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銘宇又帶來一包他的作品,再一次把攤位布置得馬戲團一般,加上他個人的酷炫造型,編織社團絕對是這條街上最靚的仔無疑。我們忙碌的時候,隔壁來了舞劇社團,清一色的美女啊,個個臉蛋漂亮身材優秀,舉手投足都是明星氣質,連我一個女孩子都喜歡目不轉睛盯著她們看半天。


    “哎,別看了,吆喝啊。”陳銘宇不滿意我分心了。


    “你咋不看呀?”我見他一臉不為所動的樣子,倒是隔壁的幾個美女總喜歡瞅他,還時不時找他搭訕,無奈人家還是一副高冷樣子,隻得我墊著台階給人家女孩子下。


    陳銘宇對我的膚淺翻了兩個白眼,抖了抖他手上的披肩,在我身上比劃了兩下,“再加點兒流蘇可能效果更好。”說罷他就低頭在腳下的工具包裏找彩線。


    很快中午了,陳銘宇交待我守攤子,他去買盒飯。我自然遵照,手上繼續鉤著一個茶杯墊,是的,我也會鉤針,小時候跟著我媽學的,雖然沒有陳銘宇厲害,花樣也不少了,說起來在這個編織社團裏我也是有技術的人啦。陳銘宇一走,諮詢的人就幾乎沒有了,正好得個空檔,我站起來找隔壁美女姐姐們借了一杯水——她們人多,所以搬了一台飲水機過來。


    不一會兒,一輛白色奔馳smart開到馬路對麵的停車位上,車上走下一個男生,梧桐樹蔭篩下的點點光暈灑在他身上,即使簡單的白t牛仔褲,也擋不住他微微一笑的耀眼光芒。帥哥的到來突然引發隔壁一群美女的尖叫,但他還是不慌不忙打開後備箱,對美女們招招手,一會兒,後備箱裏的東西就陸陸續續搬到了攤位的帳篷下,壽司、水果、咖啡、奶茶……大夥兒都在忙碌,他則朝我走過來,看他步步逼近,我的心仿佛都要漏掉數拍,沒來由臉紅到耳根,趕緊低頭假裝繼續擺弄我的茶杯墊。


    “曬不曬?”他的聲音從我後腦勺飄過來,我扭頭一看,他正在輕輕撩起一個女生的劉海,“都是汗,我給你擦擦吧。”


    “不要緊,你怎麽有空來了?”女生叫付婷婷,外語係大三,是舞劇社團的首席舞者,怎麽說呢,任何女孩子往付婷婷身邊一站都是醜小鴨。


    “來看看你,給你們送點吃的。”


    “謝謝啊。”付婷婷語氣裏都是幸福和甜蜜。


    他們在我身後不到1米的距離裏說著甜言蜜語,我自覺尷尬,但是又不敢起身離開,因為他們好像已經忽略了周圍一切事物,如果我貿然起身,反倒引起注意,豈不更尷尬了?


    舞劇團的成員本來就很活潑,遇到這樣的場景更是鬧得瘋狂,在美食和八卦的雙重刺激下,她們開始哼歌,哼著哼著就開始跳舞,hippop那種,很容易就鬥起舞來,鬥忘形了一不小心撞倒了她們站台邊的飲水機,飲水機又撞到了我們緊挨著的帳篷支柱,這多米諾骨牌一樣的傾倒,劈劈啪啪,咚咚鏘鏘,陳銘宇拎著盒飯走過來的那一刻,他眼睜睜看著我整個人就被巨大的帳篷砸在地上,我在倒下的那一秒隻看到他甩了盒飯狂奔過來……


    陳銘宇把我從帳篷裏扒拉出來的時候,我人是暈的,額頭上的血模糊了一半的視線,膝蓋撞狠了,一時半會也站不起來。周圍的女孩子們一個個嚇得花容失色,陳銘宇見狀把我攔腰抱起,扭頭就朝同樣被嚇到的白t男生吼道:


    “開車!去校醫院!”


