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幾乎都是按照花恨柳所預想的那樣發展,除了一件事。


    此時楊簡心中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若說高興,那是因為她又有時間與花恨柳兩人單獨呆在一起,若說不高興,自然是因為獨孤斷臨到跟前了,卻又反悔與自己換了任務——他選擇去追探子,而換楊簡跟在花恨柳身邊去拖住公孫止意。


    楊簡自然不會單純到認為獨孤斷此舉是為了給自己爭取與花恨柳多相處的時間,實際上她對獨孤斷的心思雖不能說十成十地了解清楚,卻也猜到了**成:他大概是聽說穆塔親自帶隊去探宋長恭大軍的下落,心中技癢,尋機會去與那穆塔做個了斷了!


    不過楊簡倒也並非十分在意獨孤斷是去做什麽了,就像花恨柳知道了獨孤斷與自己換了任務時隻是苦笑著搖搖頭便作罷一樣,他們對獨孤斷還是有著十足的把握的。


    實在提不起興致的原因,在於太沉悶。


    花恨柳自半天前來到公孫止意的大帳中,便一直與這帳中的主人沉默對坐著,她也不知道兩個大男人之間究竟有什麽值得雙方這樣看個不停的,倒是喝喝茶、下下棋,也總比這枯坐著好很多。因為沒有事情做,她已經打了不下數十個哈欠了,再繼續看這兩人幹坐下去,恐怕自己很快就會無聊的睡過去。


    孔仲義呢?或許早已察覺到近幾日的異常,這接連幾日來,孔仲義都選擇與公孫止意遠遠分開,目的便是怕萬一笛聲不按常理出牌,想著“擒賊先擒王”的話不至於自己一方被一鍋端掉。現在若是想問他在哪裏,或許早上那傳令兵來請示今日演練什麽項目時花恨柳便應覺察有異——畢竟按說軍中之事理應是孔仲義負責,公孫止意充其量隻是一名軍師罷了,正常情況下是不必搭理這些事的——傳令兵來問,實際上隻是找個理由進帳來看有無異常罷了,也便是為孔仲義探路。當見了花恨柳與楊簡兩人來到公孫止意帳中時,他返迴報與孔仲義,孔仲義自然心生警覺,這才遲遲不肯露麵了。


    可惜的是花恨柳並未及時察覺,否則暗地裏跟著這傳令兵摸迴去,或許也能找得到藏人所在。


    現在為時已晚,在十多萬、數千頂帳篷中找出來孔仲義,先不說有沒有可能在笛聲發動進攻前找到,便是去找也會一時激起軍中反對,結果或許反而會讓孔仲義一方率先發難,這無疑不是一個好現象。


    也正因為如此,楊簡才顯得這樣無所事事。


    不過,看花恨柳的模樣,似乎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反而仍舊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徑自與公孫止意對坐著。


    “說來慚愧,其實我倒是也想下棋喝茶的,不過感覺此時心中靜不下來,怕是會糟蹋了這閑逸之趣,因此才選擇與您對坐。”正當楊簡正要昏昏睡去時,耳中忽然傳來說話聲,此時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對於身處這一環境中的她而言,不異於是金聲玉振,人也一下子變得精神很多。她微微定神,去看那說話之人,正是花恨柳。


    按道理來說,一般若是雙方對峙,尤其是高手對峙的時候,先動者往往是氣勢弱者,也往往是先敗下陣來者。花恨柳此時率先說話,莫非是主動示弱不成?關於這一點,楊簡或許會因為傾向於花恨柳的好堅持認為不是示弱,而身處“對峙”中的公孫止意卻是能肯定地答複:不是。


    表麵上看來,兩人確實是處於針鋒相對的對峙中,而實際上身處其中的這兩人心中再明白不過:雙方靜坐著隻是一個樣子,各自在心中想的是什麽,除了自己旁人誰也不能說一定知道。


    說白了,有時候“高人”的模樣,隻是做給世人看的樣子罷了。


    “哦!”公孫止意微微點頭卻不不禁笑道:“那不知道為何心靜不下來?”


    “因為心中在想一些事情。”花恨柳皺了皺眉頭,一副仍沉浸其中的模樣答道。


    “可否說一說想了什麽事情?”既然雙方已經打開了話匣子,那不妨便繼續說下去,權當聊天解乏也是不錯。


    “你一直問我這有失公允,待我先問你一句:你心中在想什麽?”花恨柳揮揮手不滿地拒絕著,身子微微向前傾,似乎希望從公孫止意這裏得到肯定的答複。


    “我所想再簡單不過了,想來你也應該能夠知道一些。”公孫止意並未直接迴答,隱約中似乎來了興致想讓花恨柳猜上一猜。


    “我不知道,你還是直接說吧。”花恨柳卻極不配合,幹脆地拒絕了。


    “嗬嗬,想不到你也是這樣無趣之人……”公孫止意輕笑著搖搖頭,見花恨柳仍是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微微歎口氣才道:“我所想之事,便是想你究竟在想何事……這樣可不就是你應該就知道的麽!”


