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身處一群弱勢之人中間時,溫故第一次知道了原來有時候各方麵表現得好一些並非全部都是好事。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騎馬過去,不過,或許楊簡也意識到單純讓一個孩子騎馬過去傳信兒,這件事怎麽看都太顯得危險——畢竟小孩子爬上了馬背,這馬兒一跑起來可指不定要把他拋多遠了呢!


    獨孤斷作為護送之人與溫故一起乘馬向著遠處那百多簇火把流動之地而去。


    “真羨慕啊!”臨走之時,天不怕滿帶遺憾地瞥了一眼那煞是好看的流火,對著馬背上就要哭出的溫故道:“如果不是因為我是你長輩,我就去了……真羨慕你可以近距離地去看看這麽好看的場景!”


    真的羨慕嗎?溫故心中懷疑,不過單說看天不怕的表情的話,倒是還有兩三分可信之色。


    “呐……你會不會和我一起去說?”雖然自己身後的這名男子話不多,不過溫故也知道凡是能夠聚在自家先生身邊的無一例外全是有著一技之長的人——自己身後的獨孤斷,很明顯是屬於那種功夫方麵非常厲害的一類。


    隻不過溫故忘記了一件事:獨孤斷非但功夫是“一技之長”,他說起話來,也很長。


    “我……我隻是護……護……”上半句話沒有說完,獨孤斷已經眉頭緊皺,麵色通紅了。


    並非說在黑夜裏溫故的視力多麽好,之所以能夠看得清獨孤斷“麵色通紅”,隻不過是因為有光了,看得清晰一些。


    有光了,也便意味著離著花恨柳、牛望秋近了。而此時,溫故尚未從獨孤斷的話中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哎——別!”隻感覺自己背後一緊,接著便被人提了起來,他尚未將請求的話說完,人便已經被獨孤斷放在地上。


    獨孤斷說話雖然慢,但動作從來不慢。


    “送……便是……送!”堅持著將話說完,他輕踢一下馬腹,那馬兒如何來的,便又如何優哉遊哉地原路折返了迴去。


    雖然這話說得斷斷續續,不過溫故卻明白這話的意思:“護送”之意,自然是“在路上護得周全”,眼下已經到地兒了,也便不屬於“路”了,獨孤斷將楊簡的話聽得明白,做也做得中規中矩。


    說好是“送”,送到了這“護”也便到頭了。


    當然,此時溫故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想為何自家師母對自己這麽“狠”,在路上的時候他便已經悔青了腸子了,這會兒說後悔、害怕那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由著剛才他那一聲驚唿,原本追著花恨柳、牛望秋兩人的“大火團”此時竟分作了兩股,一股保持原來的方向不變,後麵的一小股已經調轉了馬頭,循著這出聲之地飛馳而來!


    “嗯,看來是到了。”楊簡看著不遠處的火團分作兩股,點頭道。


    “姐姐……溫故還隻是小孩子,這樣做是不是太……”一旁的雨晴公主此時麵帶焦急之色,一邊擔憂地望著下方,一邊向楊簡說道。


    “你呀……”楊簡輕輕歎氣,麵色鄭重地道:“這小賊從一開始就沒老實過,若不是他中途從九叔那裏逃了出來,哪裏會吃這麽多苦頭?機會難得,趁這一次好好教訓教訓他便是。”


    “教訓也是沒有錯的……不過,也不用拿性命……”


    “不用擔心!”楊簡牽過她的手安慰道:“這些個男子,從小的時候就得開始鍛煉,要麽一個個這麽陰氣十足的,哪裏還能靠得住?你就像天不怕,不也是從小就被我管著麽……”


    兩人正說得起勁兒,一旁的黑子卻是看得清楚,當楊簡提到天不怕時,天不怕的肩膀很明顯地抖了兩下。


    “……再說了,你以為獨孤斷真的是把他送到那裏就完了?我雖然當麵說得是‘護送’之意,可獨孤斷豈會不懂其中的深意?想來以他的本事,一定能夠護得溫故周全!”


    楊簡說話之際,雨晴公主正背對著遠處兩團逐漸匯合的流火,也便是說她是時所看得方向,實際上是獨孤斷、溫故騎馬離去的方向。


    耳邊聽著楊簡的解釋,她心中高懸的石頭也安然落下:原來是嚇唬一下溫故就行了啊!有獨孤斷在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了,雖然與這人接觸的不多,不過剛才以他與黑子在不相知的情況下對峙的模樣來看,恐怕本事至少也應該和黑子是一個檔次的。


    “咦?”正想著,她忽然口中輕聲納悶道,這一聲“咦”引得黑子、楊簡紛紛開口問發生了什麽事。


    “哦,沒有……應該是看錯了。”雨晴公主搖頭笑道:怎麽會看成是獨孤斷迴來了呢,楊簡姐姐都說了,獨孤斷此時正在溫故周圍保護著他呢……剛才那道人影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獨孤斷若是說話利落些,此時恐怕便會直接罵娘了。他如此罵並非是針對某一人,隻是因為從楊簡等人所在的地方到剛才放下溫故的地方,便是全力趨馬,也需要半盞茶的時間!


