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龍夏的打賞!今天的第一更晚了些,晚上9點之前第二更會送上~)


    楊九關對詩詞文墨向來不感興趣,不過幼時背過的啟蒙文章倒還是記得一些,記得比較清楚的,是這樣一句:天不可欺,地不可褻,君不可罔,親不可逆,師不可慢,神不可瞞……


    這應該是《勸世文》中的短短數句,其後還有“恩不可忘,義不可背”種種,具體如何他卻記不清楚了,可是正因為對前麵幾句記得清楚——尤其是“天不可欺”,更是將對天道的敬畏早早印刻在了他的骨子裏。


    而現在他竟然從楊武嘴裏聽到了“欺天”二字,先前自己罵也罵了,卻不知道楊武所說的這“欺天”的辦法是什麽?


    不欺天自然是好的,但若是有機會將老天也騙上一騙,即便是想上一想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


    “分家的大概意思你已經懂了,不妨先讓我說一說‘欺天’又是什麽意思……等到將這兩種說法都弄明白了,咱們再說說這一致的方法,你看如何?”楊武示意楊九關稍安勿躁,待對方點頭應允後,這才稍鬆一口氣,坐迴了座椅上。


    “想要躲開成為皇族後的怪圈,剛才你也看出來了,答案就在‘自取滅亡’上。”心中稍稍理了理思緒,楊武開口道:“天滅,這是天的力量,自取滅亡卻是人的力量,想要以人的力量去抗衡天的力量,癡人說夢。直接硬抗天自然是贏不了的,與天相抗衡,講究的終究是技巧。”


    “這就是你所說的欺騙技巧?”楊九關反問,從他的語氣中尚能夠聽出他心存疑惑。


    “巧力罷了。”楊武微笑解釋道:“三歲孩童想要吃七尺壯漢手裏的糖,僅僅是靠蠻力就能拿得到?或許非但不會拿得到糖,還會被狠狠揍一頓呢!現在老天手裏就拿著一顆我們垂涎的糖,我們如果拚蠻力——哈哈,先不說會不會被狠揍,便是找誰去打架、被老天怎麽揍都不知道……那這個時候應該怎麽辦?”


    “找個幫手肯定是不行的……這是實力上的差別,三歲孩童找來的幫手隻能是孩童,我們找來的幫手,也隻能是比我們弱的幫手——若是比我們強,糖即便拿在手裏也會被別人搶了去。”楊九關皺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錯,所以單靠拚力氣根本就沒有贏的可能啊!”楊武感歎道。


    “那這‘巧力’具體指的又是什麽?”楊九關微微思忖卻苦無結果,不禁問道。


    “哭。”楊武輕輕吐出一個字,見對方微愣,笑而解釋道:“你見小孩上街,看上了好玩的東西、好吃的東西,若是長輩不給買會怎麽辦?哭啊,開始的時候撒嬌著哭,若是還不理就打著滾哭,最後再不濟,抱著大人的腿或者貨架,嚎啕大哭,非得讓長輩出錢買下了不可。”


    “那我們也哭?”問出這句話,楊九關不禁笑出聲來,他這一笑反倒是讓屋內的氛圍緩和不少,楊老爺子嘴角不易察覺地輕揚了一下,楊武更是直接點頭表示認可。


    “我們也哭,可是那是哭給老天看的。”說著這話,楊武聲音壓低下來,指了指頭頂方向說道。“小孩子哭的時候就沒有裝可憐的考慮?自然是有的,否則也不會哭出來讓路過的人停下來指責他們的父母了……我們讓世人指責老天卻不現實,但是可以讓老天以為我們真的除了哭便沒有別的辦法了。”


    “所以說,欺天就是裝哭?”楊九關雖然覺得這個結論未免太荒唐,但是按照楊武的說法卻也沒有錯。


    “裝哭也要講方法……”話語稍稍一頓,楊武說道:“這便要說到具體辦法了,與‘分家’合到一起說更容易清楚些。”


    “很好,這才是重點。”楊九關點點頭,心頭上也是微微舒一口氣,像剛才楊武那般一直繞圈子說話他向來不習慣,江湖之人多是直爽之人,有什麽說什麽的居多,繞圈子下套子的人居少。


    “將族內之人分成三姓,是這麽打算的,你先聽我說,不要著急。”考慮到先前楊九關的激烈反應,楊武還是先向他提前知會一聲,否則這恐怕又要說不下去了,商量一事也便成為了吵架。


    “老爺子、我以及那麽多宗族長老在內,仍舊在這楊氏宗族裏。”見對方點頭,楊武點了幾人說道,如意料中的,楊九關聽到之後果然有話要說,不過或許隨即他便想到了楊武有言在先的話,最終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吞咽了迴去,示意楊武繼續往下講。