    男生隨同他一起跑到車邊,陳銘宇在後座扶著我,男生一邊開車,一邊狂抽紙遞給陳銘宇,陳銘宇一言不發接過來壓在我額頭上。


    “吳一荻,你怎麽樣?”陳銘宇一路上問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別聒噪她。”沒想到開車的男生還嫌他吵。


    “肖之南,你就是個惹禍精。”


    “這怎麽怪我頭上。”


    “你不來,隔壁那群娘們就不會瘋。”


    ……


    他倆互懟了半天,我隻聽到了“肖之南”三個字。原來他是肖之南,就是我們宿舍女生嘴巴裏出現次數最多的八卦男主角肖之南,果然名不虛傳。


    入院,看醫生,檢查,清理傷口,包紮,開藥……我差不多半掛在陳銘宇身上,看著肖之南跑前跑後。我的頭被包成半個粽子,衣服上都是血漬,這般不堪的樣子,對比身邊兩個顏值逆天的男生,這樣的組合必定引得旁人頻頻側目。


    醫生說有些輕微腦震蕩,建議我留院觀察一晚,以防萬一。我也沒意見,畢竟以後還是要靠腦子吃飯,不敢怠慢。待辦完入住手續,安置我躺下,已經是下午三點鍾了,雖然中飯都沒有吃,但我隻想先換一身幹淨的衣服。


    “團長,借手機用一下。”被陳銘宇招入麾下開始,我就畢恭畢敬喊“團長”,他無甚異議,於是這個稱唿就這麽延續下來了。我的包留在那個倒塌的帳篷底下,手機在包裏。


    陳銘宇把手機掏出來一看,沒電了,他二話不說直接從肖之南褲兜裏摸出他的手機遞給我。我撥通了寢室電話,女孩子之間打電話討論關於衣服的事情都是很瑣碎的,可以具體到某一件內衣是不是有蕾絲邊。見此情景,他倆倒是很有默契地退出病房。等我電話打完,肖之南推門而入,我把手機還給他。


    “謝謝!”


    “不客氣,陳銘宇說得也沒錯,我應該跟你道歉。”他坐在我對麵的病床上,這個病房暫時就我一個病人。


    “意外而已,跟你沒關係。”我擺擺手,想笑一笑,但是傷口扯著難受,隻好作罷,“他呢?”


    “他說你還沒吃午飯,去買吃的了。”


    “哦。”陳銘宇忙了大半天,其實也一口飯都沒吃。


    我靠著床頭,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一會付婷婷進來了,帶來了我的包。她先是替她的團員們道歉,然後關切地詢問了我的情況,說現場已經整理好了,她們舞劇團會同時兼顧我們的招新,此外,醫藥費什麽的都由她們來付,畢竟事故是她們引發的。


    “沒關係的,你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誠心的,剛語畢,陳銘宇拎著盒飯迴來了,估計聽見了我們的談話。


    “是該她們付,別客氣了,來,快吃飯。”陳銘宇一邊語氣冷淡地迴向付婷婷,一邊打開盒飯遞給我。“到時候我把收據給你,你轉賬給我就可以了。”


    付婷婷笑了笑,應答了數聲“好的”,直接走到肖之南身邊,輕挽住他的手臂,“那你好好休息哦,我們就先走了。”


    他倆走了,病房裏一下子安靜了不少,我們倆都餓了,三下五除二地飯就吃完了,陳銘宇遞給我一杯水,然後有條不紊收拾飯盒什麽的。


    “你衣服也髒了。”我看到他渾身塗鴉的t恤上有幹涸的血漬,遠看不覺得,近看還是瞅得出來。


    “不要緊的。”


    “我這裏沒啥事了,你該幹嘛就幹嘛去吧。”


    “今天周末,我也沒啥事。”


    “攤位不守了?”


