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南極神聖的打賞!)


    正如溫明賢與隋複之所說的那樣,此時楊端與楊武也已漸漸感到與北狄的交易並不容易推進下去,等楊九關安置完西越來的客人返迴城主府時,他兩人早已等候多時了。


    楊九關一進門,先衝他二人躬身行禮。於他而言,楊端是宗族的族長,而楊武則是一城的城主——雖然他自己也是四方城的城主,與楊武相比還多了一個“大長老”的身份,可是事實上楊武無論是聲望還是地位,都要比他高一些。


    “不要來這些繁文縟節了……”楊端揮揮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楊九關坐下,等他坐下身後才迫不及待問道:“怎麽樣?”


    “不好辦。”


    楊端沒有問什麽事情“怎麽辦”,而楊九關也沒說什麽事情“不好辦”,不過他兩人卻知道是什麽這兩件事說白了隻不過是同一件事。楊武在一旁皺眉不語,似乎即使不用問楊九關他便早已猜到是什麽情況了。


    “溫老爺子不好對付,隋複之也是西越有名的能臣,方才與他們一番言語後,並沒有從中試探出什麽,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正陽大君對這件事情極為重視……”


    說到這裏,楊九關不由停下來苦笑,其實他也知道即便他不說,別人也知道金正陽對於雨晴公主出嫁一事極為用心——畢竟他隻有雨晴公主這一個姐姐,而這個出嫁的姐姐不但關係到西越的顏麵與尊嚴,還關係著他金氏一族在西越的生死存亡。


    “能探到他們的底線嗎?”楊武想了想,現在說什麽都還為時過早,隻能就初步遇見這幾人之後的情況做一下預判,若是探得到那不妨花時間探一探,若是探不到不妨就開誠布公直接談了便是,他此時最為關心的自然不是什麽交易,這種事情誰來做都能做,然而嫁女兒一事他卻必須得親自過問,畢竟他也隻有這麽一個女兒,雖然另外一人是西越國的公主,可是在楊武看來,時間沒有誰家的閨女能夠比得上自己的閨女重要,若是要嫁自然也會風風光光地嫁。


    “暫時還不好說,畢竟接觸的時間還短,我想著晚上的時候先去招待一下,探探對方的口實。”楊九關輕笑,其實在他看來最為重要的是雨晴公主與楊簡同嫁給花恨柳的政治意義,一旦這件事情成真,那麽他敢保證以後這幾年的時間西越絕對是熙州最為堅定的盟友。


    而這一關係,是今後實施“欺天”計劃的最為關鍵的一環。


    當然了,在楊武跟前,他是絕對不敢這樣說的,如果上次楊老爺子偶爾在楊武跟前提了那麽一句,還惹得楊武險些當場翻臉——要知道,這在其他人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畢竟楊武與楊端的關係真的就差那一重親生血緣了,除此之外,幾乎人人都知道楊武便是將老爺子當做是父親一般的親人來奉敬的。


    如此也能看出在楊簡的婚事跟前,楊武此時幾乎要喪失所有的理智了。


    “也罷,是我們太著急了些……”瞥了一眼楊武,楊端皺眉向楊九關寬慰道:“那便再進一步接觸一下,表麵上還是要穩穩當當的,免得被人瞧出來端倪。”


    “嗯,這個我記得。”楊九關輕輕點頭,看他二人似乎並沒有繼續問自己的打算,他輕咳一聲又道:“今日見了一件事情不怎麽明白,想找您二位請教一下。”


    “哦?直接說便是,還用得著吞吞吐吐麽?”楊端略帶怪異地看了一眼楊九關,似乎有所察覺,又反問道:“難道是其他的事情?”


    “正是……”說到這裏,楊九關抬頭看了一眼楊武,笑道:“實際上是關於武學方麵的……”


    “這就怪了啊……”楊武察覺到楊九關在看他,不由心中納悶,嘴上應道:“若是以你的見識都感覺不解,那麽即便是說與我,我也不見得知道。”


    “嗯,我就是想問問。”楊九關微愣,卻也不得不無奈承認楊武說的是事實。他隻想著來問楊武了,可是若以外人的眼光看,楊九關本人的見識在這普天之下也能夠輕鬆排的進前幾名才是,若是他不知道,那麽寄希望於楊武能知道,那基本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純粹是“撿漏”的想法了。


    不過,出乎他們三個人意料的是,這一次楊九關竟然真的“撿到漏”了,等他將在白勝那裏探來的事情說了一遍後,楊武竟然難得地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他這麽一笑,反倒令另外兩人刮目相看了,楊端自然是不明白先前還和自己鬧矛盾的楊武為何就突然笑了,可是楊九關卻是明白這笑聲的含義,當即大喜,一臉期待地看著楊武,隻等得他笑完了給自己釋疑便好。


    “這個……巧了!”看著楊九關看自己的眼神,楊武終究決定先給他一顆定心丸再說,免得自己笑的時間長讓他心中產生了些動搖。等笑夠了,他這才正色道:“這個……怎麽說呢,是師父的本事。”


