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會出現在這裏。


    雖然對此時所處的這片天地陌生,但是有一點他確信無疑:自己又迴來了!


    迴到了已經記不清闊別了多少年的一個時代,迴到了自己著手打造的一個盛世時代的雛形時候,就如當父母的明明知道自己的兒女已經奔波在外可是有一天還是在家裏看到了初生時候的他們一樣,這其中既有訝異,也有驚喜。


    這……怎麽可能呢?他心中不解,皺起眉來思索著是不是哪裏出現了錯誤——皺眉是他很早之前就已經養成的習慣,開始的時候皺眉是為了讓自己的精力更加集中一些,後來皺眉純粹便是一種習慣了,況且再後來能夠讓他皺起眉頭的事情根本就不多了。


    他皺起眉頭的時候,還保持著以往的習慣,總是側著耳朵一邊傾聽著一邊思考,這一次雖然看著眼前一番秀麗的城外景色,他仍是先閉起了眼,再側起耳朵、皺起眉頭思考。


    明明那麽多次都沒出現過什麽過錯,為何獨獨這一次卻錯得這樣離譜呢?


    他反反複複將之前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後他確信並沒有與此前幾次有什麽不同時,才不禁換了個角度去想:若是我沒有問題,難道說是另外一個人出了什麽問題麽?


    想到這裏,他眼前一亮,不過也就在這“一亮”之後又趕緊將眼睛眯起:景色美當然是好,但也不必急於一時瞪大了眼睛來看,眯著眼睛看會看得更清楚些。他自嘲地笑了笑,看了看前方的石碑,正用正楷刻著三個紅色大字——童海鎮。


    就是這裏吧?讓自己產生興趣的那股力量,自己追逐了這麽多天,也隻有往這邊趕路時感覺才會越來越強烈。


    他雖然已經由信州向衛州方向追尋了一路,其間經過的大小城鎮何止百所,但每一次到了一處,他都是興致勃勃地去找人,找不到他也不喪氣,繼續往同方向的下一處城鎮找,他相信隻要對方仍在原來的方向,總有他找到人的一天。


    當然了,他找人並沒有其他的什麽意圖,如果說一定有的話也不過是與人家溝通一下自己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畢竟,能讓自己感興趣的人其實力肯定與自己相差不了多少,或許還會高出自己一些也說不定,也隻有這樣的人才有可能幫自己解開疑惑吧?


    心中念想已定,他拖著手中的竹杖不慌不忙地朝著鎮中走去。


    花恨柳此時臉上說不出的苦澀,眾人雖然見他在笑,隻不過這笑意未免也太欲蓋彌彰了一些。


    再往前走一天就能到王庭了,因為有葛爾隆老老實實地帶路,這一路上除了偶然碰到了窩闊部的察克台外,這一行人並未再遇上其他的什麽大部落,便是一些在外圍的小部落他們也是能避開便避開,免得又惹出什麽麻煩來。


    要知道,撥雲大君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哪兒,但是卻知道他們一定迴來——不說其他人,牛望秋就一定會來的,他的小主子此時可還在自己王妃的帳中好好看著呢!


    按說這一路順利,花恨柳應該比較輕鬆一些才是,實際上,僅僅在半個時辰之前花恨柳還是這副理所當然的狀態,隻不過也就在不久前佘慶收到了一些情報說出來後,花恨柳整個人便變得沉悶了。


    “先生……莊師兄和裴譜那邊都迴話了。”佘慶看了手裏圈起的白絹,看了一眼後憂心忡忡地向花恨柳道。


    “嗯,先聽聽看裴譜怎麽說。”花恨柳似乎並不意外先得到這兩人的迴複,其實這也完全是正常的反應,畢竟這兩人其中一個幾乎可以說是事情的親曆者,另外一個呢?本事在那裏放著呢,也不必藏藏掖掖,更不會多有顧忌。


    這不是說其他人迴應消極,隻不過對於衛州接連失去信州、吉州一事,大部分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不明白前一刻還風向大好的衛州怎麽短短一個月就落敗到了如此地步!此刻楊武、宋長恭等人,正一邊等著更進一步詳細的消息,一邊在加緊布置防範可疑之人呢,哪裏顧得上迴應花恨柳呢!


    “裴譜的迴答很簡略……隻有兩個字。”佘慶說著將手中的白絹遞給花恨柳,花恨柳結果一看,不禁失笑:這答案的確早就在預料之中了。


    “如何?裴譜是不是說‘正是’兩個字啊?”楊簡饒是心急,卻也知道花恨柳不說其他人是看不到什麽的,趕緊湊上前來問。


    “也不見得,說不定還會是‘胡扯’這樣不客氣的話呢。”黑子皺眉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怎麽看?”花恨柳並不肯定也不否定楊簡與黑子的猜測,而是轉身向天不怕問道。


    “你猜。”天不怕臉上微微一笑,看似饒有興致地向花恨柳說道。


    “跟我猜的一樣。”聽天不怕這樣說,花恨柳卻似乎是大大鬆了一口氣,不過這兩人的“機關”旁人卻是聽得雲裏霧裏了,天不怕的“你猜”還好理解,不就是讓花恨柳猜他自己的態度麽?關鍵是後者的這句“跟我猜的一樣”,你猜什麽了大家都不知道呢,倒是說出來聽聽啊!


