刻意做什麽,隻需要等著到了熙州城再作商量就可以了。


    這一點想法與牛望秋給的建議不謀而合。


    “等到了熙州城,先請兩家的媒人按照禮儀走一遍過程再說吧!”牛望秋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花恨柳選作了“媒人”,隻是“盡心盡力”地幫助花恨柳出主意道。


    正是基於這方麵的原因,花恨柳才加快了速度往迴趕,至於其他的事情他此時根本無暇多想。


    自然,也便不會想到自己拜托給了佘慶什麽事情。若是佘慶知道了這點,恐怕當真會氣得吐血。


    “什麽?他要建府?”楊端聽著楊九關的話,方才緊皺的眉頭此刻卻忽然變得幸災樂禍起來,仿佛花恨柳提出建府一事於他而言便隻需看熱鬧便是。


    “花恨柳一直以來都是在城主府暫住的,原本便不是我們熙州之人,這次如果沒有看得過去的府邸的話,恐怕確實說不過去。”楊九關將手裏的書信又遞給了一旁的楊武,卻見他此時臉上似乎有些異樣,那副神情就好像是隱瞞了一件很丟臉的事情一般。


    這種狀況可真的不多見啊!楊九關一邊在心中暗暗稱奇,另外一邊也在向楊老爺子分析著佘慶心中帶來的這個大難題——至於花恨柳拜托給他的那件事情,他卻認為不告訴楊武好一些,畢竟如果那樣做的話反而顯得事情有些偷偷摸摸了,無論如何楊武都不會同意的,說不定一氣之下飽揍一頓花恨柳也是極有可能的。


    “以前住城主府?”楊端看了看周圍,隨處指了指道:“那便繼續住這裏便是!花什麽錢建府啊?他還沒孝敬過我老頭子呢,平時常張張嘴我就得應了他的話?不建,讓他繼續住吧!”


    “恩老,這個不僅事關花恨柳一個人的麵子,也事關咱們和西越的麵子啊……”楊武迴了迴神出言勸道。


    “哦,你不說我倒是忘了……”聽楊武一說,楊老爺子忽然一笑,對楊九關道:“你去將這信給了那幾個老不死的去,就說他們家大業大,如果肯貢獻些銀子的話,我們可以給一塊地用於建府。”


    “這個……”楊九關苦笑,按照佘慶在信裏的說法,錢由他代表幾名花恨柳的學生一起捐出來便是了,楊九關自然也知道佘慶的錢終究是要找劉月英要,見人家兩口子就將事情搞定了,他堂堂一長老,代表的是楊氏一族,此刻卻連塊地都拿不下來,未免也太讓小輩們笑話了吧?更何況,在他看來,幫助花恨柳建府本身就不是一件什麽可計較的事情,楊氏一族以後用得著人家的地方會少嗎?先給他點好處難道不行嗎?


    當然了,這也僅僅是他心中的想法,卻不適合說出來說服老爺子,要想說服老爺子,他得想一些其他的說辭才行。


    “這個城主府,其實也早已不是我的了……”楊九關還沒想好,楊武卻已經曝出了一個委實震驚的消息,以至於聽完這話之後的一段時間內,楊九關與老爺子都以為楊武剛才是說了一句其他的什麽話,隻不過聽到自己耳朵裏時便順音成了別的內容。


    “若是修城主府,這個錢我們倒是可以自己出……”老爺子按照自己的理解接話往下說,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楊武的深情,見他聽自己的話後歎了一口氣,這才確定剛才自己所聽的確無疑:這城主府,早已不是他楊武的了!


    “你就不解釋解釋?”此時楊老爺子的心情已經不能用盛怒來解釋了,做城主的竟然不是住在自己城主府裏,這算哪門子城主啊?更為關鍵的問題時楊武似乎一直在隱瞞著自己,若不是這次花恨柳提建府的事情,楊武是不是還要繼續隱瞞下去呢?


    “這處宅子,早在一年前佘慶結婚時便送了出去。”一邊躬身向老爺子請罪,楊武一邊老老實實將當時的事情交代出來,當然,按照他的性格,再大的事情也不過三言兩語也便罷了,所以事情很快便說了明白。


    “之所以不講,是因為那後門之處早已掛著‘佘府’二字,一直以來楊武都以為恩老您是知道的……”


    “你放屁!”老爺子終究是暴脾氣,聽了楊武的話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沒事去後門做什麽?我楊端有什麽事情不能光明正大的做,還去走那後門?你若是有膽,怎麽不將城主府的牌子掛到後門,把佘府的牌子掛到正門來啊?也免得我老頭子空長了一對眼珠子是不是?”


