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迴態度變化得快,動作更是快,“你若想知道,那便自己來問一問吧”的話音剛落,人已經朝著幾乎毫無防備的花恨柳襲來。


    花恨柳先是臉上一驚,不過接下來的動作就已經完全是下意識的了,他原地不動,麵對著執劍而來的吳迴,隻是站定,目不轉睛地看著劍尖離自己越來越近,身上的溫度也隨著劍勢的籠罩越來越冷,“定!”一聲怒吼,那原本疾馳而至的劍竟果真定在原地,任憑執劍之人如何用力也前進不了分毫。


    此時感觸最清楚的自然便是吳迴了。他隻感覺自己的劍在花恨柳的吼聲下變得有些遲疑——沒錯,就是遲疑!這劍仿佛瞬間便有了自己的意誌一般,無論如何也不肯將劍尖向花恨柳刺去。


    當然,如若說到這劍真有了自己的意誌,莫說吳迴不信,便是花恨柳也從未想過。劍之所以令人有“遲疑”的錯覺,主要還是因為花恨柳所發的“勢”。並不是說此時花恨柳的“勢”與他人又有新的不同,隻不過這一次他將“勢”攻擊的方向變得“立體”起來——圍繞著劍身,花恨柳的“勢”從它的正前方、左右兩方、上下兩方共五個方向襲來,而實際上五方力度中,用“勢”最弱的反而是正前方的這一方。


    吳迴之所以感覺劍不能向前,阻擋的力度其實很小,花恨柳的用意隻不過是讓劍偏離方向罷了——而這與吳迴的目的是相悖的,因此在吳迴感覺起來,這劍是有了自己的“意識”的。


    很快,意識到這其中原因的吳迴果斷往迴收劍,那劍上、下、左、右、前皆難進分毫,但隨著這往後的力一發出,劍身竟然輕易抽了出來!花恨柳正因為這一舉動而得到了難為可貴的喘息時間。


    “不錯。”看著警覺性大增的花恨柳,吳迴絲毫不吝惜自己對他的讚譽,“之前他告訴我,你我之間雖然是我實力在上,不過若想在五十招之內取勝或許極為困難,開始時我還有所懷疑,不過從你目前的實力來看,這話果然不假。”


    五十招?果然是裴譜故意打擊自己麽?從延州之後雙方便沒有再見過一麵,也便是說他當時與自己說“三十招分勝負”時,實際上對吳迴說的可是“五十招內取勝極難”了?那麽如今呢?自己實力得到提升之後,自己與吳迴的差距又是多少呢?


    雖說聽到這話之後花恨柳著實激動了一番,不過他卻並未因此沾沾自喜,一方麵他目前仍然處於劣勢,吳迴經過這一番試探之後很明顯又激起了好勝之心,這樣下去自己將要迎來的挑戰也會更加艱巨;另一方麵,裴譜既然這樣說,那麽自然可以認為是為了打擊自己,但與其這樣想倒不如換角度以為他之所以這樣說,是為了鞭策吳迴來著——製造對花恨柳有利的言論來激發吳迴努力提高實力,而且更加不樂觀的是,這樣做的目的明顯要比“打擊自己”這一目的,最終對裴譜、吳迴一方有利。


    所以,花恨柳的喜悅也不過是一閃而逝,越是再往後他的警覺便越高了起來。


    “不錯。”仿佛是為了故意刺激吳迴,花恨柳定定神也迴以同樣的一句,同樣的內容、同樣的語氣,所爭的不過是一個“優勝者”的高度:隻有先進的人才能以這種語氣評價後進的人,也隻有身處高位的人才有資格這樣評價身處低位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吳迴果然沒有令花恨柳失望,他眉頭一皺,手中的劍又是緊緊握住,竟不再說一言一字,直接向花恨柳提劍近了身來,分明是要打一場近身戰的架勢。


    花恨柳卻不傻,他不擅長使用武器,因此出門的時候謝絕了楊簡遞上來的寶劍,空手便赴約而來,此時若是令吳迴近了身,自己所麵臨的局勢便隻能用再糟糕不過來形容了。


    眼看著吳迴像自己慢慢接近,他沒有絲毫的遲疑,一邊注意著周遭的環境,一邊急急向後掠去。


    發現花恨柳這一舉動的吳迴反而不急了,他很享受這種處於主導地位的局勢,在自己這樣不慌不忙的追趕中,花恨柳卻如危在旦夕的兔子四處逃竄,一瞬間他便被這種深深的優越感所包圍——一點都沒有錯,這便是上位者的感覺!


