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楓說的也許沒錯,不然我怎麽會和肖之南分手之後有那麽長時間的空窗期呢?那個時候也有男生追我,尤其是剛工作那會兒,新的環境充分刺激著我的好奇心,所以經常和同事們三五成群地吃飯、k歌、逛街、玩遊戲、戶外活動,這些都創造了很好的機會讓我認識更多的人,暗戀的,明追的。雖然不至於像萬人迷一樣誇張,但是每個周末都有邀約,畢竟22歲剛過的無敵年齡,性格稍微開朗一點,裝扮稍微仔細一點,單身女孩周圍都是不缺男孩子的。無聊的時候我也會應約,吃飯逛街看電影這些城市青年男女社交的常規操作我也不會刻意迴避,我也曾認真考慮過要不要繼續談戀愛這個問題,但是,真的沒有遇到能讓我有動力繼續吃第二頓飯或者看第二場電影的男人,漸漸地,我就不再理會那些在我看來結果都會千篇一律的邀約,逐漸加入了周末小宅女的隊伍,一心專注我的代碼,我的桃花運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離我越來越遠。


    當周曉楓來深圳後,他眼睛裏我的日常就是:公司和家兩點一線,沒有緋聞,沒有約會,周圍除了同事和快遞小哥,一年到頭我都見不到幾個需要溝通互動的男人。當然情況也不是完全沒有變化,生活偶爾也會給我帶來一些意外的桃花瓣兒。


    某次宵夜吃多了烤串,我的智齒發炎了。口服消炎藥控製不住繼續腫脹的牙齦和腮幫子,我隻得請假去看牙醫。為了節約時間,我去的是一家社區牙科診所,就在小區臨街的位置。


    這家何氏口腔雖然是一社區診所,規模卻不小,據說診所經營者是一對夫妻,倆人都是口腔科主任級別的專家,設施先進,人手充足,裝修得寬敞大氣,光大廳就擺了三組真皮沙發,還有一個牙齒科普小長廊和小型的兒童遊樂場,跟我想象中擁擠破舊的小診所截然不同。


    七八月份,孩子們都放暑假了,牙科診所尤其繁忙,診所一樓擠滿了小朋友和家長,補洞的,塗氟的,做窩溝封閉的,做牙套的,還有就是純粹過來例行檢查的。我捂著痛變形的臉頰,站在前台口齒不清地詢問,“您好,請問怎麽掛號?”


    “不用掛號,登記就可以了,您怎麽了?”


    “智齒發炎。”


    “好的,姓名,電話,住址麻煩填一下。”前台小護士遞過來一個花名冊,然後拿起對講機,“何醫生,有一個看智齒的病人,情況有點嚴重,我讓她直接上去嗎?”


    “不急,我先下來看看。”對講機裏的聲音富有磁性,不急不緩。


    “您這邊稍等一下,他一會兒就下來。”


    我捂著臉站在前台邊的過道上,因為沙發已經擠滿了爬上爬下的小孩子。不一會兒,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高大男生朝前台走過來,和前台簡單交流了兩句,轉頭看向我。


    “腫了多久了?”他戴著口罩,僅露出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鹿一般澄亮。和他對視的那一瞬間,我覺得牙疼減輕了一半。


    “三天,哦,不是,應該四天了。”


    他讓我張嘴,打著一個小手電筒簡單照了照,“跟我來。”他領著我上樓,原來他的診室在二樓,而且是單間。


    我躺在診椅上,頭燈亮了,他麻利打開一包器械,挪動滑輪座椅,胸膛抵著我頭頂,頭一低,臉盡在咫尺,我都能數清楚他的眉毛有多少根,若不是他戴著口罩,他的氣息都能吹動我的劉海。


    “張嘴。”


    腫脹的牙齦限製了我的下頜骨,忍痛長大,表情一定早就變形。他用探針檢查了一遍我那顆發炎的智齒,金屬的觸碰讓我忍不住叫了一聲,然後臉不自覺紅了。


    “這個需要輸液。”語氣平淡,眼神在征求我的意見。


    “要幾天呢?”


    “三天。”


    “那好吧。”


    “我先給你清洗一下,局部上藥,然後給你開輸液的方子。”


    一番操作之後,他脫下手套,坐到辦公桌前給我開藥方。


    “我們診所不能輸液,你得拿著方子去對麵那個社區醫院。”


    “好的,多謝。”說罷我拿著方子準備下樓,突然想起還沒有繳費,“請問去哪裏繳費?”


