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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臨近了孔城,在花恨柳的要求下,牛望秋為笛音的容貌稍稍做了些調整——說是調整,也不過是幫她修了修眉毛剃了剃前額的頭發罷了,這樣的笛音看上去鄉土氣更濃了些,若是不細看根本就不會有人想到她是出身關州笛府的大小姐。


    雖然花恨柳等人隻是路過饒州兵沒有來過在此長留過,可是笛音對於饒州而言卻是名人,前一段時間鬧得轟轟烈烈的搶親傳聞如今已經遍及大街小巷,若不是孔府裏有嚴令不得明議,隻怕到了街上便再也聽不到別的茶餘飯後了。


    “明議”一詞,足以看出孔府的無奈,他們既知攔也攔不住,也隻好為自己留這麽一塊遮羞布了。不過,所謂“明議”也是一個很隨性的詞,若是兩人私議被告發了如何?若是街頭暗語被官府的人聽了去如何?這邊已經不能算是“私議”了,要麵臨嚴酷的懲罰。


    而懲罰的內容,花恨柳之前聞所未聞:與獸鬥。


    凡是被告發或者被官府的人聽到明議搶親一事的,都要抓起來,先餓上幾頓飯,然後送到關著同樣被餓了幾頓飯的野獸的籠子裏,二者相搏,誰贏了誰活。


    不過,野獸分為多種,其中有弱的也有強的,究竟是要將人送到兇猛野獸的籠子裏還是弱小野獸的籠子裏呢?當孔家公子孔彪不發話的時候,就由犯人自己抽簽決定,當孔彪發話了以後,即便已經抽完了簽,也要送到他指定的籠子裏去才是。


    所以,如今的孔城私下裏還流傳著這樣的一句話:寧聽獸吼,不讓彪言。


    孔彪指定的究竟是何種厲害猛獸,由此也可見一斑。


    在城中問了隻問了一個行人仙客樓的位置,花恨柳等人便毫不費力地順利找到。隻不過,當看到那位置所在時,他們一行人無不倒抽一口冷氣。


    仙客樓端是厲害,不是講它的裝潢,不是講它人潮如湧的賓客,隻是說它的位置——臨湖而建,望遠而彰,阡陌南北,居中而方。


    不過,這也並非花恨柳等人感歎的原因,雖說這種優越的店鋪位置並不多見,可是也並非完全沒有,延州的、熙州的仙客樓,在這一點上也絲毫不遜色與此處。


    他們驚唿,是因為此處仙客樓對麵的那棟宅子。


    宅子白色牆圍,青色瓦配,內中建築角獸相望、勾心鬥角,不經意之處綠竹慵懶,巧用心之地花團錦簇……如此種種,花恨柳等人卻視若未見。


    他們目光所集之處,不過二字牌匾。


    他處的牌匾盡是長寬不等高懸於門外,此處的牌匾卻是三尺見方,直鋪於台前。


    若隻是如此倒也罷了,畢竟各山各水、各行各業都有那麽幾個標新立異之人,平心而論花恨柳也覺得如此陳設別有心意,似乎其中主人也另有一番意趣。不過,他此時卻絲毫沒有想與這處宅子的主人相識的興趣,隻因那三尺見方的大理石牌匾上還有兩字。


    孔園!


    孔園並非孔府,實際上孔家的產業在饒州大得很,並且與關州不同的是,孔家經營饒州的時間要比笛家經營關州的時間長得多,打個不起當的比喻,在孔家人眼裏,笛家不過是一個新晉的“暴發戶”罷了,無論是實力還是曆史淵源都遠遠沒有辦法與之相比。


    私下裏,孔府裏的人上到孔仲滿,下到小廝雜役,但凡稱唿笛家的人,都是一句“那群土包子”統稱,若是具體到某人,比如說笛遜,更是直唿其名再加後綴,名為——笛遜土老包子。


    孔府裏出來的人,就是有這樣一副傲性。


    除了孔園、孔府,孔家人在整個孔城的產業還有一處孔祠,一處孔院,前者為亡者祭祀之地,後者為族人受學之所。


    當然了,若是算上孔家公子孔彪新建的那處“孔圈”,倒也可以說在這孔城之內有了五處產業,且這五處各據城之東、西、南、北、中無地,倒也是相得益彰。


    唯一一處稍有些不合宜的,大概就是“孔圈”其名了吧……


    而花恨柳等人所見的這處坐落於仙客樓對麵的名為“孔園”的宅子,正是孔家位於城南的產業。不得不說,他們的運氣太過於好,又或者說太過於不好了,好則好在若是對此處熟悉了,或許可以提前設伏殺了孔仲滿;而壞處大概也在這裏,畢竟這是人家園子,在別人眼皮子底下殺人,諸事便要困難許多了。


    “佘慶……之前並不知道這裏有處園子吧?”花恨柳幹笑了兩聲,問身後的牛望秋。


    “應該說他孔家沒有想到對麵會開這樣一座仙客樓……即便是想到了,也不會想到這樓是您學生家的產業。”兩下一比較,牛望秋很容易便看出這兩處究竟何處是新建,何處是舊建,這不止是從兩者的裝潢上便能看得出的,而是一觀其行二感其氣,綜合考量的結果。


