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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的喊殺聲已經越來越近,不斷的有人唿喊著衝殺,有人哀嚎著倒下,有鐵箭離弦時的破空聲,亦有刀劍相交時的金鐵碰撞聲。


    可是無論外麵怎樣吵鬧,竹屋之中的人卻仿佛有著那一顆禪定的心,點著燭火,手中執卷,飄然世外。


    荀達翁看著那坐在燭火後的老人,臉上看不出有什麽擔憂的神色,他相信,既然老父沒有說什麽,那便足以說明事態遠沒有他所預料的那般嚴重。


    即便事情暫時超出了控製,老父也肯定有辦法重新將事態控製起來。


    就像數月之前當得知孔二爺戰死定都城時的情況一樣。


    “你是說,外麵那群人中帶頭的是孔雀那個丫頭?”將手中的第三卷書看完,孔仲滿輕柔了一下略顯酸澀的雙眼,然後輕輕地往身後的椅背上一仰,取了自己身前桌子上的一方拳頭大小的方盒,從中拿出兩片冰片,閉目貼放在眼上。


    “正是。”荀達翁聽不出老父問話中是什麽情緒,所以他的迴答也不敢流露出絲毫的情緒好惡,請求垂頭應道。


    “那日她帶來仲義身亡的消息,我本以為自此以後她便再無別處依靠……”說到這裏,孔仲滿語帶歎息,似乎是對孔雀的背叛極為失望。


    “我會辦好的,請老父放心。”荀達翁點頭應道,所謂“虎毒不食子”,尊貴如老父又豈能說出來那等大義滅親的話來?他作為老人的貼身護衛,“一點即明”是他這麽多年來所學到的最有用、最討老父歡心的本事。


    “我還聽說昨天花恨柳在城裏遇襲了?”孔雀的事情於孔仲滿來說不過是諸多繁蕪事情中的一件,與孔雀背叛相比,他感興趣的更是花恨柳遇襲一事,雖然他早已知道這件事情是自己身邊人所做,不過既然對方有意代自己試一試花恨柳的深淺,他也便不說開,權當沒有接到送來的這個“人情”。


    “五人圍堵,皆一招斃命。”荀達翁心中微動,還是將自己掌握的情況如實說道。


    “哦,看來本事確實了得啊!”孔仲滿臉上笑意微現,“事後別忘了安撫一下那幾人的家裏。”


    “這……”荀達翁微愣,他早已知道自己所做必然瞞不過老父,心中本已想著接受懲罰,卻沒有料到聽到的卻是“安撫”這一說。


    “人家為咱們辦事,自然不能一死了之……做事需周到,不要寒了人心啊!”揮揮手,孔仲滿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荀達翁不必再問,荀達翁會意,請示了一聲,見沒有其他的事,便先退到門外守護了。


    “吳公子是如何看這事情的?”孔仲滿似乎並沒有察覺竹屋內此時除了他自己便再也沒有別人,他依舊閉著眼,那兩片薄薄的冰片此時已經融化了大半,由原來的銅錢大小,慢慢變小到如瓜籽模樣。


    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口唿的不是荀達翁,而是“吳公子”……吳公子又是哪位?


    吳公子雖然不曾露麵,可是聽到孔仲滿的話,仍然輕笑作答。


    “夢殺十三劍,至少被他用出了六劍,可不見得是一招斃命。”


    孔仲滿聽後也不惱,似乎對方這樣說出與荀達翁完全不同的話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臉上粲然一笑,笑道:“您與花恨柳的事情,我多少也是聽過一些,今日一見果然是有些介懷啊……”


    “這個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對方冷哼一聲,對於孔仲滿的話不置可否,隻不過言語上卻掩不住有意輕描淡寫的意味。


    “你先前來時說帶了一句裴先生的話來,不知道是什麽話……此時可以說了嗎?”之所以對對方客氣,便是因為這人是那位“裴先生”的弟子,孔仲滿對他客氣也多半是不看僧麵看佛麵,給裴先生麵子罷了。


    與裴先生,他很早之前便有過一次合作,雖然後來因為一些突發的事情而不得不中止,卻也並沒有在雙方印象中留下什麽不快。這種心理大概可以和商人的行事方法有些類似,即便是彼此之間上過當、出過簍子,但是隻要這一次價格公道,生意仍然可以繼續談一談。


    此時在孔仲滿遇上麻煩時對方能夠主動提出幫忙,便足以看出其誠意。當然了,孔仲滿自然也知道饒州的重要性,此刻保住了饒州,也便是為裴先生背後的那人保住了一把向人背後捅出的“尖刀”罷了。


    說到底,也無非是相互利用,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說出來稍顯市儈,不說出來更顯得“君子之交淡如水”些。


    原本以為到了這個時候對方也應該將那句話說出來了,可是孔仲滿卻沒有料到對方會拒絕。


    “說白了,這是一句求情的話。”那被稱之為“吳公子”的人似乎察覺出孔仲滿的不快,輕笑一聲解釋道:“我的先生與那您有幾分交情,與那花恨柳也有幾分交情,現在他的兩位朋友要打架了,他自然要從中周旋一番,能不打就不打……所以說,這不過是一句求情的話罷了。”