    “楊武不敢……”楊武一邊聽,一邊臉色慢慢蒼白起來,慌聲說道。這便是很奇怪的一幕了,楊武是什麽人?放眼整個天下,能夠打得過他的便沒有幾個人,可以說除了裴譜、李鳳岐那般實在不能歸結到正常人範疇裏的人物,他已穩穩站在了實力的最高重境界——而就這樣的一個人,對著麵前這個實力並不顯得如何深厚的老頭子卻是唯唯諾諾,直接被罵得抬不起頭來,不得不說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啊!


    “這便是一物降一物吧!”楊九關心中感歎著,搖頭時眼光餘角卻瞥到楊武正向自己使著顏色,初始時他著實慌了慌,畢竟這個時候看熱鬧的話被楊武發現便不好了……可是等他驚慌過後,卻仔細看清原來楊武的眼色是尋求自己幫助來了。


    “老爺子……這件事還是稍後放一放吧……”楊九關原本不願,不過考慮到給花恨柳建府一事還是自己引起來的,現在楊武受批自己也是關係者,無論如何都應該有所表示才是,這才應了頭皮開口,隻不過沒有想到一開口便被老爺子嗆聲了。


    “放?放什麽放?能放到哪裏去?放屁嗎你說放就放?放一個我聽聽響吧!”說到最後,這話就真的是不講道理的借題發揮了,不過老爺子說話誰敢說不是?


    楊九關苦笑著點頭,不過出奇的是他並沒有因此退縮。


    “九關之所以這樣說,其實是有著一重考慮……”


    “你還有什麽考慮?難道是說我老頭子考慮不周全嗎?”無論說什麽,都必遭楊老爺子詰問,這已經不是講不講道理的問題了,而是能不能說的下去的問題。


    “不久之後,熙州便不是熙州了。”楊九關對付這種事情的辦法,其實與在江湖上時對付地痞流氓的辦法一樣,若是對方不講道理了,他仍然按著自己的節奏來,把自己的話說完之後再行下一步。


    至於下一步往往做什麽,此時與那時也不同。那時若是對方仍不聽勸,那便永遠不聽便是;眼下他卻做不出這種欺師滅祖的叛逆之舉,若是楊老爺子不聽勸,那他也隻能認慫了,夾起尾巴陪著楊武一起挨罵便是了。


    至於為花恨柳建府的事情還能不能做得成……開玩笑,泥菩薩自身難保的時候還會為幹旱的地方求雨麽?


    不過,楊老爺子接下來的反應卻表明楊九關說的話還是說到了事情的點子上的。


    “如果這樣看的話,我們不更應該不建府不是嗎?”老爺子皺著眉頭,仔細思考了一番後問道:“不但不能建府,不必要的開銷也應該省下……畢竟到時候一片廢墟之後也看不出是新是舊了。”


    “正相反。”楊九關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引起了老爺子足夠大的興趣,說話時也便顯得更加有條不紊,他解釋道:“我們不是騙一個人,不是騙一個宗族,我們騙的是上天……”說到這裏,他聲音不由低下來,神情也變得凝重許多:“更何況,無論是天不怕還是花恨柳,即便來到熙州之後當時不說,可是與事後要發生的事情聯係起來也難免會起疑心——這一點疑心究竟致命不致命,我們已經沒有剩餘的力量和勇氣繼續賭了,因此為了避免引得他們起疑心,必須要將表麵的文章做足、做的好看才行。”


    “那也不必建府吧?那小子指不定在熙州城停留多長時間呢,用過一次之後恐怕以後就沒得用了,然後一把火燒掉……太浪費了啊!”其實楊老爺子一開始聽楊九關這般說時便明白了其中道理,隻不過因為他一開始反對得激烈了些,此時若是直接改口那他老人家的麵子何在?將不同意的焦點轉移到“浪費”這件事情上來,剩下的就好辦了,就看楊九關與楊武他們兩人能不能理解老爺子的一片“苦心”了。


    “不存浪費之說……”楊武好不容易等到了個自己賣乖的機會,哪裏能夠放過?聽明白老爺子話中的意思之後,當即開口說道:“現在這城主府既然已經給了佘慶,那之後我們搬出便是,而搬進之地便是這花恨柳新建的府中便好,這個在一開始修建時便要設計好,最好讓花恨柳看不出這其中另有他用的玄妙,到時候一旦他離了熙州城,咱們就能接著用了……”


    “這個怎麽解釋呢?”老爺子眉頭微皺,不過楊九關卻從他閃爍是眼睛裏分明看到了興奮的神采,心中直唿老爺子“表演得太過了”。


    “聘禮。”楊武輕笑,為了避免讓花恨柳撿大便宜,又補充道:“其中的一份聘禮。”


    “雖然是事後使用,不過話在前頭就好……”楊老爺子眉開眼笑,這才向楊九關道:“那便去做吧,盡量既省錢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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