    這半盞茶的時間,溫故能夠挺得住麽?


    他本來已經原路返迴,正靠得近時聽到楊簡所說“可獨孤斷豈會不懂其中的深意”,頓時知道自己到底是會錯楊簡的意思了……不是說“護送”麽?你不說,我怎麽知道還有其他的意思?


    溫故可不知道楊簡原來的意思就是嚇一嚇他,此刻他連聲音都不敢出,悄悄地躲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雖然年紀小,也沒有什麽特別厲害的功夫,不過若能在楊九關的眼皮子底下都逃得出來,僅僅說是憑借運氣,這運氣未免也太好了。


    他天生就愛玩,無論是在溫明賢府裏還是在其他地方,隻要是能夠逃得掉的活兒,他從來就沒有主動去做過——逃,是他多年來唯一一件當作“第二性命”在練的本事。


    此時他知道一個人肯定跑不過一匹馬,一個人也必定逃不出一群人的追捕,是以他反而不費力氣去逃了,而是就近找了一處低窪之地,平整整地趴倒在地,安安靜靜地做一方事不關己的草皮。


    之所以選擇“趴”而不是“躺”,倒不是因為想著被馬蹄踩在背上較踩在胸腹處更容易活下來,而隻是單純地不敢睜眼看自己被踩到罷了……何況,萬一踩到臉怎麽辦?


    “好像來追我們的人少了一些……”花恨柳微微喘口氣,向身後看了看道。


    “嗯,是少了一些。”牛望秋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又發現了其他人呢?”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花恨柳本來尚在納悶,此時一聽牛望秋所言,口中驚叫一聲“雨晴”,便折轉了馬頭飛速向著另外一股流火所在的方向奔去。


    “唉?我說你……什麽情況?”牛望秋可不知道花恨柳會往雨晴公主身上想,自剛才兩人見麵以來,他都沒有機會向花恨柳說其實自己早就見到了雨晴公主與黑子兩人,也正是他將這二人與獨孤斷的對峙化解,並托付獨孤斷將二人帶往楊簡身邊的……眼下他話還未來得及說,花恨柳已經撥轉了馬頭,飛速向他所謂的“雨晴”身邊奔去。


    “看,兩撥現在又合為一撥了。”天不怕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遠處兩團流火的動態,此時見其中一團放慢了速度似乎是在搜尋什麽,另一團卻分明是加快了速度正往這慢下來的一團靠,不禁讚歎:“真好看!溫故真的好福氣啊!”


    溫故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好福氣,這會兒他就知道自己千萬不能出聲,千萬不要大聲喘氣。


    朝他來的一群人此時已經人人下了馬,正在附近慢慢展開隊形搜尋起來。


    頂多再有三五丈,就能搜到他身邊來了!


    “兄弟們都看清楚些,首領說了敢夜闖洞房攪事的,絕對不會是一個人,若是沒有同夥,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咱們誰要是將人抓住了,就能領十壇子好酒!”


    “對啊,都睜大眼睛看著點啊,誰要是得了賞,別忘了搭夥的兄弟們就行!”


    “要是我達布鐸得了,肯定分給弟兄們!”


    “哈哈,好樣的,我科澤也分了!”


    ……


    聽著這聲音越來越近,溫故已經駭得全身在抖了。不過,這種害怕並未持續太久,再下一刻他就險些嚇得魂飛魄散了。


    “嘿!找到了,是個光頭小子!”聽聲音,正是剛才那名叫達布鐸之人!


    “救命啊!”既然已經被發現了,溫故可沒有傻到等著別人來抓自己,不抬頭,他爬起身來就跑,畢竟此時能多跑一段,就能晚被人抓到一陣——要是晚的這一陣就有人來救自己了呢?


    隻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隻跑了兩三步,卻一頭便紮進了人家的懷裏!肩膀不容間隙地就被那人緊緊箍住動彈不得。


    “完了,跑錯方向了……”心中這樣想著,他嘴上卻沒有閑著:“饒命啊,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是一個小孩子……大人都在那邊的土丘上躲著呢!”


    “哪……哪邊?”


    這裏也有個結巴?溫故心想要是獨孤斷這會兒在,肯定能與跟前這個應話的談得來。


    “就是那……!”他伸手又指了一下楊簡等人所在的方向,為了表明自己的誠意,這會兒他抬了頭,瞪大了眼睛直麵那人道,隻不過話未說完,等他看清那人模樣的時候,他忽然愣了一下,怯聲道:“大……大哥,你和獨孤斷長得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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