    “無趣!”對於公孫止意的迴答,花恨柳毫不留情麵地給予否定——當然了,若說兩人之間有沒有什麽“情麵”?或許是沒有的,便是此時這樣其樂融融的聊天,也無非是因為實在是無聊之極,用以打發時間罷了。


    這種微妙的現象其實也好理解,便如這有著深仇大恨的兩人一樣,若是說這兩人被困於不見人煙的大漠,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沙漠邊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再遇見下一個活物,在這種煎熬中兩個人大都是不急於殺死對方的,說白了,留對方性命便是相當於為自己留下一個樂子罷了,說說話、解解悶自然不錯,便是互不搭理,看到個活物在自個兒跟前也總比見那些隨風揚起活跌落的黃沙要強上百倍、千倍。


    在花恨柳與公孫止意彼此的眼中,對方此時所扮演的角色,也不過是自己解悶的一個樂子、一個玩物罷了。


    “有趣也好無趣也罷,總之現在到我問你了。”並不在意對方如何評價自己的迴答,公孫止意輕笑一聲又問道:“你方才說自己心中平靜不下來,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平靜不下來呢?”


    “嗯?這與方才的問題不一樣啊!”花恨柳微愣,不滿道。


    “一樣的,隻不過前者或許得到的迴答會寬泛些,後者迴答的會具體些……說來我也不是特別有耐心之人,不想逐個逐個地去想,所以還是撿自己最感興趣的來問一問。”


    “答案也是一樣的。”花恨柳眼珠一轉,微微笑道。


    “要不我來猜一猜吧?”見花恨柳臉上微愣,公孫止意笑道:“猜別人的想法是我感興趣的事情,所以我不覺得不耐煩,這與猜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是完全兩碼事。”


    “那隨便你。”不明白公孫止意到底有何玄機,花恨柳無所謂地說道。在他心中,盡可能時間長地拖住公孫止意才是主要目的,其他的到真無所謂。


    “你在想孔仲義的事?”微微皺眉想了想,公孫止意試探著問道。


    “不全對。”考慮了一番,花恨柳也隻是給出了這模棱兩可的迴答,卻絲毫沒有詳細解釋的打算,反倒令一臉興趣之色的公孫止意有些失望。


    “想來笛聲那廝此刻已經準備好了,過不了多久恐怕便會開始發動攻擊了。”側耳聽了聽帳外,隱約有些喧鬧之聲,公孫止意看著花恨柳感歎道。


    “誰知道呢……”花恨柳卻仍舊不買賬,仿佛事不關己的模樣隨口應道,說完之後又擔心兩人說話陷入僵局,又補充道:“你不必這樣試探我,我真不知道。”


    看著對方一副認真的模樣,公孫止意險些將花恨柳的話當真,確信了他確實一無所知。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我就是想說一說。尤其是想若是我作為笛聲,會采取怎樣的做法盡快、盡可能減少損失地逼迫對方投降。”


    見花恨柳並不答話,公孫止意不甘心道:“首先,我會將對方主將鏟除,這樣雖然有倍於己的敵人,也很快會限於群龍無首的地步……”


    “什麽群龍無首,分明是狗咬狗……”一旁的楊簡開始聽時隻感覺這兩人像是在猜謎一般,眼下自己好容易能夠插上話,不由脫口而出。


    “哈哈,那也無妨,就說的狗咬狗吧!”公孫止意大笑,對楊簡的出言不遜反而覺得相當有趣,談話的興致也由花恨柳變成了楊簡。隻見他大笑過後又繼續道:“你知道笛聲與孔仲義在人數上其實差距不小,若想獲勝隻能在兵種上多下工夫了吧?”見楊簡點頭,他又道:“所以說,若我是笛聲,肯定會先由弓箭兵在遠處投射,再讓重騎兵在前方由敵軍側翼、後方衝擊、深入,輕騎兵在外圍擾襲撿漏,這樣確確實實是一場不錯的進攻戰。”


    “聽你的語氣,似乎實際情況不是這樣啊?”楊簡點點頭,卻反問公孫止意。


    此時的花恨柳心中也是驚歎公孫止意的猜測,他所說與自己剛開始的想法竟然如出一轍,不由不使他佩服。


    “我說了,這是不錯的進攻戰……”笑著搖搖頭,公孫止意又垂頭歎口氣道:“可惜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有時覺得穩操勝券了,但實際上卻是離著勝利越來越遠了。”


    “聽您的意思,若是笛聲這般做,似乎是要鐵定吃虧了?”花恨柳忍不住問道。


    “吃虧也不是壞事,常言說得好,吃虧是福啊!”公孫止意見花恨柳又主動與自己說話,不禁得意笑道:“若是笛聲打的是一場防禦戰,那麽這種安排就相當於將中軍完全敞開了任人打,其他各處想要反應過來也需要一些時間,這樣一來來不來得及迴救中軍便是兩碼事了……”


    “這麽說,孔仲義是早就準備好……”聽到這裏,楊簡不禁一驚:若真如公孫止意所講,那花恨柳之前的安排不就要落空了麽?


    “那個……雖然不是特別明白,不過我就想知道,要中軍幹嘛?”花恨柳聽後卻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撓了撓腦袋問道。


    “中軍幹嘛?你腦子進水了?”楊簡一聽卻氣不打一處來,這會兒精明的人怎麽變遲鈍了?中軍可是笛聲所在啊,萬一要是被攻破了,那最先被擒的“賊王”便是自己一方啦!


    不過,話剛說完,楊簡忽然意識到一旁的公孫止意反應卻有些不正常,準確地說此時的公孫止意完全是一副麵如死灰的模樣,仿佛花恨柳方才所說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一般。


    “所以我就說啊,要中軍幹嘛……”仿佛是沒有聽到楊簡的話一般,花恨柳又自顧自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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