    直到此時吳迴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麽地渴望獲得這種感覺。難道就僅僅的因為花恨柳這一時的狼狽便令他發生了改變麽?吳迴或許對此沒有絲毫的異議,但若是花恨柳知道了,恐怕隻會無語苦笑:他之所以這樣,與自己有關係不假,但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的經曆、他所遭受的際遇觸及並刺痛了他的性格中最為敏感也最容易膨脹的一部分——自尊,強大的自尊,身處自卑位置時已經被糟蹋得殘破不全的自尊,此時仿佛是找到了修複的材料,力圖以這種“享受”的感覺來撫慰。


    隻不過,花恨柳此時不知道而已,他仍以為身後的那人還是迫不及待想要殺死自己的吳迴,所以也仍然堅持著一邊急急向馳掠,一邊注意周遭的環境:街道、城牆、宮殿、校場……每看到一處建築,他便在心中快速思考一番是否對自己有利,然而越過了一處處建築,他心中不禁有些無奈:這些建築,要麽太封閉不利於自己躲閃,要麽視野太開闊,一旦進入其中恐怕便如開始時的局勢一樣對自己不利。


    就沒有一處能夠讓自己充分發揮優勢的地方麽?在花恨柳的計劃中那一處地方應該有,隻不過眼下想要找到並不容易罷了。


    忽然,花恨柳眼前一亮:那前方雨霧彌漫的陰影之地,可不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麽?看到這裏,他腳上用力盡快朝著那一處加緊趕去。


    原本心中仍飄若然的吳迴,也在花恨柳加速往前跑的時候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似乎並非單純地在害怕、逃跑,而是一直在尋找著某處地方才對!


    意識到這一點的吳迴一時氣憤異常,利用他的疏忽而算計他,對於這樣一個人來說無疑是莫大的羞辱,無異於當著他的麵狠狠掌摑了一耳光——而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之前花恨柳便已經有打他耳光過了,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吳迴心中卻也十分惱怒地在自責自己:不正是你咎由自取麽?


    一方麵心中自責著自己,另一方麵對於這引發“自責”的始作俑者痛恨異常,他暗暗下定決心,在將花恨柳碎屍萬段之前,他絕對不會再有如此疏忽!


    這是……


    看著眼前的矮牆與這麵拱形的小門,吳迴不禁抬頭去看拱梁上的字:不歸林。


    不歸?哼!難道是想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特來選了此地麽?吳迴心中冷笑,也在這一時恢複了冷靜:好,你若想不歸,那我便成全你罷!


    花恨柳的用意難道是如吳迴所認為的那般?自然不是。當他奔到林中前,目光偶然掠過時也是心中一突:莫非這是上天在暗示自己今日一戰難逃一死麽?地方被自己找到了是不假,然而這其中的寓意卻是如此的不祥,他心中不禁有些被嘲弄的感覺,隻不過這份不爽暫時無法找誰發泄罷了——若真有不祥之意,恐怕這也是老天的意思了,自己又如何去找老天算賬?


    無論這兩人看到“不歸”是如何作想的,若是宋元燮知道了此時二人的想法恐怕也會開懷大笑吧!兩人如今身處的地方是內宮之中,方才開始動手的位置按照整個皇宮的布局來說是位於前段,也就是所謂的朝臣上朝的位置,經過花恨柳這一段刻意的逃竄,此時兩人所在的位置已經移到了後宮之中,是帝王家生活、娛樂之地。


    而此處,正是一處皇家的林子。這林子也並非近來才有,而是早在蜀朝建國之初便有,據傳當時的開國皇帝為了讓自己心愛的異國妃子安心在此,專門修了這樣一個林子,其中所種林木花草,皆是外來之物,經曆了這麽多年,早就因為水土不服等原因悉數衰敗下去,如今裏麵所種的不過是一些在中原地區稍微名貴的樹木罷了,但是林子的名字卻一直未曾改過。


    花恨柳、吳迴兩人能誤打誤撞地到了這一處,也隻能說是機緣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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