    “也罷了,是好是壞先進去歇歇腳再說吧!”花語遲稍稍從震驚中迴過神來,終究還是疲乏感暫時戰勝了危機感,一邊下了馬車,一邊催促著眾人趕緊與她一起進了門去。


    “客官,哎喲,看您這一行人風塵仆仆的,怕是要住店吧?您放心,我店客房絕對算得上是頂級配置,小的建議您選擇我們天字號的房間,不但空間寬敞,裏外兩進居室,每天還能免費提供熱水供您解乏歇身!您看這其中還有兩位漂亮姑娘,咱大老爺們受得了這奔波之苦,可是兩位姐姐卻承受不住啊!正好我們這裏還有三間,您要是願意我這就去為您……”


    還未進門,守在門口迎客的小二便笑臉迎上前來,不等花恨柳說話,卻先將花語遲與笛音兩人說得連連點頭,似乎做久了這一行,口才著實了得。


    “我們吃飯。”花恨柳不顧二女看向自己的眼神,衝堂內望了一眼,正發現有處空位,當即說道。


    “得嘞!您先請進,我去幫您把馬卸下喂些草料!”小二並沒有因為花恨柳不如他的意在態度上稍有怠慢,一邊身子一側招唿花恨柳等人進去,一邊手腳利落地牽了馬向後院走去。


    “怎麽,還是不放心?”花語遲不滿地向花恨柳問道,花恨柳注意到雖然一旁的笛音沒說什麽,可是眉宇之間確實也有些不樂意。


    “還沒搞清楚什麽狀況,不用這麽著急。”說完,見兩人情緒並未稍緩,又笑道:“佘慶不是說了嘛,來到這裏隻需要報上劉月英的名字,其他的一切都無需擔心,到時候你們還怕沒有所謂的天字號房間住嗎?隻要是想住,咱們每人一間也不成問題啊!”


    “這倒也是!”花語遲點點頭,在路上時花恨柳早就將佘慶的叮囑告訴了其他幾人,花語遲之前自然也是知道的,隻不過因為方才被孔園著實震驚了一把,方才還未從中醒轉過來這才忘了,此時聽花恨柳再次提起,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


    笛音的反應,與花語遲無二。


    “這裏雖然人多熱鬧,可是並不喧囂,想來一是緊靠著孔園的緣故,二來麽也與佘慶家那位的經營之道有關了。”牛望秋四處望了望,似乎對這裏的環境尚算滿意,隻不過待眾人點頭稱是之後,他卻又道:“也便是因為如此,咱們說話也要小心一些,誰也不能保證這裏沒有孔家安的眼線在。”


    “咱們才剛來這裏,孔家就知道了嗎?”笛音顯然會錯了牛望秋的意思,一臉驚慌地問道。


    “那倒不是。”花恨柳輕笑代為解釋道:“牛望秋的意思,是此處離著孔園這麽近,孔園裏的人自然也會格外關注這裏,尤其是客棧這樣的地方人來人往,多是流言滋生之地,為了及時地了解城內的輿論動向,在這裏安插眼線無疑是最為有效且最為實際的辦法了。”


    “原來是這樣……”笛音送了口氣後怕道:“我就說咱們來得這般不引人注意,不可能一進城就被孔家的人盯上……”


    “但是不論如何,牛望秋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大家說話的時候小……”花恨柳正叮囑著眾人,卻見方才在門外迎他們的小二正走了來,當即閉口不言。


    “哎喲客官,真不好意思,現在正趕上人多是時候,咱們兄弟忙不過來,這會兒可怠慢您了,您別介意啊!”一邊說著,他一邊擎了茶壺逐一為眾人倒茶。


    “無妨的,倒是先歇一歇也好,待會兒也能多吃些東西。”花恨柳輕笑,又問道:“不知道咱們這仙客樓裏有什麽特色菜沒有啊?”


    “客官您這話就是說笑了!”小二臉上肅整,見花恨柳微愣,忙又賠笑道:“您看,我這人脾氣雖然好,可是最受不得別人說我們仙客樓的不是,您方才問我們這裏有沒有特色菜,這就是打我們仙客樓的臉啊!但凡是這能夠叫得上名字的,哪一家沒有個什麽鎮店之寶啊、拿手絕活什麽的不是?我心急了,您可別生氣。”


    “哈哈,照你這麽說,那不妨給我們推薦幾樣吧!”花恨柳聽他說話隻覺得有趣,忙趁勢要求道。


    “那可不成。”沒有想到聽了這句話的店小二神色又是一變,竟開口拒絕了,不過這一次他的表情不是嚴肅,而是多少有些哭笑模樣。


    “為何不行?”牛望秋從未見過這般服務的小二,一時也來了興致,在一旁問道。


    “這兩位爺,您別生氣,我說不行,是因為您要是讓我推薦一樣還成,若是推薦幾樣……我怕……”


    “你怕什麽?怕砸了自家招牌嗎?”花語遲佯怒問道。


    “那……那也不是!”小二的臉上漸快哭出聲來,“隻是咱們這裏的菜,一樣都是少則三道多則上百道……我要是給您推薦個幾樣,怕……怕你們吃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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