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耍我啊!”聽到天不怕故弄玄虛半天,說出“氣死你”三字時,饒是花恨柳多麽想裝淡定,也氣得不輕。


    “別急啊,我們繼續說剛才的雜學。”天不怕一翻白眼道。


    經他這麽一說,花恨柳頓時記起今天喊來天不怕的主要目的,不是聽他四愁齋如何逆天,而是解決一些眼下必須解決的問題。


    心頭一歎,隻好依天不怕:“你繼續說吧!”


    “剛才說雜學的第二種含義是咱們門內這樣稱唿的,其實說白了,學得少的那就是學什麽叫什麽,比如莊伯陽、死長生,就學批命和順天命,而我呢,什麽都會一些,但是不見得什麽都是最厲害的,就是所謂的‘博而不精是為雜’了。這就是為何稱作雜學的緣故了。”


    “這也沒有什麽啊,既然處處比不過人家,那為何莊伯陽等人非要那般對我?”花恨柳納悶,天命什麽的自己沒興趣,兵學自己也隻是初學而已,有什麽值得自己的幾位師兄如此看不順眼自己呢?


    “這個……我這麽說吧,老祖宗是開派祖師自然應該哪一門學說都懂,巧的是二代掌門學的也是雜學,三代是,四代也是……一直到我,都是……”天不怕相信,自己已經將雜學的事向花恨柳解釋得夠清楚了,那接下來就看他如何反應了。


    “你等一等!”花恨柳突然叫停,“老祖宗去世的時間距現在不太久吧?”


    天不怕點頭。


    “那你怎麽解釋從二代、三代、四代一直到你這一代,這麽多代一共過了多少年老祖宗還在?”


    花恨柳問出這問題時,他看到天不怕像看一個白癡一樣看著自己,而後他聽到天不怕說出這樣一句話:“你不知道老祖宗一共活了八百餘歲麽?”


    八百多歲?胡扯啊!


    天不怕記得曆史上記載能活到八百歲的隻有彭翦一人,據傳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曆經三代而卒——但關鍵是,那也沒有人見過啊!


    “……還是繼續說‘氣死你’的事吧。”花恨柳略微沉默了一會兒,對天不怕說。


    這個反應令天不怕一陣錯愕,不過好在他沒有堅持說不學,此時轉移話題自己正是求之不得呢。


    天不怕心中微鬆一口氣,然後一字一頓地道:“那個東西就叫做‘氣死你’……”


    花恨柳已經不止一時半會兒想罵人了,聽到四愁齋的一群變態他想罵人,聽到天不怕擅自將所謂的雜學教給自己他想罵人,聽到被天不怕整天掛在嘴上念叨的老祖宗竟然是個活了八百歲的老王八他想罵人,尤其是他想到自己拜在天不怕門下成為王八孫子後更想罵人——這會兒聽到那比天人三式還要厲害的武學竟然叫做“氣死你”,他的心中真要氣炸開來。


    “原來的名字真不知道叫什麽了,但確實後來大家都用這個名字稱唿它。”天不怕老實承認道,“你先聽一聽這個是怎麽個具體情況再想是不是逗你玩啊。”


    經他這樣一說,天不怕按捺住自己的怒氣,道:“說來聽聽!”


    “這個武學,怎麽說呢,拿給皇甫戾這樣已經登頂的人來練其實是背離了初創者的意圖的——這個初創者可不是老祖宗哦,是誰暫時你不用知道,反正你就知道也是驚才絕豔、天資聰穎的人便是了——用八個字來概括,便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遇強則強,遇弱則弱?”花恨柳訝然,這又不是打太極,究竟是怎樣的原理啊?


    “簡單說就是贏不了也輸不了啦!”見花恨柳不理解,天不怕索性拿具體的人來做比較:“比如說你練了這門武學,那和比你弱的人——比如說我,你打不贏我;但你若去和墨伏、去和楊武打,你也輸不掉,明白吧?”


    這太詭異了!


    雖然花恨柳能夠明白天不怕說出的每一個字的意思,但不知為何,將這些字組成一句話再放進腦子裏,卻完全聽不懂怎麽迴事了——再說得具體一點,是完全想不出這是怎樣做到的一件事!


    “很費解?”天不怕開始聽老祖宗說的時候也是這番反應,他清楚地記得當時老祖宗說這事的時候流露出的傷心遠多於憤怒——對於一個一輩子清心寡欲的老人來說,如果他活得足夠長,他記得的傷心事也應該足夠多——但老祖宗不是,天不怕從小跟著老祖宗長大,也僅僅隻見過那麽一次流露出傷心的情緒。


    “人太固執了不好啊!”這是當時老祖宗自己得出的結論,不過天不怕不清楚這“固執”說的是自己那個從未見過麵、甚至連名字都不曾聽起的師兄,還是說的老祖宗自己。


    “這是怎樣做到的?”花恨柳想了想,決定還是請教自己的先生為好。


    “你可以將它理解為是聽過一些手段促使身體進行自我調理造成的——也可以將之理解為懶漢的做法。”


