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恨柳並非行事詭佞之人,他身份尚是位高權重的熙王時便從未利用手中權勢與人為難,自從認識天不怕後,雖然逐漸掌握了一些本事,甚至也掌握了像“天譴”這樣逆天的技能,卻也從未恃強淩弱、主動挑起過事端,細數起來,迄今為止真正死在他手上的人較之楊簡、牛望秋等人來說簡直就是“良民”了!更不用說是靠殺人吃飯的獨孤斷和作為“衝煞軍”其中之精銳的佘慶了。


    內心中,花恨柳仍對“殺人”一事頗為介懷。


    不過,“殺人”不願意做,並不表示傷人的事情他不會做,從最初將吳迴傷得“體無完膚”便能對花恨柳其人的行事風格有所了解——雖然我不殺人,那也是咱們相互之間沒有過節罷了,若是有了過節,我又不是冤大頭,又怎會悶頭吃虧?“我非善類”不隻是一麵自我保護的旗幟,更是一塊不能毀掉的招牌!自砸招牌的事情花恨柳不做。


    迴到脫斡汗部,雖然眼下誤會已經解開,不過之前花恨柳投毒的時候可不知道這是個“誤會”,當時他急於找到雨晴公主和黑子,隻會考慮下一步找到人之後如何做,怎麽會去再想萬一搞錯了怎麽辦?脫身的後路是鋪好了,豈有親手將路再拆掉的道理!


    所幸,他並無殺人之心,投毒的初衷也隻是為了避免被追逃的時候太過於狼狽罷了,所以在選擇用藥上選了殺傷力小但絕對能夠抵消戰力的瀉藥一類,如今看來倒也是一件幸事。


    天不怕到達部落的第一件事便是默不作聲地化丹解毒,說起來四愁齋的傳統曆來便是自己的學生惹禍了,做先生的就應該毫無怨言地做好收尾工作——當然了,這個“傳統”還有其他的內容,比如說做學生的受了委屈,當先生的也絕對會成為學生訴苦的堅強後盾。


    按照花恨柳的經驗來看,四愁齋“護短”的傳統要比著其他傳統更具有“傳承性”。


    正因為如此,此時在葛爾隆的營帳中,花恨柳的臉色難看無比。與他難看的表情相唿應的,是葛爾隆那仍舊看不出喜怒的胖臉——這會兒他好歹在牛望秋簡單的包紮下顯得不那麽狼狽了,但想要辨識出是什麽表情可就困難多了。


    “溫故……就是他,是我學生。”提到溫故,花恨柳一指緊靠著帳簾的光頭小子。此刻溫故可老實得不得了了,剛才先是被楊簡著實“恐嚇”了一番,其後又擔驚受怕地躲起來擔心小命不保,最後小命雖然保住了,卻因為獨孤斷的這一“扭”險些哭掉半條命……此時好不容易緩過來,他已經認識到越是老實一些對自己越無壞處了。


    此時花恨柳雖然提到了他,不過溫故卻並未有什麽“靠山來了”的得意,他老老實實地隨著花恨柳的點名上前輕輕躬身,而後一一施禮,施禮後又中規中矩地退迴到角落去了。


    “因為這孩子性子頑劣,在我們前來的中途擅自脫離了隊伍跑出來……正愁何處尋他,沒想到在您這裏碰上了,實在是感激啦!”說到這裏,花恨柳輕聲笑道:“說來也是緣分,內子……哦,也就是之前在這裏的那位姑娘,以及我的一位好友,竟然也出現在這裏,可著實省下我們不少工夫,想來您是不知道的,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跑到哪裏去了。”


    “不……不必客氣!”葛爾隆慌忙道,早在他被花恨柳撞破了好事時便知道對方肯定是來找自己關押之人,隻不過以對方這種武技高超的本事,若想不為人察覺地救出人去可謂輕而易舉,而最終他沒有離去,反而選擇找自己,自然是因為原本關押在部落中的人已經先他一步逃出去了。“原來我的人並不知道眾位都是牛先生的朋友,也是出於對部落安全負責的目的……”


    “這個我自然是了解的,即便是我自己,若是遇到這種情況也會謹慎一些。”花恨柳對於葛爾隆的解釋不置可否,“況且從牛先生那裏我也得知,他們幾人皆無大恙,想來並沒有吃什麽苦頭……”


    “哦,這就好……”葛爾隆心中長舒一口氣道。對方現在擺明了要敲詐自己的架勢,若是說一句賠償,那他還真得是任對方漫天要價了。不過,話說完他又覺得自己說話似乎太過於直白了,這句“好”若是被認為是慶幸不用補償什麽的話,就未免太沒有風度了,因此,他也不忘補上一句:“若是有什麽需要,能幫的上忙的我們一定盡全力幫。”


