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安東野巨和紅色鳶尾女神的打賞,今天還是二合一!)


    人的想法真的很奇怪,前一刻或許還在為某一件事糾結,到了後一刻心中卻已經有了堅定的選擇。


    花恨柳說出“我要成親了”這話,並不是一時衝動而說,不過也不能否認這其中有衝動的“作用”,之所以有這種轉變,恰恰是因為他看到了花語遲與獨孤斷之間的不順。


    與獨孤斷、花語遲以及笛音相比,自己與楊簡、雨晴公主之間未免也太過於順利了,他開始時一直下不定決心,有放不開過去的原因,或許於內心深處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或許是擔心這太過於順利的親事,以後會經不起什麽波折吧!


    自己所擁有的,正是別人苦苦追求的。正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有危機感,認為自己沒有付出多大的努力到手的東西,怕是很容易被那些努力付出的人所搶走,被不經意的強力所破壞,被命運戲弄、擺布。


    因為自己沒有安全感,所以對保證自己所愛之人也變得沒有信心,因為沒有信心,所以才不想讓她們跟著自己遭受風險……花恨柳一開始並不承認自己膽怯,可是此時他看到獨孤斷時,卻仿若看到了自己,覺得其實自己與他都有那麽一些相通之處,雖然實力或者外在的光環看上去,都讓人羨慕,可是內心之中仍然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別人傷害,有生怕因為自己而傷了別人。


    當然了,獨孤斷此時卻已經走到了下一個階段——如果已經因為自己傷了別人,又因為傷了別人而使自己受傷,那該如何做?


    欺騙。


    欺騙自己,騙自己的內心,讓自己相信對方不是有意傷害自己……而對於自己傷害了別人一事,卻是不分緣由地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一邊心存著內疚,一邊盡力做著彌補;一邊欺騙著自己,一邊也虛妄地想著總有一天會得到救贖……


    好累。


    無論自己如何覺得這理所當然,在外人看來,也是一樣的可憐,一樣的疲於奔命。


    沉浸其中卻不知累。


    花恨柳看到了這一點,他決定跳出這一點,順便也幫助獨孤斷斬斷這一點。


    看著周圍人驚愕地看向自己的眼神,花恨柳輕咳一聲,掩飾自己臉上那一絲羞意道:“我希望你與大家夥,與獨孤斷一起,即便不說盡棄前嫌,也暫時不要動手傷和氣,等到大家再從熙州出來時,你們兩個愛怎樣便怎樣,和也好,決也好,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悉……悉聽尊……尊便!”獨孤斷結結巴巴說出這話,原本這話若是一個正常人來說,或許“到那時留也好,走也好,或者殺我也好,廢我也好,悉聽尊便”更會讓人覺得心誠一些,即便不這樣麻煩,那麽“悉聽尊便”四個字幹淨利落地說出也能表達一定的決絕之心,可是,獨孤斷畢竟不同於常人,他此時能夠開口說出這樣的話便不知道私下下了多大決心了,再苛求他將話說得圓滿、說得有氣勢?


    花恨柳不這樣奢求,所以見獨孤斷有所表態,心中讚許,心想迴頭問一問天不怕有沒有治結巴的藥弄幾副來幫他一下或許以後就會省下不少心來了……


    “好!”花語遲臉上麵色連變,聽到花恨柳宣布自己成親時,她有驚訝,卻也有掩不住的羨慕;等花恨柳提出請她去參加自己的喜事時,她有傷感,不過更多的卻是感激;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禽獸”竟然也答應喜事之後再不與自己糾纏……她麵色複雜地看了看花恨柳,又看了看一臉緊張地注視著自己的獨孤斷,最終仍是爽快答應了下來,心中更是想道:那便還他一個麵子又如何?