    “師父……是皇甫老前輩?”楊九關微愣,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原來在白勝與言恕身上出現的反常現象,竟然還能和皇甫戾扯上關係。


    “說白了,那是一道失敗了的功法,當時師父曾經跟我提起過,初衷就不提了,反正最終是適得其反,直接給棄了。”說到這裏,他眼前忽然一亮,又道:“這個功法有個名字,你若是知道了,也大概能明白為何師父對這個功法的態度了。”


    “什麽名字?”楊九關好奇問道。他並非是想學這奇怪的功法,隻不過一直以來都對這天下間有名的功法尤其熱心,平日裏那些分布在外的暗樁,一則為他刺探各類消息,另外的一點則是搜集有趣的或者厲害的功法,這完全是屬於他的一絲個人愛好罷了。


    “雞肋。”楊武輕吐兩字,說出來後自己也禁不止笑出聲來。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是這個雞肋?”楊九關愣了愣,很快便反應過來楊武所說的“雞肋”是什麽意思了……如此看來,這個功法確實在皇甫戾眼裏不受待見啊!


    不過,為何這麽有用的功法,在皇甫戾看來卻是沒用的呢?


    “你或許好奇,這個功法明明可以為人來續命,又為何被家師嫌棄。”看楊九關眉頭微皺,楊武不用問也知道他在想什麽。果然,他話說出口便見楊九關抬頭看他,那模樣正是一副苦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不人道。”楊武的解釋很簡單,不過這其中的含義卻深遠很多。


    那一夜連殺西越皇族殺得滅族的皇甫戾,還會講什麽“人道”?若是讓西越的人聽到了,不笑出大牙來才怪!若是他講人道,自然不會殺人無數了——隻不過這是大多數人所理解的“人道”,實際上皇甫戾的“人道”卻與此不同。


    他的“人道”,是“人”與“道”的合二為一。何解?皇甫戾認為道是規矩,是必須遵守的秩序,在“道”的框架之下,還細分著“天道”、“地道”、“人道”,天道自然不必講,那是上天定下的秩序,天不怕等人苦心維護的以及整個熙州現在在拚盡全力欺騙的,都是這個“天道”。


    地道則相對簡單了,隻是將人世的皇權與治權歸於其中,粗略而論罷了。


    至於“人道”,皇甫戾有著自己的一套原則——其實這原則不過一句話,更直接地說便是“弱肉強食”四個字而已,也便是說,他所謂的“人道”實際上是以人來作為“道”的執行者,強大的活下去,弱小的被殺死……西越皇族那群人並不是最弱的一群人,無奈他們卻是最弱的那類人中敢於激怒皇甫戾的人,所以說他循道而為也好,說他以公謀私也好,對於“人道”皇甫戾自己向來是問心無愧。


    而這“雞肋”卻被他評價為“不人道”,這又是什麽原因呢?


    “弱小的人就應該死去,強大的人才應該繼續活下來,這是師父一貫的看法。”雖然心中並不完全認同皇甫戾的說法,不過楊武為了向楊九關解釋清楚這“雞肋”的不人道之處,仍然將皇甫戾教給他的原話複述道。


    “續命這種事情卻與之完全相反,以白勝與言恕來說,按道理白勝已經虛弱至極,早就應該死去,而言恕卻是實力雄厚,還應繼續強大地存活下去……可是眼下的情形卻是完全相反的,這說明他們肯定是用這‘雞肋’違背了‘道’做了一些事情……本就不符合家師一貫的原則。”


    “你是說言恕這樣做了,實際上是沒有辦法恢複過來的?”楊九關注意到楊武的話中出現了“還應該”一詞,也便是說如果按照正常的情況來看,言恕繼續活下去或許不難,可是按照眼前的情況,恐怕他這樣做了之後,自己也會命不久矣。


    這個……這個犧牲究竟值不值得啊……看著楊武點頭,楊九關心中不由得對言恕的這番舉動表示由衷的敬佩。


    “如此,我便沒有其他的事情,就先……”楊九關一邊說著話一邊起身,正要想楊端、楊武兩人告辭時,卻聽門外傳信兵一聲長報,站在門外靜等召來。


    “進來。”楊武此時心情舒緩許多,說話的聲音也幹脆許多,直接叫那傳信之人進來。


    “西越司徒活佛言恕先生求見。”


    “嗯?”楊武微愣,看向楊九關、楊端兩人,卻見他二人也是一臉不解的模樣看著自己,楊九關的臉上表情更是豐富些,不解的同時似乎還有些尷尬,大概是以為正是因為他提到了言恕,所以言恕才會找上門來吧!


