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恨柳發現不但自己錯了,而且錯得也非常離譜。


    所謂“喜訊”,不是雨晴的婚事而是白瑪德格的開壇布道;所謂“喜訊”,也不隻是一件,而是兩件。


    這便像是他與人過手,對方未出招時他便需預判下一招對方是用腿攻下盤還是用手臂攻上盤,當他做好準備認真防備著從下盤而來的攻擊時,卻不料對方的巴掌卻直奔自己臉上而來,“啪!——啪!”連續打了自己兩個耳光。


    幹脆,且令自己目瞪口呆。


    歡迎晚宴如何結束的花恨柳並不清楚,不過,當他從內宮出來,踏上迴去的馬車時,天不怕略帶關心的一聲問話卻令他精神一震:


    “不會嚇傻了吧??”


    嚴格說來,這句話的嘲諷意味或許更多一些,不過也正是因為是天不怕這般語氣問來,才令花恨柳以最快的速度情醒過來。


    “婚書沒有拿到……”並沒有直接迴答天不怕的問題,他將今晚的成果——雖然幾乎是沒有所謂的成果——詳細向眾人報告道。


    “嗯,迴去再說吧!”天不怕聽後也是皺眉想了想,而後安慰他道:“現在看來,婚書可能是在送達的過程中出問題了……”


    “哎?難道他們幾人也沒有得到麽?”佘慶驚詫問道。


    “說出問題,不代表他們幾人沒有得到。”花恨柳搖搖頭道:“現在可以對婚書的下落有三個猜測:第一,婚書被我們與他們之外第三方的人取走了,這個人既可能是白瑪德格,也有可能是大君……”


    “怎麽會有大君的事兒?天不怕你該不會是嫉恨人家了吧?”楊簡見天不怕竟然也提出有關“大君”的猜測,又聯想到方才晚宴上的情形,不由不懷好意地猜道。


    “我就是猜測,說白了是無理由分析,你若認為有道理聽一聽便是,你若認為沒道理,也不要亂扣盆子……”天不怕無奈地迴應楊簡,又看了看依偎在楊簡一旁已經睡熟了的燈籠,心中竟還有一番雀躍。


    “第二,婚書在越國國母、鐵陀王或者銀瓶王手裏……”


    “不對啊先生,您方才說不在他們手裏的……”話剛落音,佘慶又不解地問道。


    “方才他說的是‘他們’,現在他說的是‘或’。”不待天不怕解釋,花恨柳在一旁道。“也就是說,雖然三人共同的想法或許是‘婚書不在我們手裏’,但實際上可能是其中的一人或者兩人悄悄地將婚書藏起來了,而這番舉動是瞞著另外的人知道的……”


    “正是。”天不怕點頭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又有多種組合、多種情況,由此而延伸出來的又會有更多的猜測,所以我才將之歸結為一種。”


    “嗯,要麽是第三方所得,要麽是他們其中某些人所得……那麽第三種呢?又會是什麽情況?”佘慶理了理頭緒,將方才所說的那般逐一想了想問道。


    “第三種,便是在我們自己這邊了……”雖然花恨柳自己也感覺有些難以置信,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有這種可能的。


    “我們這邊?關鍵是除了你,我們都沒有離開過晚宴現場啊……”這般說著,楊簡古怪地看了花恨柳一眼,道:“你該不會吃錯藥了吧?”


    “我所說的‘我們’,既包括車內現在的這些人,也包括近在賓舍裏的崔護和遠在熙州的城主,甚至也包括雨晴本人和黑子……”


    “這怎麽可能!”花語遲也一臉不可思議道:“別說遠在熙州的楊城主啦,就是崔護,那也是經過您和姐姐認真調查的好不好?絕對不可能像韋正那般水的……”


    “那麽黑子與雨晴呢?”花恨柳反問。


    “嗯?這個麽……”想到這兩人,花語遲語有遲疑,不知道如何排除嫌疑。


    “你也不需想什麽理由,其實在我看來這兩人也是不可能的,黑子一直在公主院那邊保護雨晴,而雨晴也沒有這般做的理由在……還是如剛才所說,這隻是提供一個思考的方向,不需要理由的。”花恨柳道。


    “嘁!還不是白說!”楊簡聽了半天,終於明白這兩人是純屬亂扯了,將眼一瞪,再問道:“那怎麽辦?”


    “迴去再說。”師徒二人皆是將眼一閉,沉聲道。


    崔護今晚受命留守在賓舍裏,雖然想來是不會有什麽危險的,即使有人想來搜什麽東西也盡管去搜好了,除了偷人,崔護想不出這越國還有什麽值得那幾位大人惦記。


    但即使這樣,他仍然時刻警醒著,不時地在暗處注意著院子裏的風吹草動——即使大越的人要來試探一番,他崔護也要告訴對方這裏不是他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


    當然了,用嘴說還是用拳頭講,那需要全看對方的態度了。


    亥時剛過,崔護忽然發現院中一道人影閃過。這道影子,若是開始說是“人影”,或許言之過早,但在崔護的眼中已經將“它”當做一個人來看待了,他立即便警覺起來。


    “誰?”在動身追趕那人的同時,他便開口低喝一聲道。


    與他所料相反的是,對方聽到他的聲音非但沒有加速逃離,反而像風吹的樹葉一般,近乎輕柔地飄落於地靜止不動。


    “你是……崔護?”還沒走近,聽到對方唿出自己的名字,他還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請問您是……”對方雖然是有猜測的語氣,但崔護相信那人也隻是因為與自己接觸不多才想到是自己的,隻不過眼下身處暗中,雙方看不清楚彼此罷了——但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便是說對方很有可能與自己來於一處,更有甚者可能還是自己人。


    “嗬嗬……是在下唐突了……”聽到崔護客氣的迴應,來人心中略定,向前一步笑道:“好長時間沒見,將軍該不會把在下忘了吧?”


