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算來,花恨柳一行遇刺時的所在地,已經距離鄉城不到十裏路了。又往前行了數裏,鄉城之前派出來的迎接大隊“大隊長”劉奉先上前稟告說,楊瑞——如今的鄉城代城主、楊氏一族的又一位年輕長老,正率人出城三裏來迎接,目前正在前方不足十數丈外等候。


    這讓本意想繼續瞌睡的花恨柳不得不打起精神,拉起一臉不情願出去的楊簡,兩人在前引著,馬車跟在這兩人身後,慢慢向楊瑞的隊伍靠去。


    對於楊瑞,花恨柳沒有什麽其他的了解,隻知道這楊瑞之前是在楊簡統帥的軍中擔任千夫長職務——這是楊氏各支族之間相互滲入、相互監視的平常做法,若非楊武所在的熙州城一族人數少一些以致根本顧不過來,楊武也會考慮將支族嫡係派往其他各支族擔任一些職務。


    楊簡不情願,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在軍中時他楊瑞就與楊獻是難纏的刺兒頭,楊獻麽是明處反對,有什麽事隻要不願意做那便當場撂挑子給人使臉色;而楊瑞卻不一樣,他凡是均是當場答應得好,但執行起來一旦不遂己意,便軟磨硬泡,使出“拖”字**,往往誤事。


    即便如此,但二人所為均是家族默許,楊簡也隻能看在眼裏、氣在心裏,除了忍,絲毫的辦法也沒有。


    若隻是單方麵的一人是長老,另一人還是那千戶或者將軍,那也可以相互不搭理,但現在便巧在兩人同為長老了,怎麽說都得相互見一見麵才好。


    況且,今下又是有求於鄉城,這見麵就由不得楊簡不願意了。


    “鄉城已經好久沒有過這番熱鬧了,五長老、六長老一行,可謂是令敝處蓬蓽生輝啊!”離得還遠,楊端便主動驅馬上前走到兩人身前兩丈開外,邊下馬邊道。


    “七長老客氣啦!”花恨柳朝他微笑著拱手道:“倒是我們這一行還要在您這裏叨擾幾天,希望七長老不要打掃屋子提前趕人啊!”


    “哈哈!這是哪裏的話!”楊端聽聞花恨柳這樣說,也覺得此人著實有趣,自己在熙州城雖然與花恨柳並無直接接觸,但也聽說過花恨柳的“英雄事跡”,對這位下一任的四愁齋掌門、楊氏一族未過門的女婿好奇並不比別人少。“若是二位願意,常住也是無妨,隻是怕到時候城主、族長會親自來問楊瑞要人啊!”


    他稱唿楊武為“城主”,一方麵是表明自己仍未忘曾在熙州城待過,算是間接承認楊武的地位,另一方麵也是主動示好,拉近與花恨柳的關係;而當下就稱唿的“族長”,自然不會再指楊武了,而是名義上半年之後才接替族長之職、現下卻已開始履行族長之責的大長老楊端了。


    “楊瑞在軍中時,也是受家族原因不得不做出些姿態,方才對將軍有所衝撞,萬請六長老不要介懷啊!”仿佛是知道自己不受楊簡待見,與花恨柳寒暄完,他又是對楊簡拱手道歉道。


    “自然不會。”楊簡本來仍是要擺出那副在眾人前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淡然迴答,卻無意瞧見旁邊的花恨柳一臉鄙夷的模樣正看著自己,臉上當即又是一惱,說出的話也自然帶出了幾許惱怒的情緒。


    “這再好不過。”楊端以為這番惱怒是針對自己,心中一半是無奈,另一半也是擔心楊簡現場發難,當即轉換話題道:“不知道這車中之人可是西越來的使團呢?”


    “雨晴在熙州時也聽聞過七長老的大名,此行叨擾,還請七長老多多見諒了!”在原本的打算中,過場上的事本來應該是由白客棋來做,然而自剛才到現在,眾人邊趕路邊尋人仍是沒有尋到他的蹤跡,那也隻好由雨晴公主自己親自來應了。


    “這……公主過譽了,希望此番公主能在鄉城多看看走走,想必以後熙州與貴國也能友好相處,共利邊民。”楊瑞這話似乎並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出,畢竟即使原本對西越有再多的仇恨、不滿也應該私下說說,當著人家麵便說出實在不合適——這還是楊瑞聽答話的是個女子,語氣已經略有收斂的結果。


    “七長老說的是,雨晴也正有此意。”雨晴公主卻沒有楊瑞所料的那般在情緒上有什麽大的起伏,隻是客氣地迴應道,這也令楊瑞有種力氣打到了棉花上般的頹然,當下又向花恨柳道:“先前由熙州城出發的一千餘名兵士前天也已抵達鄉城,臧克勤將軍眼下正在前方等著,不妨我們這就去看看吧?”


