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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佘慶那邊情況不同的是,花恨柳與吳迴的戰鬥卻要顯得不溫不火很多,仿佛除了剛才楊簡參乎其中時引得兩人一陣疾攻外,便一直都是這般平淡。


    看似平淡,卻也處處潛藏殺機。


    譬如方才,吳迴前一式尚是劍劍搏殺、時時拚命的“因如是”,可是等那藏秀割破花恨柳的衣角時他才幡然醒悟對方不過是做了一個表麵的模樣,真正刺向自己的卻是那式揮舞時全無章法的“作如是”。


    又譬如這一瞬,吳迴看花恨柳的起式,有撫之惜別的長琴劍意,可是等近身時卻發現那其中淩厲劍勢分明便是斕似流光的斑斕一劍,當斷劍崢嶸從他的麵門擦過割破他的眉心一點時,他卻後怕想到這便應該是花恨柳拆招湊招的一劍,隻是不知道如何稱唿便是了。


    “應許。”花恨柳輕笑,一邊手中斷劍繼續揮舞,一邊輕聲吟道:“與卿有意,何懼上邪?”


    與卿有意,何懼上邪?


    吳迴心中惱怒,“應許”之意已然明顯,再加之後贅言,這花恨柳分明是故意刺激自己!


    不過,稍稍冷靜之後他卻又想到,夢殺十三劍的每一劍劍意幾乎全部都是由心而發,因此施劍時才能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這花恨柳的“應許”若真是如他所說“與卿有意,何懼上邪”,那便代表著這一招不是什麽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語,而是徹頭徹尾的必傷之招!


    我若是想要傷你,即便是老天阻止我又有什麽好怕的!


    這,才是“與卿有意,何懼上邪”的劍意吧!


    當然,之所以吳迴認為這是必傷之招而非“必殺”之招,仍然是對於自己的實力有信心,實際上也確實如此,這一劍“應許”傷人尚可,殺人麽……卻沒有另外一劍來得名副其實。


    但即便是這樣,也足以令吳迴心中驚懼了——這才短短多長時間?花恨柳之前將夢殺十三劍中的前十三劍用過了一遍都沒有傷到他,可是甫一用出新招,卻輕而易舉割破了他的眉心!後麵的另外兩招,又該是何等的恐怖?


    正思忖間,花恨柳的劍卻又不容遲疑地攻了過來,這一次吳迴卻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仔細看到起式、攻式,直到落式近身時他才篤定那是一招中規中矩的“冰璃”,這才輕輕避身以一劍“緣如是”應對,接著便借其中一擋之力連連變招,“力如是”、“相如是”接連使出,使得花恨柳的攻擊無奈而返,又因為其中數招綿連,反而將花恨柳的左肩刺傷了些許。


    雖然傷口不深,卻仍然讓花恨柳皺眉犯愁了。


    吳迴確實有著一定的天分,能夠僅僅在第一次受了自己一劍之後便戒備起來,他選擇“應許”之後再用“冰璃”相攻,本就是打算騙他一騙,卻沒有想到對方的心境卻要比自己所想的那樣沉靜許多……如此一來,難道真的要將新的招數盡數用出才能占他便宜麽?


    想到這裏,花恨柳不禁有些氣餒:本來還想著用這幾招對付笛遜來著……


    心中無奈,他輕晃了晃胳膊,方才一陣疾攻雖然傷到了吳迴,可是自己胳膊因為變招的原因反而受力不輕,微酸之餘再用“冰璃”攻擊對方本來就是沒有退路的一招,結果果然一擊不成反被人傷了……


    “果如是。”沒等他胳膊緩過勁來,吳迴冷哼聲起,進而一劍直攻花恨柳的左臂而來。這一招不得不說時機、攻取位置乃至是後招都極其絕妙!


    趁花恨柳肩酸臂麻之時起式,向他行動不便的左臂攻式,落式麽,卻是之後一劍又一劍的前七式。


    果如是,本來便是變化最為多端的一劍,是躲又不能躲的一劍,是一招不敵之後招招侵襲而來的一劍。


    花恨柳能夠怎麽辦?


    他想動左臂,可是吳迴來勢洶洶,根本不給他蓄力起式的時間!他若是躲,那麽即便是這一劍傷不到他,可是後麵卻既有可能劍劍傷到他、殺死他……


    他能動的隻能是右臂。


    右臂因為之前受傷,並不能太用力,所以如果是複雜的招式,很有可能尚未使出他便握不住劍鞘直接認輸了。


    況且,那劍鞘乃是陶瓷燒製而成,若是能夠敵得過吳迴的劍勢,那才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花恨柳不能太用力揮動右臂,也不能拿這中看不中用的劍鞘去擋劍,似乎就沒有別的法子擊退吳迴了——即便是阻一阻,也可為他爭取一些時間。


    花恨柳並未有太多的動作,他隻不過揚起劍鞘,衝著近身而來的吳迴用力一揮罷了。


    就彷佛他這一揮所產生的微風,也能將吳迴逼退一般。


    吳迴初始便已篤定,即便是花恨柳能夠擋得下自己這一劍,那麽也至少會因為倉促應對而加大傷口的崩裂,雖然暫時不能有什麽效果,可是繼續纏鬥下去自己必然會慢慢占據主動。


    正當他心中正要得意之時,卻忽覺前方有寒光閃過,這一瞬,他沒有想這一道寒光是什麽,也沒有想這寒光從何而來,甚至於他連分辨這寒光是不是衝他而來的片刻遲疑都沒有,身體的本能告訴他,這寒光必定是衝他而來的,並且這寒光,足以重傷他!