    “還他”自然是指的還花恨柳,至於獨孤斷,有意無意地便被她這樣忽略了。


    “那個……花……花恨柳……”看著這邊的事情定下來了,黑子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口說話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方才跟過來除了能夠看到一群人莫名其妙的追逐外,還聽到了一件令他大為意外的事情——“意外”不是指對這結果意外,而是他不明白為何花恨柳在這個時候要宣布成親的事情。


    說起來,黑子可以算作是花恨柳與雨晴公主之間最可憐之人了,花恨柳這邊因為剛開始時沒有考慮清楚,所以並沒有向外人透露過成親的消息,黑子自然也不知道了;而雨晴公主這邊,雖然與西越的往來都是由黑子負責聯絡,但是絕密的消息卻隻能由雨晴公主自己一個人看,是不想走漏風聲也好,還是女兒家害羞不好意思提起也好,黑子自然也不知道。


    於是,在花恨柳與雨晴公主中間一定程度充當著“橋梁”作用的黑子,竟幾乎是整個西越核心圈中最後才知道這件事的人!


    初聞這個消息,他心中一方麵為花恨柳與雨晴公主高興,可是另外一方麵他卻也在擔心:花恨柳這單方麵的宣布,到了雨晴公主那邊會順利答應下來嗎?熙州城楊家怎麽辦?大君和諸位老大人會怎麽看待這件事?現在距離迴到熙州按照腳程來看隻不過一個月光景,時間上還來得及準備嗎?


    “你不必擔心。”似乎是看出了黑子在想什麽,花恨柳大度一笑,爽快安慰道。不過在他內心中究竟是什麽心情,恐怕也隻有他自己才最清楚了。


    “這件事先保密。”看了一眼周遭的人,他想了想覺得還是等到迴了熙州再挑明會比較好。


    “時間上的話……”牛望秋對於花恨柳的這個決定卻不怎麽感冒,本來嘛,年輕人之間應該做的早就做了,雖然不知道在鄉城時具體是什麽情況,可是三個人關在一間屋子裏還能做什麽事這根本就不需多想,“成親”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形式罷了。


    他已經活了這麽大歲數,所以看這些事也便淡然了許多。自然,他這會兒淡然,是因為沒有想到其實“成親”對於花恨柳來說還有別的意義,這個在之後不到片刻時間之後,牛望秋便明白了。


    這會兒他考慮的是如果等迴到熙州再公布成親的事情,恐怕將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整個過程走一遍,最快也需要三五個月……現在的年輕人都像花恨柳這樣做什麽事情都穩穩當當不著急了嗎?


    “無妨,這一次迴去便是想讓大家好好休息一番,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大家完全可以自己出去遊玩一番。”花恨柳現在當然也不能說人家西越、熙州都已經開始替他忙活了,他之所以現在說隻不過是被人硬趕上架了……這事關自己的尊嚴,所以不但此時不能說,他還要想辦法讓熙州和西越方麵都不說。


    心中暗暗有所布置,他轉身對花語遲道:“如果這樣,那暫時也便不要計較其他的事情了,你們一醒過來就打打殺殺,楊簡和雨晴都很擔心,不如現在就迴去?”


    “也好。”花語遲點點頭應道。方才經過花恨柳這一番說辭,她早已忘了自己一開始便大動肝火的原因,正是因為被人安排與獨孤斷在同一輛馬車裏!


    一邊點頭答應著,花語遲一邊轉身往迴走,隻不過她卻未想到自己剛走了兩步,卻警覺有人靠近自己,還未來得及看那來人是誰,便忽然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輕輕扶著身體欲倒下的花語遲,牛望秋卻是苦著臉向花恨柳抱怨:“上次點暈了她,你沒見她醒來之後什麽反應?這次是讓點獨孤斷,下一次呢?這一次是她身體虛弱根本殺不死人,下一次呢?這一次也便罷了,下一次,下一次難道還想讓我老人家替你被黑鍋嗎?”


    聽著牛望秋接連抱怨,花恨柳並沒有出言阻止的意思,相反的,他麵帶著微笑看著牛望秋,牛望秋罵的越是盡興,他笑得也便越是歡暢,到了最後對方竟然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一臉戒備之色望著花恨柳,心想不會是又想怎麽折騰我老人家吧?