    “若兩邊都是朋友,那裴先生可曾說若是勸不住這兩邊的朋友,到時候打起來又該幫誰不幫誰呢?”孔仲滿摸過放在一旁的方帕,輕輕擦了擦眼睛,睜開眼極為滿足地深吸一口氣,這才問道。


    “這一點,我先生也說了。”雖然看不到吳公子的身影,不過孔仲滿猜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是有點頭的。他臉上看似毫不在意,實際上卻是在屏住了唿吸聲注意著對方究竟給出什麽樣的結果。


    “自然是幫您。”吳公子並沒有賣關子的打算,他知道自己先生之所以這樣說全然是因為捎這口信的人是自己,即便對方說了“互不相幫”這種話,可是等自己看到花恨柳的時候仍然壓抑不住怒氣會動手……如此的話,倒不如提前許給孔仲滿,賣他人情也好,讓他寬心也好,總之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便是了。


    “這樣就好。”孔仲滿心中微微鬆一口氣說道。無論如何,能夠得到這樣的迴答已經遠遠超出孔仲滿的預期了,在他看來最壞的結果莫過於幫花恨柳而不幫自己了,不過對於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他並不認為太高,這從這位吳公子的話中便能聽出一二;而最有可能的情況便是那“兩不相幫”了,這個時候對於花恨柳也好,對於孔仲滿也好,是最公平的一種,實際上孔仲滿倒是樂意見這種情況的發生,畢竟對於花恨柳他並不怯怕。


    眼下聽到的卻是“幫自己”這種話,雖然表麵上他看似滿意地點頭稱好,可是內心中還是禁不住一突,想不明白為何對方會選擇幫助自己——要知道,即便是饒州保住了,也隻能保一時罷了,到時候宋長恭的大軍強行攻來,他所能做的便是用這數百萬的一州人口用血和屍體來阻一阻對方前進的速度罷了。


    在大趨勢麵前,投機取巧是不可行的。


    當然了,孔仲滿也明白戰火不止自家一處燒得旺,關、饒有宋長恭盯著,而根據他最新知道的消息,宋季胥卻是已經開始準備攻打衛州了,這樣看來,或許年內蕭書讓便有可能頂不住,成了眾方勢力當中最先滅亡的一個——這是在排除了自己的饒州與笛遜的關州之後下的結論,若是算上關、饒,或許兩家更比蕭書讓快一些吧?


    最讓人捉摸不透的還是熙州的楊武,似乎一直以來他都是在按兵不動?僅有的幾次大動作也不過是與化州、懷州簽訂了類似於“攻守同盟”的盟約罷了,似乎一直以來都沒有聽說他手下的大軍有什麽動向?


    如果說到熙州,卻也不能不返迴頭來說一說宋長恭了,或許他與楊武之間有什麽約定不成?要不也不至於兩家離得這麽近卻沒有一點軍事上的摩擦……遍觀全國局勢,似乎打得熱鬧的也就關、饒這裏與南方蕭書讓的勢力範圍上吧?


    隱隱地,這其中似乎透露著什麽詭秘……


    孔仲滿輕輕搖了搖頭,將這些暫時不關自己之事從腦海中甩到一旁去,重新開始考慮為何那位裴先生選擇在這個時候幫助自己了——不過,因為先前的那股詭秘感已經深深印刻在他的腦中,此時再去想其他的事情時,他反而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這種情況於他而言並不多見,孔仲滿自己也隻是認為這是受今晚發生之事的影響,他雖然並不擔心事情最終的結果,可是結果之後如何處置花恨柳卻一直是他難以下決斷的一件事。


    若是說殺,除了個人感情上稍稍有些過意不去外,其實孔仲滿並不擔心其他,因為無所知,所以無所謂,他不知道什麽“天譴”,即便知道也不相信有人竟然可以為了一人死而讓數十萬、百萬的人陪葬;若是花恨柳不死,首先可以肯定他必然不會選擇與自己一道,以自己身處的熙朝時候的情況來反推熙朝之前的情況,似乎並沒有人和自己一樣感興趣……花恨柳大抵還是會繼續反對自己吧?


    這樣一權衡,不論其他而隻論與自己相關的利益的話,其實決定並不難下。


    “哦,對了。”正當孔仲滿要下定決心殺死花恨柳時,那位吳公子的話卻不禁令他微愣:“我先生說,花恨柳這個人,可不能殺。”


    為何不能殺?他自己聽到這話時也覺得奇怪,他記得當時自己先生是這樣說的:“讓整座城陪葬的事情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要殺隻能是我殺,或許有一天你能殺他的時候也可以由你殺……但是千萬不要讓那些自討沒趣的人殺便是。”


    自討沒趣?他不這樣認為,他反倒覺得若是花恨柳死在那尋常人的手上,才是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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