    “莫非……裴譜的迴複就是‘你猜’兩個字?”牛望秋到底是人老鬼精,見這師徒二人如此有默契,那麽這“正是”“胡扯”這種太正經的迴答便絕不會是了,況且他也聽眾人說過裴譜此人,與四愁齋的老祖宗想比起來,“離經叛道”四個字完全可以放在他身上用。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麽會輕易給出花恨柳答案呢?


    “不錯,就是你猜……”花恨柳苦笑著看向其他人,明顯看出楊簡心中不服,又笑著解釋道:“裴譜雖然迴應的是這樣不清不楚的話,不過我卻可以斷定這事情絕對不會是他做的。”


    “嗯?什麽意思?”楊簡不解,繼續追問。


    “說不是他做的,有兩個原因。第一個,以裴譜的性格來看,若此事是他做的,他大半會迴應‘哈哈’二字……”


    “等一下……”雨晴公主打斷話道,見眾人都望向她,不禁有些臉紅,卻仍繼續道:“你……你是怎麽知道不是他做的他會迴應‘你猜’,是他做的他會迴應‘哈哈’呢?”


    “這個是我猜的。”花恨柳笑,不過一笑之後卻也變得神情鄭重,道:“這種感覺很奇怪,不過我還是敢確信以他的性格會做這樣的迴複……這個如果沒什麽說服力的話,我還有第二。”說到最後仿佛連花恨柳自己都覺得沒有把握了,趕緊將“第二”拋了出來。


    “就是這個了,這個上麵寫得清清楚楚,肯定不是裴譜做的。”一邊說著花恨柳一邊將另外一卷白絹拿出,佘慶知道兩娟白絹中,先遞給花恨柳的是裴譜的迴複,後遞給他的是自己師伯莊伯陽的迴複——也就是自家先生的師兄了。


    聽得周圍幾人不屑的噓聲,花恨柳並不尷尬,而是慢慢展開那卷白絹。這一卷白絹比著上一卷長出太多,方才寫著裴譜迴複的那卷也不過兩寸長短,畢竟上麵隻寥寥寫了幾個字而已,還留下了大片空白;而如今在花恨柳手中的這一卷,由兩寸變三寸,由三寸到一尺,由一尺到一尺半……最後足足有兩尺長短!


    這兩尺長短的白絹上究竟寫了些什麽?難道說莊伯陽在其中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得清清楚楚了麽?心中帶著這樣的疑問與期待,眾人竟在這一刹靜了下來,默默地瞪著花恨柳看完說話。


    長久……花恨柳覺得自己的腦袋被什麽東西狠狠擊了一下,在嗡嗡直響中把整條白絹上的內容看完後,有一瞬他竟然又失神了,若不是溫故等得不耐煩輕咳了一聲,恐怕他這一發呆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在天不怕等人感覺來,這時間其實並不長,頂多也隻有半盞茶的工夫,隻不過隨著花恨柳一邊看內容,眉頭一邊緊緊皺起,他們也猜想到這其中的消息恐怕並不是什麽有利的好消息了。


    “如何?”看著花恨柳的目光漸漸收迴,天不怕低聲問道。


    “內容倒沒有什麽……”花恨柳動了動嘴唇故作輕鬆地道,“隻不過莊師兄做事細致,怕用字描述說不清楚,還畫了一幅圖過來。”


    “怎麽也跟我爹似的……”楊簡一聽花恨柳說“內容倒沒有什麽”還以為當真是這樣,不自覺便想起了去往西越之時眾人猜那晚花恨柳究竟會動自己還是會動雨晴公主……後來楊武還畫了一張不全的五行相生相克圖來讓大家好生費勁猜了猜。如今這莊伯陽也畫圖來了……莫非說這四愁齋一輩的人都喜歡畫圖不成?


    “是這個東西。”花恨柳將白絹往身前一遞,眾人皆圍上前去仔細去看。因為白絹是長條狀的,這一幅圖並不大,大約隻有二指寬度的模樣,在白絹的最底部,想來應該是莊伯陽最後才畫上去的。


    “這像個圓圈……”黑子瞧了一眼,不敢確定地說道。


    “就是個圓圈。”楊簡點頭,“不過裏麵似乎有幾個字呢。”


    “五個字,上中下左右各一個。”溫故人小湊得近,仔細數了兩遍說道。


    “可是這個東西,怎麽都感覺像個銅錢……尤其是中間的那個,看上去是‘口’字,但是更像是方孔圓形的銅錢啊……”雨晴公主琢磨了半晌,最後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喂,花恨柳,難道是……”一旁的天不怕一聽雨晴公主的話,臉色也凝重了許多,悄聲向花恨柳求證道。


    “熙和永壽。”花恨柳點點頭,苦笑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賀熙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褲衩辟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褲衩辟邪並收藏賀熙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