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議事,實際上在場之人也不過笛家父子三人而已。


    笛聲走進議事堂時,族中其他長老已經議完事都散去了,隻剩下笛遜、笛響一坐一站還在裏麵。


    “父親,大哥!”一進門,見兩人似乎一直在等著自己,笛聲趕緊低聲招唿道,待閉目養神的笛遜點頭後方才上前站到笛響身後。


    “怎麽樣了?”感覺氣氛稍顯凝重,又不見笛遜說話,笛聲用手肘輕輕碰了碰笛響的後背輕聲問道。


    “一群貪生怕死的老廢物!”笛響冷哼一聲,破口罵道。


    聽他甫一開口便語氣不善,笛聲心中暗道一聲“不妙”,看來是族裏對小妹的事情意見分歧不小……就是不知道最終的結果壞到了什麽程度。


    “有什麽消息沒有?”


    自從定都城受傷迴來之後,笛響比著以前看似更穩重了一些,就連笛遜都感歎說笛響因一臂有這樣的轉變又何嚐不是“因禍得福”呢?


    眼下若是繼續問族議的事情,說不準就又將他火爆脾氣激起來。笛聲決定先問一下具體的情況怎樣。


    “幾個人都問不出什麽話來,從饒州那邊剛才傳過來的消息來看,饒州守將孔知遠所派的五十餘人的護送小隊無一活命……”


    “都死了?”笛聲驚訝道,“若是想將這五十人全部殺死,對方人數必定不能太少……正常來講,之前也要有近百人才能勉強做到。這樣一隻規模並不小的隊伍,饒州境內的州軍怎麽迴事?都是白癡麽?”


    “這一點倒是不怨他們。”笛響搖頭道:“據說事前事後饒州境內都沒有發現有這個規模的可疑人員……”


    “憑空消失了麽?還是說這不過是他們推卸責任的說辭罷了?我可是聽說那邊得到的消息可不比咱們快多少……”笛聲冷笑一聲,話中帶氣道。


    “我們原本也有這樣的猜測,不過根據事後第一時間到達饒州境內的許將軍的初步勘察來看,這種猜測的可能性要小很多。”


    “你是說舅舅已經去看過了?”


    “許將軍”自然是指關州橋頭守將許則勝了,他是最早知道出事情的人物之一,並且因為所處位置敏感,有緊急事情時專斷之權,在與孔知遠緊急商量後派出了自己手下的得力助手數人前去勘察,並且將勘察結果星夜送到了臨江城。


    “他是怎麽說的?”既然是許則勝所說,那麽可信性方麵出現問題的可能性便不會太大,隻是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可供利用的信息呢?


    “小妹所乘的馬車並沒有留在現場。”眉頭微皺,笛響將剛才聽到的消息迴想一遍,開口說道。


    “這說明對方有將人與馬車一同帶走的可能,如果這樣的話,對於我們找起人來不得不說是個顯眼的目標……”說到這裏,笛聲語氣稍頓又道:“不過這或許也是對方故意使的詭計,就像先前這輛馬車一樣,將人扣下,讓馬車自己隨便走……”


    “你說的不錯,不愧是小弟你……開始時我也隻是想到了前一種可能。”聽笛聲輕而易舉便將兩種可能都分析清楚,笛響由衷讚歎。


    “不過這好歹是找人的一個方向,即便知道或許是詭計,也不能放棄尋找。”


    “嗯,許將軍已經著手在做了。”笛響點頭,見自己二弟並無他言,又繼續道:“現場被殺的人都是饒州方麵的人,有幾名負責運送嫁妝的馬夫並沒有在現場發現屍體,不錯,他們要麽同樣被俘,要麽就是趁著慌亂逃了出來。”


    “隻殺饒州人?”若此事不關乎自家小妹,笛聲想必也會樂享其成,不在乎看一看熱鬧,不過此事一旦放到這事情中間來,可就怪異許多了……


    “原本我們還懷疑是不是饒州境內的山賊所為,畢竟孔家最近在饒州境內倒行逆施,惹來了不少仇家,但是若是山賊卻沒有隻綁人不劫財的道理……”


    “不劫財?”笛聲難以置信地問道,“那可是價值將近上萬銀子……”


    “嗯,越是這樣,便越是覺得事情邪乎……”笛響也緊皺了眉頭,一臉無措的模樣。


    “大哥剛才說饒州方麵失職的可能性很小,難道就是因為這一點麽?”笛聲反問。


    “隻是一方麵。”笛響點頭,似乎是要說一件更為棘手的事情,笛聲注意到他的眉間幾乎要擠出一個疙瘩了。


    “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是,據親眼看過現場的人確認,現場被殺之人身上的傷口,應是一人所為……”


    “一人?”笛聲聽後最先想到的並不是“怎麽可能”,而是覺得這種事情——或者說這個做派,以前的時候他就知道,此時聽起來隻是感覺似曾相識。


    是了,在定都城時,他與那位愁先生和愁先生的手下就曾經這樣做過,三人麵對那五十人……隻不過不知道這人究竟是誰,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力抗五十人……難道說這世上竟然還有比愁先生更有能耐的人嗎?