    “前台就可以。”他看我“嘶嘶”地倒抽冷氣的痛苦,過來又交代一句,“這段時間得飲食清淡,家裏有漱口水嗎?”


    “沒有。”


    “沒有也沒關係,就用濃鹽水漱口,一天數次,尤其睡前飯後。”


    “好的,謝謝。”


    “等炎症消了,你再過來把智齒拔了。”


    “啊?!”我嚇了一跳,“非要拔牙嗎?”


    “不拔的話,你以後還會疼的。”


    “不是說長出來不就不疼了?”我在網上了解過一遍,這個智齒也不是非拔不可。


    “如果長歪了,妨礙到旁邊的牙齒,還是要拔的。”


    “那它長歪了嗎?”


    “才剛剛冒頭,暫時還好。“


    “好吧,希望它別長歪,我不想拔牙。”


    “如你所願。”他走到我跟前,雖然隔著口罩,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在笑,“趕緊去輸液吧,哦,對了,你要是想好得快,這兩天最好每天過來局部衝洗上藥。”


    “好的,請問您名字?”


    “何力嘉。”


    “好的,我記住了,明天再見。”


    社區診所就在斜對麵,掛號,拿藥,繳費,然後就是坐在輸液室等護士來打針。他給我開的克林黴素配合甲硝唑,兩個藥都對腸胃刺激大,所以隻能慢慢滴,滴到了五點半還沒完,診所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在空蕩蕩的輸液室裏百無聊賴刷手機,突然覺得一陣惡心,沒來得及靠近垃圾桶,吐了一地。值班小護士趕緊跑過來,查看了一下我的情況,把輸液速度再次調慢,詢問我還有什麽不舒服,我說除了反胃,別的都好。她馬上喊來清潔阿姨處理地麵,然後守在我身邊,畢竟這房間也就我這一個病人了。


    “你還沒吃飯吧?”她突然問。


    我點點頭,牙疼,中午也就喝了半碗粥,晚飯更顧不上了。


    小護士從兜裏掏出一包蘇打餅幹,“拿這個先墊一墊,這藥不能空腹滴,給你看病的醫生沒交代你嗎?”


    “她怎麽了?”又是那個富有磁性的聲音。


    小護士迴頭一看,“何醫生今天怎麽有空過來?”原來他們認識,“她剛才吐了。”


    我有些頭暈,身體虛虛地靠在座椅上,眼睛微閉,樣子應該很狼狽。


    何力嘉把剛才護士的檢查重新做一遍,“應該是腸胃受到刺激了。”他坐到我旁邊,“不好意思,應該提醒你先吃點東西的。”說罷他從包裏拿出一個貝果,“這是我剛剛從麵包店買的,你先吃。”


    “謝謝,不用了。”我睜開眼睛,剛好看到他的側顏,有些恍然。


    “是我不對,沒提醒你,就當我對你的小小補償,我給你倒杯熱水去。”說著把貝果放在我手裏,起身去找護士要杯子。然後我就著那杯熱水,細嚼慢咽地吃完了那個貝果,胃裏有了些東西確實舒服多了。何力嘉一直陪著我,直到我輸完液,拔了針,他才起身準備走。


    “不好意思,耽誤你下班時間了。”


    “不要緊。你就住在這個小區對吧?”


    “你怎麽知道的?”


    “你登記了啊,我還知道你叫吳一荻。”他朝我笑笑,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我的手機響了,“這是我的電話,這兩天要是有什麽不舒服,可以隨時聯係我。”


    “牙醫會出急診嗎?”


    “牙醫不會,但身為鄰居可以幫忙。”他再次微微一笑。


    “原來何醫生也住在這裏。”


    “幸會。”說罷他伸出手。


    “幸會。”我也伸出貼著醫用膠布的手和他輕輕一握。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周曉楓的電話,他問我輸液完了沒有,趕緊迴家吃飯。


    “是……朋友做好了飯等你迴去?”何力嘉有些漫不經心地問一句。


    “嗯,是的。”


    “那趕緊迴去吧。”


    “好的,那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


    第二天,牙齦的腫脹消了一半,我繼續跟公司請假早退,匆忙趕到何氏口腔,前台認出了我,“上去吧,何醫生在樓上。”


    我上樓,路過一麵鏡子,稍微整理了一下頭發,瞅著自己臉上的腫脹已經消了不少,心情比昨天要好不止一百倍,自然臉色也好看多了。當我推開何力嘉診室虛掩的門,他正在給一位患者看牙。


    看我進來,他停下手上嗡嗡作響的打磨儀和吸唾器,“你來啦,先坐一會。”