    “勞煩牛先生幫忙走一趟。”


    果然,正預感心中不妙,花恨柳便開口說話了,一開口也盡是那折騰人的話。


    “休想!”根本就不用問花恨柳拜托自己什麽事,牛望秋便斷然拒絕了。他從不奢望從花恨柳那裏能夠占到什麽便宜,但是也絕不能允許花恨柳老是從自己這裏占便宜!


    “我……我來!”


    花恨柳正要繼續勸說牛望秋時,卻聽身後獨孤斷出聲主動應道。


    “你?”花恨柳驚訝地看了一眼獨孤斷,卻見他也正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心中大概了解對方為什麽會有如此舉動了,笑道:“也好,這段時間那就先錯開吧,說不定還能給你們一些思考的時間……另外,笛音那邊我自然不用多說了,總顧著這邊也不好。”


    一邊說著,花恨柳一邊從懷中掏出三封書信直接遞到獨孤斷手中道:“這三封書信你都帶給佘慶,然後讓他拆給他的這一封,另外兩封則要盡快送迴熙州城楊九爺手裏以及大越國正陽大君的手裏……”


    “花恨柳,大越的交給我來送便好,我這裏有專門的……”黑子一聽說送到大越去,忙向花恨柳說道。


    “嗬嗬……這個倒不必……”說到這裏花恨柳見黑子麵露疑惑,趕緊解釋道:“並非我不信任你,隻不過據我所知你們送迴去的信件都需要經過層層的檢查、審閱,確定可以呈送上去的時候才能遞上去?”


    “是的,這個是必須要經過的程序……”黑子點點頭鄭重應道。


    “我這一封卻不能讓金正陽以外的人看到。”花恨柳笑著說道,剛說完卻又自己笑道:“也不算準確,溫老爺子倒也可以看,可是他現在正在熙州做客,恐怕也幫不上大越那邊的忙……總之就請多多見諒吧!”


    “既然如此,那也好。”黑子釋然笑道,懷疑花恨柳的企圖這種事情,他從未做過,此時更不會因為一封信件便生出疑心。實際上,黑子心中卻完全是自認為自己已經猜到了心中所寫的是什麽內容,無非便是先向朝廷裏通個信,免得到時候去提親吃閉門羹罷了。


    而花恨柳真正的意圖卻與黑子所想差了太多,他在心中隻不過是求金正陽暫時不要聲張成親這件事,而是要等他另外折了日子去西越時再來商量這個。


    給熙州楊九關的信內容大概也是這樣——不過讓人不解的是,如果要拜托人,即便是懼於楊武的臉色,花恨柳卻也完全可以向楊端楊老爺子求助,要知道老爺子對花恨柳的歡喜勁兒可比對楊武好多了,隻要花恨柳去信求他,老爺子一看事情還能這樣有趣,無論如何也會樂於配合的。


    花恨柳卻有自己另外的打算。雖然他如今已經拿定主意要成親了,可是潛在的問題卻不能不做好準備,天譴這種東西自然無法預防,隻能祈禱著千萬不要隨隨便便就來了,而其他方麵他卻必須要做好準備,比如對於裴譜,比如對於搞清楚除了自己,是否還有活著的手裏握有“熙和永壽”銅錢的人。


    寫信給楊九關,第一件事自然便是求他給老爺子說一聲,第二個是將孔仲滿一事告訴他,而第三件則是要拜托他繼續之前的調查,按照孔仲滿之前的要求找一找還有沒有這樣的人了。


    當然,這兩件事他都不能說,不過給佘慶的這封信裏的內容他卻是很想說一說的。


    “迴去以後我們找一處大院子。”見沒人問自己這信中寫的什麽東西,花恨柳隻好自己尋了個話頭開始說道。


    “不錯,你還需要一個宅子。”牛望秋點點頭道,不過他對於花恨柳這句話的理解卻完全偏離了花恨柳說話的初衷:“以前在延州,四愁齋雖然破,但好歹也算是一份產業,可是現在呢?不要說定都城,現在那城還不是你的,雖然你掛著城主的名頭,可那是誰的你忘不了吧?”看著花恨柳與獨孤斷臉上俱是難看神色,牛望秋冷嗤一聲:“少冷著臉,我說的是事實。”