    能耐比愁先生還大,這句話若是讓裴譜知道,多半會冷哼一聲,道一句“愁先生是什麽東西”,不過若是讓獨孤斷聽到,恐怕他心中一半惶恐,一半也會欣喜異常的吧!


    “隻是不知道是何人這麽兇猛……”笛聲惋惜地搖頭:若是此人可為我所用,隻要保證小妹安全,我重金請他又如何!


    不過,這個念頭也隻在他腦中出現一瞬,當他想著對方連價值上萬兩的嫁妝都沒有動時,自嘲地否定了自己。


    “據現場勘察,猜測對方用的應是重型武器,類似於長刀、重劍此類善於劈砍的才是……”說到這裏,笛響正色向笛聲說道:“即便是我也無法做到他那種地步,場上被殺之人無一人全屍,個個幾乎都是一擊斃命……若對方不是嗜殺之人,那便是極為擅長殺人之人才是……你若遇到,應當多與周旋,不可力戰。”


    “我自會小心……”笛聲應著話,心中卻生出一個想法:大哥這樣叮囑自己,莫非是要讓自己出去尋人麽?


    不待他提出疑問,從剛才開始便一直沉默不語的笛遜此時正好睜開眼來,他與笛響慌忙告罪。


    “休養的如何了?”笛遜揮揮手示意兄弟二人站好了說話,精光畢露的雙眼往笛聲身上一掃,沉聲問道。


    笛聲雖然已經被這目光看了二十多年,至今每次被這目光盯著時,卻仍然有一種被劍尖兒指著喉嚨的危機感覺和如被脫光了衣服被人看穿的自卑感……


    自卑,源於瞞無可瞞。


    “恢複了七八成了。”他低聲應道。


    “你還在怨我?”


    “不敢。”笛聲慌忙跪在地上叩頭道:“事前是我衝動了,沒有看清局勢,讓父親您為難了……父親讓我反省,我已經想清楚了。”


    “哦,想清楚了……”笛遜輕聲應道,看了自己膝下的兩個兒子,輕聲歎了一口氣。


    他歎氣了?笛聲心中一驚,不知道為何從未見過他歎氣然而此時卻歎氣了……是因為今日之事麽?


    “你雖然反省想清楚了,我卻糊塗了……”笛遜說著這話,目光卻是往議事堂外望去,“我不知道將音兒嫁到饒州去對不對,也不知道如此委曲求全對於族人到底是好是壞……”


    “父親目光長遠,自然不是族中那些隻知道坐山吃空的老糊塗們能比的。”經笛遜這麽一提,笛響又想起來方才議事中發生的爭執了,不禁懊惱罵到。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老糊塗們”不正好與父親方才自稱自己“糊塗”相同麽?自己抱怨族人,罵他們糊塗,不就是連著父親一起罵進去了?


    心裏這樣惶恐地想著,他便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麽了,兀自在一旁紅著臉不說話。


    “不知道具體是怎麽議的?”笛聲知道看來還是家族裏的那些老家夥贏了,否則自己父親也不會有此反應了。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笛遜又恢複了平日時的強硬作風,“先站起來吧!”


    笛聲雖然心中不甘,不過既然已經被如此清晰地拒絕,他也無法再繼續問,隻能迴頭試試能不能從大哥那裏打聽到消息了。


    看著自己的小兒子依言站起靠在一邊,笛遜微微點頭道:“你帶人去查吧,我給你三天時間,隱秘著查,盡快查,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您的意思是……”笛聲難以置信地問道。


    “小弟你需要千萬小心,必須趕在其他人之前找到小妹,然後將她悄悄地、平安地帶迴來……”笛響在一旁叮囑道。


    “難道說……難道他們覺得小妹死在饒州才是好的麽?”想到了“趕在其他人之前”背後的可能性,笛聲不禁失色問道。


    “你不用多問,按照你大哥說的去做便是,立即就去!”笛遜少見地不耐煩道。


    “那我這就出發!”笛聲應一聲,衝一旁的大哥點點頭,轉身便出了門去組織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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