    “進來再說吧!”楊端也不過是微愣了一下,隨後也想不透為何對方要來這裏。不過,想不透他便不想,尤其是眼下根本不需要思考直接將人帶到跟前來就能文強出的事情,他更是懶得思考,直接喚人去將言恕召到跟前來。


    言恕仍然是一襲白衣,似乎這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固定的行頭一般。他被人引進來,臉上除了尚未恢複正常的蒼白,再也看不出一絲慌亂,就這樣進得門來,然後輕笑向在場的另外三人一一問好。


    楊端等人自然不用像他的信徒那般行五體投地大禮,也隻是點頭迴敬罷了。


    “言恕冒昧來擾,希望幾位前輩不要介懷……”他正式開口之後卻口稱“前輩”,似乎完全是將活佛的身份拋在一邊,當真是以一個晚生的身份來拜訪楊武、楊九關。


    當然了,無論這屋中的那個人都不會如此簡單地這樣認為,言恕這話之後必有後應。正是因為打定了這樣的注意,所以當對方說完上一句話時他們幾人才沒有多言其他,仍然隻是微笑致意。


    “今天來這裏,不為其他,隻是求幾位一件事情罷了。”對於楊九關幾人的反應,言恕並不感到意外,他雖然身份了不得,但是實際上在閱曆上卻並不比著普通人有什麽優勢,眼前來到這裏直言不諱就是不想讓對方誤認為自己沒有誠意,因此才率先坦誠以待。


    “請講。”楊端看了一下楊武與楊九關,見他二人並無疑義,輕輕點頭示意言恕繼續說下去。


    “今天來時,我見楊長老在我的馬車外特意留意了一番,想來也已經知道在馬車內出現的異常乃至造成這種異常的原因了吧?”說完這話他見對方幾人都無應答,又繼續道:“言恕所求,不過是請幾位千萬不要將此事說出去,尤其是不要告訴白老先生這功法的副作用……”


    “他……不知道嗎?”楊九關微微驚訝,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言恕又是如何讓白勝相信他,甚至是將生命交給言恕處置的呢?


    當然,言恕是白勝之子一事知道的人本來就少,便是在西越也不過寥寥數人知道,楊九關雖然消息渠道廣泛,卻也很難將西越和北狄的事情搜集完全,此時不知道其中的這個秘密也不算意外。


    “這個功法……你是如何得到的?”楊武關心的卻是另外的問題,因為在他的記憶中,似乎皇甫戾並沒有將這個名為“雞肋”的功法送給過其他人,怎麽突然便在言恕身上看到了呢?難道說這其中還有什麽故事不成?


    “這是家師搜集的諸多功法中的其中一個,因為感覺用得著,我取了來近期才練好的。”對於功法言恕並沒有隱瞞的意思,不過他知道的也不多,似乎是白??瑪德格從某處得來的,一直留在寺中偶爾讓言恕看到便練了來,至於從何處、何人那裏得來,他卻不知道了。


    “活佛多慮了……”見楊武與楊九關都不再做生了,楊端輕笑一聲道:“九關雖然今天確實察覺出來了異樣,不過卻沒有幹涉的意思,更不會因為異樣而懷有猜疑之心……這個功法我們大概清楚,存的也不過是一個解惑的心思罷了。既然疑問已經解開,這其中與我們相關的便不再有了,剩下的都是活佛自己一個人的事情,我們不會幹預。”


    楊端這話雖然沒有明確許諾“不會告訴白勝這功法的副作用”,不過以他的身份也自然不能別人要求說什麽他便說什麽,最起碼的變通方法便是換一個說法重複一遍對方的意思做出許諾便是,這一句“不會幹預”便是發揮的這個作用。


    言恕自然也是聰明人,聽楊端說了這話,當即笑著躬身向他三人致謝道:“如此,倒是言恕有愧於三位了。”


    這話也擺明了是客氣話,因為言恕說完這話之後並沒有其他的表示,既沒有拿出什麽感謝的東西相送,也沒有繼續說什麽有用的消息給他們,隻是一句“答謝”便告退了去,正可謂“來去飄然”,一副心中坦蕩的模樣,倒是令屋內之人呆愣了不小會兒。


    “想來這言恕與白勝的關係並非表麵看上去那般簡單。”看著言恕遠走的背影,楊武若有所思地說道。


    楊九關輕輕點頭,不過卻並不表態說由他的人去查,因為在他看來這件事已經差不差都無所謂了,按照方才言恕的說法,因為幫助白勝續命,他的性命絕對也長不了多少了,恐怕一旦白勝支撐不住,他很快也會燈盡油枯,追隨著白勝一起去的。


    更何況,即便一時半會兒言恕還能活著,若是想知道白勝與言恕的關係,等到花恨柳等人迴來之後再問他們便是,又何必再浪費多餘的資源去重複調查一件已經知道了情報的事情呢?


    “哦,另外……”楊端抬手準備轟人,不過手剛剛抬到胸前位置時卻又想起來一件事,當即向楊九關吩咐道:“竇建章那裏的工作你還得幫忙做一做,這年輕人畢竟還小,有些事情終究是下不下決心來……你想想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楊九關心中卻想連楊威都搞不定的事情他又如何能夠做得到呢?不過,表麵上卻仍然恭敬應下:“我會再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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