    “懶漢?”這和懶漢又有什麽關係?天不怕懂得的東西不少,但是他的表述往往令人摸不著頭腦。花恨柳已經不止一次受到這個問題的困擾了。


    “就是懶漢啊。懶漢很懶,他就關心兩件事:偷懶和不被人欺負。所以嘍,為了偷懶,他除了睡懶覺、不幹活之外,還要再自己受欺負時保證不會太累,怎樣才能不累?當然是你用多大的力氣對付我,我就用多大的力氣迴應你了,這樣不會因為多出一分力而不懶,也不會因為少出一分力而受欺負。”


    “這怎麽可能?”花恨柳聽懂這個解釋了,說“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也好,說“懶漢”也好,其實不外乎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法子。


    “如果是打群架呢?”花恨柳這句話不是空穴來風之辭,剛才天不怕舉得例子都是一對一的情況,當然好理解,但如果麵對的是一群人——不用一群人,兩個在不同水平的人就可以,那又會發生什麽?


    “比如還是我學了,現在我的對手是你和楊武,那我的能力是維持在與你對齊的水平,還是與楊武一般的水平?又或者說,這個法子能夠保證我及時同時觸到你們兩個,也能一手輸出不一樣的力度?”


    花恨柳的疑問恰好是天不怕接下來要講的地方,聽到他首先發問,天不怕得意地點頭,似乎是想說:不愧為我選中的掌門傳人啊!


    “任何武學——不隻武學,萬物相生相克,均沒有完美一說,這個也是。”天不怕一這樣說,花恨柳立即明白下麵要說什麽了。


    果然,接下來天不怕就講到了“氣死你”的劣處:“這個單挑絕對沒問題,要是打群架,怕是死的幾率更大一些。”


    說完這話,兩人之間一陣沉默。


    “你找我就是為了問雜學的事?”見花恨柳老是不開口,天不怕無聊道。


    “我是想請你幫我想想辦法。”說到自己喊來天不怕的初衷,花恨柳坦承道。


    “好嘛,既然你聽我講了這麽多,那我也聽你說吧——但醜話說前頭,我隻聽,想不想得到辦法不好說。”


    見天不怕答應,花恨柳心中也是鬆一口氣。他自己也感到奇怪:對方明明還是一個毛孩子,為何自己看到他答應隻是聽聽還依然這樣高興呢?


    想歸想,但事情還是要說的。


    “我來自後世的熙朝……”


    第一句話,天不怕並沒有任何驚訝的地方,初次見麵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花恨柳不是此間人了。


    “還記得你說‘此間無柳’麽?我原名柳安樂,便是這裏姓柳的了。”見天不怕翻白眼,花恨柳知道他怕是也已經知道了。


    “熙朝的皇室姓楊,開國皇帝史書上記載叫做楊簡……”說到這裏時,天不怕的表情方才變得驚愕、不相信。


    “我的祖先柳笑風與楊簡並稱‘二聖’,兩人一起打天下,後來楊簡做了開國皇帝,而柳笑風則被封為世襲一字王熙王——以本朝之名封王,亙古未有,足見其人榮耀了。我是家中獨子,三歲那年……”


    這兩人,一個大人一個小孩,就這樣從早間談到中午,又從中午談到日落西山,談的內容也多是花恨柳一人講述,從自己作詩氣死大儒,到殿試意氣風發;從與晴姑娘青梅竹馬到眼看她嫁作帝王妃;從入宮飲酒敘舊到一朝醒來宗族全滅、戀人消殞;從身陷囹圄到遇到需要捎話的瞎子……


    “那瞎子……”聽到花恨柳言及送他來此間的是一名瞎子,一直很安靜的天不怕猛然坐起,但話到一半就不知如何問下去了——問叫什麽名字還是問長相?無論自己問出來什麽,關鍵是連老祖宗都沒告訴他那人叫什麽、長什麽樣子。況且,現在自己也隻是懷疑罷了,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那人的身份。


    “怎麽了?”見天不怕又如此大的反應,花恨柳奇怪問道:“難不成那瞎子也是四愁齋的人?”他說這句話並沒有當真,縱使現在四愁齋多麽聲名顯赫,但自己生活的時代卻是從未聽說過,想來是在那一百年間就不見了吧。


    “雖然不敢確定,但有這樣本事的或許真是我門中人也說不定。”天不怕不理花恨柳言語中的調侃,不多見地鄭重道。


    “捎的話你明白什麽意思嗎?”見天不怕當真了,花恨柳也收起性子問道。


    “很像我們的四象譜,不過好像不全……”天不怕思索了一陣子道。


    “這個……可能是因為當時沒有聽全吧……”


    花恨柳不好意思地一笑,想到眼前的問題又不禁皺眉道:“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裏沒有柳笑風,這裏的楊簡是個女的,這裏發生的和即將發生的我都不知道……關鍵是,不用等到最後,我也知道這裏發生的結果也和原來不一樣……你說,我還能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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