    “您……啊,您是……”崔護看清來人的模樣,先是驚訝,而後大喜過望激動著迎上去。


    後半程的氣氛總的來說是有些凝重的,雖然楊簡硬是堅持是因為看燈籠在睡覺才不說話的,但是大家心中都清楚,婚書一事已經將花恨柳的心情糟蹋得一塌糊塗。


    更不要提那令人惱火的聖女一事了……


    “嗯?院子裏的燈亮著。”拐過街角,首先發現不對的是佘慶,他離開之前分明與崔護約定好,若是無事便不需點燈……此時麽,院中大廳裏的燈卻是亮著的。


    不過不同於佘慶的擔心,聽到話後天不怕與花恨柳皆是由閉目而眼中發亮,竟還不及馬車停下,直奔著院子便衝了迴去。


    “怎麽迴事?”花語遲臉上一愣,不解地問道。


    “不知道啊,還沒見過能有讓兩個人都著急的事情呢。”楊簡搖搖頭,待馬車停穩,抱起燈籠率先走出。


    “嗯……我覺得不像是壞事……”佘慶隱約猜到了什麽,不過尚未確定之前他是不會擅自猜測的。


    院內,花恨柳與天不怕甫一進院子崔護就察覺到了,對著屋內坐著的那人道一聲“抱歉”,便起身向院子裏迎去。“花先生,牛先生……”


    崔護的熱心並沒有換來這兩人熱心的迴應,不過崔護卻是看到當自己說“牛先生”時,這兩人的眼光皆是像餓狼一般冒出綠森森的光……


    “一定是看錯了!”崔護搖搖頭,難以想象這兩個如聖人一般的人如何會發出那種不相配襯的光來。


    “牛望秋!”甫一進入大廳,還沒見到人,兩人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不錯,那深夜所來之人可不正是牛望秋麽?此時他正穩坐著端起一杯熱茶請啜一口,卻未料茶還未咽下,便聽有人直唿其名,一副大有陣仗的模樣,他準備不及之下手竟然一抖,那滿是熱茶的杯子順著他的下襟一直滾落道地上才罷。


    “鐺”一聲輕響,目目相對,牛望秋竟一時忘了擦去淋落在自己身上的水痕。


    “兩位先生當真是將在下……”


    “拿婚書來!”


    牛望秋苦笑著的臉還未完全打開,一句客套的話也並未完全說出,便被眼前這兩位異口同聲地打斷道。


    婚書?想到自己拿到的那張紙,他臉上苦笑更甚:這還沒主動拿出來呢就被人當先要了去,恐怕“送”見麵禮是送不成了……


    “兩位怎會知道……”邊從隨身帶的包裹中小心抽出一張蓋著朱紅大印的書信模樣的紙遞上去,牛望秋邊納悶著問道。


    “牛先生!”此時楊簡一行人也正好從外麵迴來,見到牛望秋皆是驚奇喊道。


    “哦,見過小姐啦!”看到楊簡,牛望秋臉上神色一整,竟顧不上詢問天不怕與花恨柳如何知道自己有婚書一事,衝著楊簡深拜下去。


    “先生不可!”楊簡一見,著急著大聲阻止道,這一喊反倒是將燈籠驚醒了。


    “咦……迴來了麽?”燈籠從牛望秋身前掃過,眼睛又像四周看了看問道。


    “嗯,剛迴來……我帶你去休息吧!”花語遲順勢從楊簡懷裏報過燈籠道。


    “語遲姑娘……”牛望秋見花語遲從自己身前走過,也充滿善意地招唿道,隻不過這一聲“姑娘”卻將花語遲心中叫的歡喜異常。


    “牛先生辛苦!”點頭當是謝過,她抱著燈籠率先去休息了。


    “您……您怎麽會在這裏?”佘慶上前問過好,不由得好奇道。如此一問,其他幾人也是精神一抖,皆望向牛望秋。


    “這還要多虧愁先生的藥了。”說著牛望秋向天不怕一拜,天不怕慌忙搖手:“之前已經說過那是欠你的,不用客氣了!”


    “托這藥的福,我不但在兩個月內就將原本應該至少半年才能修養好的身體提前康複,境界較以往還有所提升。”說到這裏,他臉上一喜,又道:“五天前我在北狄見到了楊敏、楊駿,從他們那裏得知小姐、花先生一行人來熙州了,想來也是離得近一些,便直接過來了。”


    “那……您是怎麽拿到這個婚書的呢?”花恨柳點點頭,揚起手裏的那頁婚書道。


    “什麽?”此言一出,楊簡與佘慶皆是一驚:這個婚書還能是別的婚書?自然是雨晴公主的那個!可是,它怎麽會跑到牛望秋的手裏去了?


    心中納悶,他兩人一臉見到鬼的模樣偷眼瞥了一下花恨柳與天不怕:真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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