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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都城如今的景象比著三個月前,又要繁盛許多。


    這其中,自然有徐第一的功勞,自從上次頒布了鼓勵迴城駐居的獎勵政策後,原本因為戰亂而出逃的定都城居民如今已返迴五成以上,而那些因為戰亂而蒙難居民的空置房屋,在他的初步打理下也漸漸歸攏、統計了出來。


    如今的徐第一,名銜是定都城代城主——雖然這個職務是宋長恭封給的,而自己卻是四愁齋的人,可是徐第一心裏瞧的清楚:當初既然大先生能夠從宋長恭手裏將城要過來,肯定就沒有打算還迴去!


    所以,他經營得尤其認真,完全是當作自己的家在經營,甚至在未經花恨柳、天不怕知情的情況下,已經開始聚攏起小一部分人,開始按照管理宗門一般管理他們了。


    而今天,他就要為自己擅自做出的這一決定付出些代價。


    定都城城主府,是原來前朝禮部尚書竇樹廷的舊府,雖說這裏早前被笛聲用來當做城主府,而現在竇樹廷的兒子竇建章與熙州方麵的關係也不錯,為了躲開晦氣也好,為了避嫌也好,都不應該繼續再留在這裏,不過徐第一考慮的事情卻更加實際一些:這裏的物什都是現成的,早前也經過了一番打理,再去住其他的宅子一是沒有這裏這麽齊全,另外清理宅子也需要時間——而他徐第一,現在最缺的便是時間。


    至於說到如何向熙州方麵和竇建章交待麽……徐第一自覺地將這個問題略去了,畢竟他本不是昆州人,也不是熙州人,更不是懷州人,這其中的淵源他權當做自己什麽也不知道,如果將來會有什麽麻煩,讓個子高的人去頂便是了!


    而所謂個子高的人,自然指的是花恨柳或者天不怕這樣的人了。


    天不怕並不高,就像他的名字為“天不怕”,可是打雷的時候仍然會怕得躲進楊簡懷裏、躲進被窩裏哭一樣,光環性、名譽姓的形象重要比實際的情況誇張許多。


    他隻是一個孩童,禿著腦袋,一手牽著燈籠的手,一手拿著糖葫蘆。


    他麵前跪著徐第一,背後站著楊簡與雨晴公主,身側左右除了燈籠,還有黑子、溫故。


    隻不過與他比起來,別人的表情都不見得有如此的輕鬆,尤其是楊簡與雨晴公主,更是一臉惱怒的模樣。


    徐第一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為何今日一見這傳聞中的宗門小祖宗,得到的便是這樣待遇——上次大家見麵時不是氣氛挺溫和來著嗎?


    “還不知道錯?”楊簡盯著跪了半天的徐第一,厲聲問道。


    “師……師娘……”徐第一苦笑,正要開口卻未料話沒說到重點,便被人打斷了。


    “誰是你師娘?”楊簡臉上一陣潮紅,不放心地向身旁瞥了瞥,發現雨晴公主並沒有表示出什麽不滿,這才心裏鬆口氣,向徐第一怒斥道:“再喊一聲師娘,我直接割了你的舌頭喂狗!”


    “是……是!”徐第一心中納悶,明明之前也這樣喊過的,那時也沒見她有如此劇烈的反應啊……莫非是因為與先生鬧別扭了?他想了想,覺得有這方麵的可能,不過最大的可能,或許是因為師娘身旁站著的另外一名漂亮的女子。


    這名女子……他記得也曾經見過。


    心中感慨著,他嘴上卻沒有停,又改口稱唿:“墨姑娘,在下實在是不知道……”


    “也不許叫墨姑娘!”楊簡雖然知道自己曾經化名墨菲與花恨柳化名的白羽厄在昆州攪動了一番風雨,不過其他人卻鮮有清楚,此時聽徐第一稱唿自己“墨姑娘”,倒是引來其他人紛紛側目,不知道這“墨姑娘”究竟是誰家的姑娘。


    “我姓楊,名簡,墨菲是當時用的化名……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楊簡心中想著,臉上怒氣更盛。


    “是,楊姑娘!”徐第一稍稍擦拭額頭上的冷汗,苦笑一聲自嘲道:“我記性太差,忘了您的教誨了……”


    “好了,不要繼續磨磨蹭蹭的了,我倒是問你,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了?”楊簡不耐煩地一揮手,向徐第一問道。


    “我站著不舒服,讓他站起來說,我去一邊坐著歇歇吧!”徐第一尚未迴答,在前麵站著的天不怕卻說話了,隻不過他說話時看向的是卻是雨晴公主,對於楊簡他多少還是有些畏懼的。


    按照楊簡與雨晴公主和花恨柳的關係來講,她倆自然有資格管教花恨柳的學生,不過這種“資格”的基礎是她倆的的確確與花恨柳成親了,這件事情才完全能夠說得過去——眼下雖然大家都知道成親是遲早的事情,但是畢竟還沒有成,那麽這代“夫”管教“學生”的資格自然也便沒有了。