    “當!”


    停下身形,頓足側身,借勢揮劍……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嗬成,一聲脆響,他的劍碰上了那道寒光,寒光軌跡微變,擦著他垂下的一綹長發一閃而沒入身後的牆麵裏。


    直到那一綹長發輕輕落地,直到那滴冷汗順著吳迴的臉頰垂落,他才從震驚中迴過神來,略帶機械地看著身後那處寒光輕顫之地。


    尾音輕顫,如似蟬鳴。


    那斷劍大約一尺餘長,嵌入牆的一頭雖然看不清模樣,可是那在牆外的斷口模樣吳迴卻看得清楚,那斷口分明與花恨柳手中的斷劍崢嶸,嚴絲合縫!


    先前荀達翁送劍,花恨柳問“劍斷掉的部分是不是在劍鞘之中”,見對方肯定後他對之前因為斷劍的事情便不再在意,反而讓荀達翁帶話給孔仲滿“幫了大忙”了。


    救命的事情,可不就是“幫了大忙”嗎?


    兩人一番靜立,氣氛卻在短時間內變得沉重、壓抑,便是這吹進來的微風也變得凝滯。


    “報如是,君子氣意他棄我,我亦不惜。”深吸一口氣,吳迴輕輕說出這話,話音落處,氣氛一輕,微風徐吹,他的臉上卻是一寒。


    此間最冰冷的寒。


    花恨柳心神微驚,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似乎這是自他認識吳迴以來第一次見他如此,而這一招“報如是”也是他自方才演示一番後頭一次充滿殺意地使出。


    不錯,正是殺意!劍尚未出,可是殺意卻無視兩人之間的距離,如寒毒侵體一般,讓他心中一陣冷顫。


    “覓蹤,巧憑欄處,迴首驀然。”聲起,花恨柳的劍亦起,隻不過在外人看來他此時的情形更像是在舞劍而非與吳迴鬥劍,因為吳迴的劍並未到,甚至連吳迴都是在遠處站著,他雙腳如釘入地,他手如握千鈞,他未動,花恨柳卻在疾動。


    “迴眸。”花恨柳一劍舞完,卻仿若無人一般繼續舞那第二劍,且他動作越舞越快,與吳迴的距離卻也越來越近,近到隻需要吳迴執劍,他們必定相撞交擊。


    “倩兮盼兮,美人憐兮。”


    “鐺……”


    楊簡微愣,不知道為何這兩人一劍相擊之後竟然會發出這種怪異的聲音。她扶著佘慶剛靠近兩人不久,具體而言大概是從吳迴說出那句“我亦不惜”時開始。之所以一直沒有出聲,便是因為她已看出兩人之間必定會在這一劍之後勝負立分,而這一劍,或許便是生死之分,便是陰陽之別。


    她心中一點也不擔心,即便開始時確實擔心了,可是卻強製著自己不去想這些,她一直不停地說服著自己,至於說了些什麽,她自己卻根本就沒有意識到。


    而佘慶本來是昏迷的,可是胳膊上的一陣劇痛卻讓他自昏迷中醒了來。悄悄睜眼看時,卻是楊簡的手指死死地抓著他,不知不覺中那秀美的指甲便已穿透了他的外衣,刺入了他的血肉。


    尤其讓他無語的是,他聽楊簡一直在說話,可是來來迴迴,反反複複卻始終是那句“他怎麽會有事”……


    兩人一擊疾退,隻不過稍有不同的是吳迴是主動閃身後退,而花恨柳卻是踉蹌兩步後才險險站穩。


    因為斷劍不夠長度,他本意想借劍阻一阻退勢卻撲了個空,這樣一空,反而更加狼狽。


    一旁的楊簡已經險險驚唿出聲了,而佘慶更是冷抽一口氣,看著鮮血溢出卻不敢吭氣一聲。


    “我這一劍,你至少需要出……”吳迴看著花恨柳終將停住,對於他的境地卻一點也不驚訝,他冷眼看著花恨柳,正說話,卻見花恨柳左手的劍與右手的劍鞘換了一下位置。


    “你還要動手?”他驚訝道:“你的左臂已經……”


    “畫眉,我予與人,青黛翠薄。”


    花恨柳話音落,吳迴臉色卻已然大驚:“怎麽會!”


    迴答他的,是花恨柳的劍,和一聲輕笑。


    “誰說拆三劍便隻能湊三劍?你沒聽說過一張桌子四條腿麽?”說話時,他的劍尖已經抵住了吳迴的喉嚨。


    稍稍一動,血線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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