    “所以呢?”花恨柳被牛望秋這般一說卻也無奈,唯有苦笑著應他。


    “買一處大宅子啊,要不將來你們住在哪裏?難不成都擠在楊武的城主府裏?你別忘了,那城主府已經給了佘慶啦!”幸虧牛望秋提起這件事情,否則花恨柳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看著花恨柳一臉鬱悶的模樣,便是連一旁的黑子也忍不住了,悄聲向花恨柳問道:“怎麽……這個,你沒有準備嗎?”


    這麽倉促你準備一個給我試試?心中懊惱地呐喊著,花恨柳臉上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笑道:“這個,自然有所準備。”


    說完這話,他又轉向獨孤斷道:“信中我忘了交待這一點,除了向那些熟人散布消息外,也讓佘慶幫我想著怎麽往我自己的府上添置些東西……”


    說著說著,見獨孤斷麵露愁色,當即明白對方是顧慮什麽了,索性直接道:“你簡單跟他說‘修府’他便會明白,之前我已經告訴他此事,你這樣一說他便會記起了。”


    見獨孤斷點頭,他心中這才鬆一口氣,不過緊接著便又從心裏暗暗祈禱:佘慶啊佘慶,千萬要明白我這話的意思啊,不要當麵一問這話什麽意思,就全露餡了!


    什麽“之前已經說過”,全是花恨柳好麵子的謊話罷了,他想要做的,便是告訴佘慶趕緊想辦法給自己添座宅子——他老婆不是有錢嗎?先借來使一使,權當是交這一年的學費了如何?


    不過,好在牛望秋終於聽出來花恨柳剛才說的話中另外一句話深意,皺著眉頭問道:“如果是熟人的話,為何不發請帖,卻要散布消息呢?”


    此時花恨柳卻禁不住要上前摟抱一番牛望秋了:問得好!問得實在是太好了!


    他臉上的得意根本掩飾不住,索性便眉開眼笑地反問道:“你覺得我的熟人……是仇人多還是朋友多?”


    “仇人多。”牛望秋不解為何花恨柳會這樣問自己,所以想也沒想便直接老實應道。


    “那便是了。”雖然這話聽著未免太過於不照顧麵子了,可是花恨柳卻也不得不承認有些人與他是有著極大仇恨的,而這與他有仇有恨之人,卻大都是極為有實力或者勢力的人,像裴譜,像笛遜,像宋季胥、宋長恭等人。


    不過話也說迴來,若是一般的小人物能夠與愁先生為敵的話,那這愁先生當的也未免太過於窩囊了。


    “我不發請帖,是因為大家的臉麵還維持得好好的,沒有到撕破臉的時候,可是打內心裏又實在不想見他們……”


    “所以呢?”黑子仍舊不明白問道。


    “所以?所以就讓他們把賀禮送過來就是了,人千萬不要來,來了我也不歡迎!”花恨柳一本正經地說道,“無論怎麽看,他們都得給這麵子,送的東西不應該會太差吧?”


    牛望秋聽這話後微微錯愣,隨後他便想到了自己那位在蕩寇砦的師叔胡來,現在師叔窮得隻剩下一匹馬,數麵牆了,如果聽到了花恨柳成親的消息,還能送給花恨柳什麽東西呢?


    而獨孤斷心中卻暗暗地為師父苟不會擔心:上次花恨柳接替四愁齋掌門時據說門內就損失不少,這一次,師父該不會心疼得半個月吃不下飯去吧?


    黑子對這個到沒有什麽看法,畢竟給花恨柳的賀禮其實也是給雨晴公主的賀禮,所以在他心中對花恨柳的這一做法卻是欽佩得五體投地:感情這“愁先生”並不是愁自己的,而是讓別人發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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