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花恨柳對雨晴公主的過去並非事事知道,不過有一件事他卻是了解得很清楚的:雨晴從來就沒有用過其它的名字,一直以來她都叫做“雨晴”。


    更別提什麽“素素”了。


    看著眼前這名自稱叫做葛爾隆的男子,花恨柳又瞧了一眼他身後的那名女子——雖然說背影和雨晴公主很像,但也隻是“像”而已,細細看的話,還能看出其實這名女子未免太過於羸弱了,並且無論如何,花恨柳已經開口說話有一陣兒了,縱使是雨晴公主,也總應該給一個迴應才是……


    當然,從一開始到現在,花恨柳並沒有機會“細細”看過這名女子,隻是眼下隱隱約約意識到或許是認錯了,他才又多看了兩眼。


    確實還有所不同。


    “還有所不同”的意思,便是說他認錯人了,也便是說他撞破了別人的好事。


    “你們二人……”直接承認錯誤未免太丟人了,花恨柳微微皺眉,心中正掂量著找些什麽說辭來才能將這誤會就此揭過,對麵那男子卻在他的表情中讀出了其他的內容。


    “怎麽,認錯人了?”葛爾隆見這青年男子一臉躊躇的模樣,全然沒有了之前的銳氣,轉念之下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自己與素素的事情是整個脫斡汗部人盡皆知的事情,眼下看這來人一副中原人的打扮……中原人來自己的部落來做什麽?


    想到這裏,葛爾隆心中不由警覺心起,再看眼前這名男子的時候,除了對對方擾了自己喜事的憤怒外,更多了幾分戒備之意。


    “這個……確實是……”花恨柳雖然犯下了第一個錯心中略有難堪,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從葛爾隆的言談中察覺對方對自己的戒備。說到底他並無意與對方結下梁子,隻不過因為一些誤會才不得不淪落到眼前的境地罷了。以他心中所想,既然做錯了,那便承認便是,先穩住了對方再伺機離開這裏去找雨晴和黑子的蹤跡。


    “若是平時,這件事絕對不會善了。”說出這句話時,葛爾隆已經轉向了那名為素素的女子一方,背對著花恨柳,又過了三五息才道:“你走吧!”


    你走吧?甫一聽到這三個字,花恨柳還道是自己聽錯了,微微愣了一下,正想再問,又聽得對方道:“你還不走,難道要我二人表演洞房與你看麽?”


    直到此時,花恨柳才確定,對方確實是嫌棄自己在當場站著礙事,需要趕緊滾到外麵去了。


    “真是抱歉了,本來無意打擾,隻是中間有一些誤……”雖然心中暗鬆了一口氣,不過對於這兩位新人花恨柳還是心懷歉意的,他正開口要解釋兩句,卻見對方不耐煩地揮手,又幹笑一聲,道:“那便祝二位永結同心,早生貴……”


    “滾!”


    話未說完,那一聲暴怒之聲已然衝他喊來,花恨柳麵上一苦,心道竟然還有人不喜歡吉利的話,真是怪了。隻不過他未想到的是,或許他早一刻退出來,兩位新人便能早一刻開始朝著“早生貴子”忙碌呢……


    一身狼狽模樣從大帳中走了出來,花恨柳又繞過了在帳外喝酒之人——以他的功夫,要想不被這些人發現並沒有多少難度——這才選了來時的方向,牽著馬兒往迴走。


    不過走了數十米,卻見前方不遠處牛望秋正佇立守望,花恨柳心中一喜,慌忙上前,遠遠地就招唿道:“幹站著幹嘛?怎麽沒有跟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距離遠一些,牛望秋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似的站在原地不曾有所表示。花恨柳雖然納悶卻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感覺大聲喊話聽得到沒什麽問題了,又將方才的話重複著喊了一遍。


    這一次,雖然反應有些慢,不過牛望秋終於是聽得到了。迴應花恨柳的並不是一句話,而隻是簡單的一個手勢。


    牛望秋所站之地,較花恨柳走來的方向較高一些,能夠清晰地看到遠處上百米外的情形。不過,饒是再怎麽看得遠,隻要是天一黑,四下裏全身一般的顏色,倒也看不出高丘處較低平處有何優勢。


    除非,在黑夜裏有能夠看得清的、顯眼的東西,比如說火把,一個火把若是不夠看,那麽上百個火把呢?上百個移動的火把由遠及近地靠攏來,即使開始的時候看不出來,等離得近了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


    牛望秋的姿勢太平常不過,他站直了身子,左臂前伸指向花恨柳所來的方向,右臂收於背後,隱隱的倒是透露出幾分脫於世俗的超然。


    花恨柳最初並不理解為何這位平日裏穩重的先生此時突然變得如此高深莫測,不過他也明白那姿勢是做給他看的。順著牛望秋的手勢,花恨柳轉頭看往身後,那漆黑的夜幕下,上百團躍動的星火很是迷人,正時而聚合,時而疏散地向他所在的方向聚攏來,細細聽來,那最初能夠聽到的“篤篤”的馬蹄聲,也慢慢地變得清晰起來,像緊奏的鼓,雨點般的鼓槌兒敲在鼓麵上,越來越清晰,距離也越來越近。