    “也好!”花恨柳衝楊簡一使眼色,二人尾隨著楊瑞一一見過了前來迎接的臧克勤等人方罷。


    待入得鄉城,花恨柳已冷得感覺身體將要麻木了,便也連這沿途的風景也沒細看,跌跌撞撞住進安排的客廂裏,便閉門不出,直接拒絕了楊瑞安排的晚宴。


    “你不必多想,我找你來隻是有幾件事不太清楚。”


    房間裏,十數盞蠟燭分散各處,將屋內照得亮如白晝。花恨柳裹著被子坐於床上,對一臉呆滯的楊簡開玩笑道。


    “你真冷還是假冷?”楊簡看眼前的花恨柳一副卷好的粽子模樣,不禁好奇道。


    “有真有假吧!”花恨柳歎息一聲,方才他示意花語遲將楊簡單獨喊來,可是遭到了對方好一陣白眼呢!此刻若是讓她知道自己在床上跟楊簡說話,不知道會傳出怎樣解釋不清的故事出來呢!


    “韋正幹什麽去了?”花恨柳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確定自己一方人的行蹤。


    “自然是去查行刺之人是何來頭去了!”楊簡對花恨柳能夠察覺到韋正已不再黑羽衛內著實有些吃驚,且不去管他是如何知道的,看他的表情仿佛自己的迴答也早已在他的猜想之內了。


    正如兩人所說,當時發生行刺之事後,佘慶趕到了,劉奉先趕到了,黑羽衛其他人趕到了,卻唯獨沒有見到韋正——即使是開始便沒有以真麵目示人,但花恨柳自信自己還是能夠在在場之人中沒有發現韋正存在的“勢”的。


    自從由牛望秋那裏使自己的“勢”得到長足的提高之後,花恨柳一直以來也在努力通過自己的親身實踐來了解“勢”、挖掘“勢”,對“勢”的感知隻是他的眾多發現之一,說白了也就是一個人的“氣息”而已。


    韋正或許可以通過縮骨改變身形,通過化妝或者易容麵具改變容貌,通過控製聲帶改變聲音,通過模仿改變自己舉手投足的動作,但他卻無法改變自己的氣息!一個人是渾身上下透露著浩然正氣還是陰鬱之氣、是對人友好還是對人存惡,他多少都可以琢磨到一些。


    韋正給他留下的“謹慎”的印象非常深刻,他更是篤信像韋正這般做的是危險“業務”的人,性格中也是應該較常人謹慎許多的。


    “他行蹤一向飄忽,所以雖然能力出眾充其量也隻做到了百人小隊隊長的職務……”楊簡又解釋道。


    “若是你,肯放心將一幹精英交到一個隨時都要玩失蹤的首領?”花恨柳笑道,這韋正正是所謂的“藝高人膽大”吧,竟然說也不說直接就脫離了大隊人馬擅自行動去了,想必無論是怎樣的領導,都會為有這樣的下屬而頭疼吧!他能夠做到今天的位置,當真如他所說,隻是“運氣較一般人好些罷了”。


    “你還是認為這次的行刺不知道具體針對的是誰麽?”花恨柳見楊簡一副胃窘的模樣,當即也隻是笑笑,換了另外一事來問。


    “這個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楊簡聽花恨柳問,不解地道:“我們自然無法問出一個死人受誰指使,要是留活口的話或許就容易多了……你莫非以為是西越……”


    “不要多想!”見楊簡有開始隨意猜測的模樣,花恨柳趕緊揮手打住,道:“開始我確實有這個想法,你想畢竟是黑子將那人擊殺的,難免有殺人滅口之嫌……”


    “既然如此……”楊簡聽聞也覺得這樣想沒有錯,卻不知道花恨柳為何說開始“確實有這個想法”。


    “後來我想了想,覺得如果猜是西越所為,實在是蠢笨……呃,我是說我自己。”本來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妥,知道看到楊簡要噴出火的雙眸,花恨柳才發覺話中表述略有不妥,當即苦笑著自己應承下來。


    “你想,我們此行便是要與西越商量合作之事,在條件當中也提到了幫助西越除去後患,那便沒有必要故意製造假象令我們以為是鐵陀王一派亦或是其他勢力對我們不利了,這樣做完全是多此一舉嘛!一旦做不好,就像我們開始會自然而然地懷疑到西越人身上去一樣,弄不好還會惹得一身腥,不利於雙方合作。如果你是西越這群人,你會這樣做嗎?”


    “大概……不會吧!”楊簡口中遲疑著迴答,心中卻在暗誹:廢話,你都說這是愚蠢的做法了,我再說其他的不是自取其辱麽?


    “那你認為是誰?”她問。


    “不知道。”花恨柳一聳肩膀,實話實說道。


    “你……”楊簡這才確定花恨柳骨子裏絕對是一個沒事找抽的人,既然自己不知道就不要開這個頭嘛,何必自己找不痛快!


    “花先生休息沒有?雨晴有事求見。”


    正當二人大眼瞪小眼、互不說話時,門外的傳來的聲音卻令這兩人頓時納悶:這個時候,雨晴公主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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