    “四愁齋是一麵大旗。”說到這一點時,楊九關眼中精芒閃現,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楊武所說的“分家”會跟“四愁齋”扯上關係——畢竟,四愁齋的名聲,可不是靠著吹噓就顯赫起來的。


    “所以,有一部分人是要選擇姓‘花’了?”既然是歸到四愁齋門下,那麽如今的四愁齋掌門是誰?自然是花恨柳!花恨柳除了四愁齋掌門、延州“愁先生”的身份外,切莫忘了還有西越國駙馬的身份,還有楊氏宗族名列第五的刑罰長老身份,更還有他楊武的“上門女婿”身份——當然了,“上門”一說隻是私下裏的說法,若是顧及到花恨柳背後的四愁齋以及花恨柳自己的情緒,大部分的人仍然是認為,楊武嫁女是遲早有一天的“應有之意”了。


    既然如此,那麽也可以想見,跟著花恨柳的這一部分人,若是不姓“花”,難道還跟著天不怕去姓“天”麽?


    然而,楊九關篤定的疑問卻遭到了楊武異常堅決的否定。


    “不是姓‘花‘。”他迴應道。


    “那是……”楊九關不解,不知道自己的分析錯在了哪一個環節上,才導致最終的結論出現了錯誤。心中電光閃念,他卻仍然覺得於情於理而論,都應該跟著花恨柳的“花”姓才是。


    “姓柳。”仿佛是為了解答楊九關心中的疑問,楊武輕輕說道。


    “姓柳?這算什麽姓?翻閱曆朝文獻,從來就沒有過這個姓氏!”楊九關微愣,還是將自己的不滿通過這句話說了出來。


    “怎麽沒有?‘柳下惠坐懷不亂’,不就是姓柳麽?”楊老爺子久不出聲,這個時候說出的話卻是讓楊九關苦笑不得。


    “大伯,那個一直以來都有爭議……柳下惠不見得姓柳,還有一種說法是在柳樹下名為‘惠’的那人……況且除了那一個,其他的哪裏還能找得到?”楊九關說出這番話著實讓楊老爺子心中暗驚了一把,他本想靠著這話將楊九關糊弄過去,卻未料到素不喜文墨的楊九關竟然知道這種說法,當下臉上覺得過不去,正要發怒,楊武卻在這時開口幫他解了危機。


    “燈籠,據說是姓柳的。”


    不錯,當初花恨柳遇見燈籠的時候,正是正月十五,燈籠得此名便是因為那日熙州城遍處是燈籠……而姓柳,則是她自己指了一處掛燈籠的柳樹時定的。


    燈籠認花恨柳做爹爹,花恨柳卻不讓她姓“花”反而姓柳,這其中還是有些東西耐人咀嚼的。


    況且,自看到花恨柳的第一眼開始,楊武便曾經當麵點出,花恨柳“不是此間人”。


    隻不過這事關花恨柳的秘密,既然天不怕不追究,那麽楊武除了一開始稍有戒備外,隨著花恨柳與楊簡的關係越來越好,這種戒備也慢慢地轉變為包容、甚至是偏愛的情緒了。


    “之所以選擇姓柳,還有另外一層考慮。”趕在楊九關說話之前,楊武繼續道:“若是簡兒與花恨柳喜事驟成,那麽那位雨晴公主自然也沒有繼續空置下去的理由了,到時候不去考慮西越那邊的情況,花恨柳若是想要自己的孩子,讓西越的公主去為他生便是,簡兒所生的,必須姓柳——按照這個輩分來看,似乎應該與燈籠一輩了吧?”


    “所以既然花恨柳的幹女兒姓柳,那麽原本應該姓楊的楊簡所生後代,便要姓柳?”楊九關反問,見楊武點頭,不禁氣笑:“太輕率!”


    見楊武正要開口反駁,楊九關一擺手,“這個先往一邊放,也就是說除了你的女兒——或許還有一些跟著陪嫁過去的支族裏的人為了姓‘柳’而做出些犧牲,其他的仍然姓楊了?”


    “不是還有與西越和親的那男女各五十人麽……”楊武一笑,提起了當初與西越聯盟時開出的一項條件。


    “你從那麽早開始就已經在謀劃這個了?”楊九關驚叫一聲,那可是去年的事情,局勢還沒有現在這般明朗,若是楊武真的算準了有一天會用到那批人,未免也太……妖孽了吧?


    “不是我想的,是花恨柳。”楊武苦笑搖頭,“雖然不知道當時他有沒有為我楊氏一族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有一點我卻敢說,若是他當時便考慮到了,未免太過於妖孽了……”


    聽楊武嘴裏竟也蹦出與自己所想一樣的“妖孽”一詞,楊九關笑笑,道:“所以是借勢而為?”


    “純粹是借勢而為。”楊武點頭肯定道。


    “好,便算作是另外一部分……那麽第三部分呢?”楊九關點頭問道。


    不過,問出這話後,他卻很敏銳地感覺到,屋內的氛圍又再次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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