    “就是一句祝福的話,也不至於追出來道謝啊……”花恨柳笑笑,衝著前麵的牛望秋道。


    話音剛落,不待牛望秋應答,花恨柳的臉色卻是倏然一白,若是眼下他跟前有火把亮著,怕是這臉色發白的模樣也定能照的清清楚楚。


    “這個……他們……”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已經止不住的開始顫抖了,一邊說著話,一邊躍上馬,胯下一用力,那馬兒吃痛當即疾奔起來,衝著牛望秋所在的方向飛奔而去。


    “我就說,這下可麻煩了……”


    花恨柳騎馬前奔,雖然方向是衝著牛望秋所去,但他卻絕不會以為跑到牛望秋身邊就沒事了。隻不過在經過牛望秋的身旁時,隱隱預約聽到他說了那麽一句話……


    廢話,我也知道被上百個人提刀追不是一件容易擺脫掉的事情!


    花恨柳心中腹誹,再向後看時,卻忽覺一陣風從自己身側吹過,定眼一看,原來尚在他身後未動的牛望秋,此時竟然騎上了馬一舉超過了自己!


    “看什麽看,再不抓緊跑,就沒命了!”一邊在前麵跑,牛望秋一邊怒罵。


    雖然挨罵,但是對牛望秋的話,花恨柳卻是深以為然。


    畢竟,當上百人喝了酒,騎著馬,手執利刃,唿喊著“殺”向自己衝來的時候,若不抓緊時間跑,也唯有被人砍作碎屍的下場了。


    “我道歉了啊!”一邊努力追上牛望秋,花恨柳一邊叫屈:“都說了是個誤會,誤會啊!”


    “小老弟,花公子,愁先生!”一連三個稱唿,牛望秋一聲說得比一聲咬牙切齒:“拜托您下次先看清楚情況再動手,另外……下次惹了麻煩,一定要往沒有人的方向跑!”


    是了,若是花恨柳往其他方向跑,此時的牛望秋倒是可以站在高處看一出“大漠流火”的好戲,單隻是想想那個場景,他便覺得心中舒暢。


    隻不過此時,原本一廂情願的舒暢變作了鬱悶與不堪,原本應該看戲的那人此時身入戲來,“表演”得不亦樂乎。


    而在拒他們二人不遠的另外一處方向的高丘上,雨晴公主、黑子、楊簡、獨孤斷以及天不怕、溫故都集結在此。


    “這麽說,是因為這小子想占你便宜,磨磨蹭蹭的才被人發現了?”楊簡雖然眼睛關切地望著雨晴公主,不過溫故知道,此時他若是稍有些表現出跑的意思,楊簡——自己的另外一位師母,怕是便會毫不留情地先將自己飽揍一頓再說。


    “他也隻是一時淘氣罷了……姐姐不必深究。”雨晴微紅著臉道,雖然她與花恨柳的關係早已經在陰差陽錯之下突破了最後一層界限,不過畢竟內地裏還有著一顆少女的心思,饒是她不把溫故當作外人,但“調戲”一說天不怕和黑子都在一旁看過了,深究起來恐怕就有得溫故受苦了。


    心中微微一軟,她這一“紅”,既因受人“調戲”倍感難為情,又因替溫故說話而覺得有些尷尬,故說起話來也少了幾分底氣,說到最後若不是楊簡等人耳力好於常人,怕是就聽不到了。


    “你放心,我做事向來直來直去,‘深究’這種費腦子的事情我才懶得去想。”楊簡安慰著笑道,不待雨晴公主出言答謝,她話鋒一轉又道:“要說直來直去,那處理方法就太簡單了,你!”說著,衝埋頭不語的溫故喊道。


    溫故本來正要暗鬆一口氣,此時見楊簡瞪著自己,不由心虛忙應道:“師母有話直接吩咐,除了吃苦賣命,其他什麽事情都好說。”


    “嗬!還挑肥揀瘦!”楊簡氣笑,“去,請你家先生和牛先生甩掉後麵那群人後來這裏匯合。”說著,不待溫故作何反應,一把將自己手中馬兒的韁繩遞到他手中,道:“快些去吧,待會兒越跑越遠更麻煩,騎馬快一些。”


    “我……我不會騎馬……”溫故一愣,老實說道。


    “走著,跑著,爬著,怎麽樣去都行,一定要告訴他們。”楊簡善解人意地出主意道。


    “可……可是……”費勁力氣咽下一口唾沫,溫故看了看遠處那番頗為壯觀的“大漠流火”,遲疑著應該怎樣拒絕。


    “怎麽,你不樂意?”楊簡眼睛一瞪,“你看這裏的人,我與雨晴是女子,天不怕是你長輩,黑子與獨孤斷,都是身體有疾之人……”


    “我……我沒……”獨孤斷心中不服,正要開口辯駁。


    “你若是覺得能將話說清楚,你去也無妨。”一句話說完,獨孤斷識相地閉上了嘴。


    “你說,這樣一群老弱病殘,你不去,誰去?”楊簡笑著,再問溫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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