    我在他辦公桌邊的小沙發上坐下,靜靜環顧這個小小的辦公室。窗邊養著幾盆綠植,龜背竹尤其漂亮,牆上掛著他的一些照片和證書,雖然很有好奇去仔細看看那些證書和照片,但是又覺得那樣是不是太突兀,還是乖乖坐著等他喊我。剩下的時間都是在看那個專心致誌工作的何醫生。他很擅長和患者溝通,說話溫柔又風趣,不一會兒,患者一臉輕鬆地坐了起來,他又細心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患者道謝告辭。


    “過來吧。”他朝我招招手,然後收拾了一下操作台,起身去隔壁房間拿物料。


    和昨天一樣的流程,不過今天舒服多了,消腫後疼痛感銳減。


    “嗯,好多了,繼續去輸液吧。”說著脫下手套,從一個小冰箱裏拿出一盒三明治,“半個小時後,把這個吃了,吃完再輸液。”


    “不用啦,我是來找你治牙的,不是要你管飯的。”


    “你是我的病人,照顧你很正常。”他把三明治塞到我的包裏。


    “當你的病人還有這種福利啊。”我隻能接著,因為門口還有別的患者在等。


    “快去吧。”


    輸液還是跟昨天一樣很慢,大概5點左右,周曉楓過來了。


    “這麽早就下班了?”


    “我請假了。”


    “全勤獎不要了?”


    “全勤獎也沒幾個錢。今天怎麽樣?”


    “好多了。你帶的是什麽?”我瞅見他手裏的紙袋。


    “吃的,南瓜小米粥配了點涼菜,木耳芹菜絲兒什麽的,清淡的。”周曉楓說著就把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見我右手綁著針頭不方便,就很小心地端著還有點燙的粥夠到我嘴邊,好方便我用左手一勺一勺地舀起來。


    “味道怎麽樣?”


    “挺好。”


    就這麽小口小口吃到一半,周曉楓放下粥,打開涼菜盒子。我左手拿不了筷子,他幹脆代勞。牙齒好了大半,胃口也不錯,喝了幾天白粥,好久沒吃這麽可口的涼菜,也就不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就著他的筷子大快朵頤。


    “喲,男朋友今天來啦。”昨天值班的小護士今天還在,她過來查看了一下我的輸液情況,看到周曉楓這喂飯的姿勢,笑著打趣了一句。


    我倆相視一笑,不置可否,因為這種被人誤會的場景太多了。周曉楓樂得如此,我懶得解釋,於是就任由別人怎麽想。周曉楓春風滿麵地從包裏拿出一包話梅,“謝謝美女昨天對她的照顧,小小零食聊表心意。”


    小護士撲哧一聲笑了,她大大方方收下話梅,湊到我耳邊輕輕說,“你男朋友真有趣。”


    我實在聽不下“男朋友”這三個字了,也湊到她耳邊說,“其實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小護士睜大眼睛。


    “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周曉楓想加入。


    “能不能幫我倒杯熱水?”我故意支開他,看他走遠了,再繼續跟小護士說,“他還單身呢,你想不想要他的微信?”


    小護士沒想到我來這麽一出,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跑開了。


    “她笑什麽?”周曉楓迴來了。


    “她覺得你很逗,想加你微信。”我壓低聲音跟他講,怕小護士聽到。


    “吳一荻,你又來了。”周曉楓不高興了,“以後不準給我亂點鴛鴦譜。”


    “沒亂點啊,就是多交個朋友嘛。”我接過水杯,正要喝水,看到何力嘉進來了,他和小護士打了一個招唿,然後就朝我走過來,“今天沒有惡心吧?”他例行檢查了一下我的配藥單,又調了調滴速,最後坐到我另一邊。


    “他是誰?”周曉楓靠近我耳朵邊問。


    “我的牙醫,何醫生。”我大大方方告訴周曉楓,然後又轉向何力嘉,“何醫生,這是我的同事,周曉楓。”


    何力嘉馬上站起來,一邊“你好你好”,一邊伸出手,周曉楓見狀也隻得站起來,握手,問好,再表達一下他的感謝之心,倆人寒暄了數個來迴,又重新在我兩側分別坐下。


    “何醫生真是太體貼了,我還從來沒見過對病患這麽關心的醫生呢。”周曉楓拿起菜碗,攪拌了幾下,看了看我,“你還吃不吃?”


    “等會兒吧,我先喝點水。”


    “周先生對同事也照顧有加嘛,恐怕男朋友也難做到這麽細致。”何力嘉淡淡迴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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