    “多謝您好意了,有沒有需要牛先生待會兒會與您商量……”說到這裏,花恨柳一頓,似乎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事情的樣子,又道:“有一件事您或許不知道,為了避免待會兒亂了輩分,我需得提前知會您一聲。”


    “輩分?這是什麽意思?”葛爾隆心中驚疑:這和輩分什麽關係?莫非待會兒所來之人還有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他求助般地望向牛望秋,卻見牛望秋苦笑迴應。


    看樣子,不妙啊……葛爾隆皺皺眉頭,不過出於禮節,他還是沒有催促,隻靜等著花恨柳主動往下說。


    “我家先生向來備受門中長輩寵溺,自小便養成了任性乖戾的脾氣,做起事情來也顧不得什麽後果,隻圖自己開心……”說到這裏時,花恨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仿佛說起的這事於他來說是多麽難以啟齒的事情一般。


    “這個……生長環境所致吧,不過您不必擔心,到時候見了他,我一定順著他老人家的意思,絕對不做忤逆之事,隻求老先生在這裏待的舒心。”葛爾隆心知既然躲不掉,倒不如大度一些,主動將這件事做周全了,也顯得他脫斡汗部並非野蠻一類。


    不過,這一番允諾並未獲得花恨柳的感激,反而換來了一句沉重的歎息。


    “唉……老先生什麽的實在是當不起的,不瞞您說,我們這一門到了我先生這一代委實奇葩……說到了我這一代是奇葩也說得過去,您看我的學生,或許還正常一些……隻不過我家先生,與我這學生,年齡卻是差不多的……”


    “什麽?”葛爾隆初聽到這話隻道是聽錯了,“您的先生和學生一般大?”


    “正是。”花恨柳鄭重點頭。


    “這也太……”葛爾隆本想順著花恨柳的話道一句“奇葩”,不過這話也有揶揄之意,想了想,他還是換做了“不可思議”四字。不過,當他向牛望秋望去時,卻見牛望秋滿臉無奈地點頭應是,這才半信半疑。


    “方才已經說過,我家先生實在不好伺候,尤其又是小兒心性,一旦脾氣上來,恐怕就不好說了……畢竟咱們這會兒是沒有什麽,到時候他一來有什麽不高興的,若是讓我們替他出氣……這個,這個也實在是為難……”花恨柳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簡單來說吧,若是待會兒自家先生說一句“打”,那到底打不打呢?


    “這……這可就……唯有好生招待便是了,畢竟大家都是朋友啊!對不對,牛先生?”葛爾隆臉色大變,一邊安撫著花恨柳,一邊向牛望秋求助。


    牛望秋心中暗罵一聲蠢貨,不過麵子上還是該維護就維護,笑道:“大抵如此。”


    大抵,也不過是一個估摸著的意思了……他不說還好,一說反而更令葛爾隆坐不住了。此時葛爾隆隻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千萬不要將這位素未謀麵的大煞星惹急眼,到時候自己恐怕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其實,也不必這樣客氣……”花恨柳輕笑,隻不過他這一笑,反而令葛爾隆不祥感更強烈了。


    “說起來,我家先生倒是挺好哄的……”見葛爾隆麵帶不安,花恨柳寬慰道。


    果然,這話對於葛爾隆來說無異於天籟之音,他麵上一喜迫不及待問道:“還請指教!”


    “脾氣再怎麽乖戾,可總歸有一點是變不了的,是孩子麽,都免不了好吃一些,好玩一些……”


    “卻不知道這位先生愛吃什麽,愛玩什麽?”花恨柳話音剛落,葛爾隆便問道,或許是因為自己表現得太積極了些,他又補充道:“太過於名貴的或許我這裏沒有,但凡是中原人愛吃的那一口,我這裏還是能夠弄得到的……”


    “好玩的麽,我這位先生倒不挑剔,主要是好吃的……我家先生並不習慣山珍海味,隻對一件吃食感興趣。”


    “哦?倒不知道是何吃食?我這部落中正好有位北方的廚子,說不定就會做呢!”聽花恨柳說不是山珍海味,葛爾隆心中頓時輕鬆許多,畢竟他隻是一個小小部落的首領,自己平時享用的本就不多,眼下能省一些,自然是心中得意。


    “隻是民間的一種小吃罷了,平日裏就是用來哄孩子用的。”一邊說著,花恨柳一邊觀察葛爾隆的反應,見他放鬆許多,才問道:“糖葫蘆,糖葫蘆你們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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