    她們雖然沒有,可是天不怕有,又因為天不怕還是花恨柳的先生,這樣順下來,徐第一還得稱唿天不怕一聲“師祖”才是,若是由天不怕管教自然合情合理。


    可是天不怕並不打算管,這讓有心幫他“教訓”徐第一的兩位“徒媳”無奈之餘,也唯有借他身份一用,先將天不怕擺在徐第一前頭,然後再開口“教訓”了。


    這也才有了方才那般怪異的站列方式。


    不過此時天不怕不打算配合了,自己跟前跪著一個人讓他很不舒服,尤其是燈籠就在一旁,已經多次不耐煩地輕微地搖他的胳膊了,若是再繼續聽下去,恐怕人家一撒手就跑到別的地方去,他再去牽就不好辦了。


    因此,他決定撂挑子不幹了。


    說不幹也要講究方式方法,他不敢向楊簡提出,轉而向脾氣向來溫婉的雨晴公主提出。


    所幸,楊簡也隻是橫了他一眼,爾後雨晴公主衝他責怪似的輕笑,便也放過了他。


    雖然如此,徐第一卻並未因此而感受到任何一點放鬆。


    “第一,你雖然是花恨柳的弟子,做事為他著想的心情我們自然能夠理解,說實話,剛開始到這裏的時候我們確實很驚訝,能夠短短數月便將昔日一片殘垣的定都城打理成這般景象,你的能力毋庸置疑。”


    雨晴公主說完話後,正等著徐第一接話呢,可是半晌之後卻仍然沒有人搭理她,反而如楊簡、溫故、黑子等人都一臉似有所期待地望著她,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不過,很快她便明白事情的原因出在哪裏了:她開口之時稱唿徐第一“第一”,在別人聽來,卻是“第一”之後尚有“第二”的意思,也難怪說完之後他們看著自己了……


    想通了這一點,雨晴公主臉上不禁有些難堪:難道自己再編出來個“第二”繼續說?可是實際上並沒有那麽多要說的啊,自己隻不過是想為徐第一指一個方向罷了,根本就沒考慮過那麽多啊!


    “徐第一,你究竟再聽沒有?”臉上佯裝一寒,她直接開口衝仍然悶頭等著下文的徐第一怒斥。


    嗯?聽到什麽?徐第一微愣,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連這位看上去脾氣更好的姑娘也得罪了……正納悶間,他忽然想起方才人家開口說話時當先的兩個字了——第一!


    “是了,我叫徐第一……”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在場之人原本離他就不遠,而像黑子、楊簡等人,便是在隔個三五丈聽到他這句話怕也是不成問題的,因此說徐第一這句聽似“開竅”的話一字不落地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裏,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雨晴公主。


    “我且問你,私授門徒這件事,你可問過花恨柳、可問過大先生?”臉上怒意稍盛,雨晴公主咬咬下唇,下定決心直接挑明了說。


    “這個……確實沒有問過。”聽到這裏,徐第一才算知道自己所犯錯誤是在何處了,不過他聽後尚算鎮靜,明白了問題關鍵之後,老實認錯道:“這一點確實是沒有向先生、大先生請教。原因則在於兩位先生平日裏都不見蹤跡、不聞風聲,所以想聯係的時候卻也沒能聯係上……”


    “聯係不上,不能稍後再做決定嗎?”楊簡聽後緊皺的眉頭稍緩,知道徐第一所說也是實情,不過這並不能作為他私授學徒的理由啊!


    “學生當時也是這般想的,同時也按照先生之前的叮囑,有什麽疑問需得先去請示墨師伯……”


    “哦?他同意了?”楊簡反問。


    “墨師伯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徐第一垂頭應道,不知道下一句話說還是不說。


    “有什麽話不妨都說出來,有沒有道理,我們自有分寸。”雨晴公主平複了下心情,出言說道。


    “這個……先請大先生恕我不敬之罪,因為這番話是墨師伯所說,學生隻是轉述……”徐第一說著向天不怕說道。


    “唔,你說吧。”天不怕舔了舔嘴角的冰糖碎屑,點頭應道。


    “墨師伯說,身為四愁齋的人,有什麽事情若是覺得對那邊去做,若是覺得錯那便不去做,如是拿不定是對是錯,那便先做了再說……”徐第一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險些讓人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想來他後麵還有一句吧?”楊簡聽後微愣,冷笑一聲問道。


    “咦?您怎麽知道……”徐第一驚愕道,隨後老實說道:“最後一句是這樣說的: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著,你若是沒有這覺悟,就不要呆在四愁齋裏丟人……”


    “所以,你就做了?”雨晴公主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問道。


    “自然……是做了。”徐第一嘴裏答應著,心中卻在納悶:難道墨師伯說的還是錯的嗎?


    “你看吧,究竟是罰他還是罰……”楊簡歎了一口氣,最後盯著天不怕無奈問道。


    “嗯……都不罰。”天不怕擦擦嘴,又細細迴味了一下方才這串糖葫蘆的味道,笑而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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