    “付婷婷不是說了幫咱守嗎?”說完他找了個插座,給手機充電。


    我不知說啥好,折騰了大半天,頭纏著紗布,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我醒來,窗外已經黑了。


    “你醒了?”好聽的男聲,跟陳銘宇的粗嗓子不一樣,我扭頭一看,是肖之南。


    我有些掙紮著坐起來,畢竟膝蓋還是酸疼的,他見狀趕緊把我腰後枕頭整理一下,如此我好靠著,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植物芬香讓我一時間失了神。


    “感覺怎麽樣?”他的語氣很溫柔。


    “好多了……謝謝你。”我心跳加速。


    “應該的。”他又重新坐在隔壁床頭。


    “陳銘宇呢?”我很不自在被他麵對麵打量,努力找話題。


    “他有事要出去一趟,就喊我過來了。”


    “你……來了多久了?”我有點臉紅。


    他看著我笑了笑,“一個小時而已。”說著打開床頭的保溫飯盒,一層一層鋪開,“陳銘宇交待的,晚餐要給你準備點清淡的。”他遞給我一碗熱騰騰的粥,點綴了一些青蔥,很好喝的樣子。


    “這家的粥味道應該不錯,我已經交待老板,除了鹽和一點黑胡椒粉,啥調料都不給。”


    我雙手接過,隻覺得這碗粥比魚翅燕窩還高級,嚐了嚐,鮮甜可口,不禁三口兩口就吃完了。


    “特別好喝,這是什麽粥?”我又接過他遞給我的雜糧小饅頭。


    “海鮮粥,裏麵應該有梭子蟹和龍蝦。”


    我嘴裏的雜糧小饅頭頓時就不敢往下吞了,也許是心理作用,隻覺得脖子上開始癢,擼起袖子一看,那可不是心理作用,手臂上有紅色的風團隱隱約約冒了出來,天啊,海鮮粥,可能是蝦蟹肉都剁碎了熬進白米粥裏,不然我怎麽一點都沒嚼出來呢?我趕緊把口裏饅頭吐出來,因為感覺到喉嚨癢癢的,緊接著就是一陣停不下來的咳嗽,咳得我滿臉通紅。


    “怎麽啦怎麽啦?”肖之南手忙腳亂放下手裏東西,扶著我不知如何是好。


    “沒……咳咳……沒什麽,趕緊叫醫生……咳咳咳咳……”


    醫生趕到的時候我臉上、胳膊上、脖子上都是大塊大塊的風團,眼皮和嘴唇都腫了起來。


    “過敏了。”醫生檢查完畢,看了看我床頭櫃子上的食物,“你吃了什麽?”


    “一碗海鮮粥。”肖之南一邊說一邊幫我拍背,試圖緩解我咳嗽。


    很快護士就推著注射工具車過來了,抗過敏的藥液用注射器推進葡萄糖裏,再順著針管緩緩流進我的手臂靜脈,大概過了一刻鍾,藥效發揮了作用,我周身奇癢緩解大半,咳嗽也止住了,但臉還有些紅腫。


    “抱歉。”肖之南一臉都是自責。


    我笑著搖搖頭,“沒關係的,一會兒就好了。”我僅僅隻是過敏,除了誘發蕁麻疹比較難受,其它倒沒什麽大礙,隻要及時用上抗過敏的藥,來得快去得也快,就是第一次和這麽好看的男生獨處一室,居然過敏了,臉上有些掛不住。“嚇到你了,不好意思。”


    “確實……有點。”肖之南的緊張緩了下來,“你哪裏人?”


    “湖南的。”


    “你們湖南人平時不吃海鮮嗎?”


    “內陸省份,幾乎不吃。”


    “那太可惜了,我們那邊人幾乎餐餐都是海鮮。”


    我睜大眼睛,不可思議。


    “我是浙江人,海鮮是日常。”


    正聊著,陳銘宇迴來了。


    “怎麽迴事?”他直徑走到吊瓶邊,研究上麵的配藥,看到上麵地塞米鬆的字樣,“發燒了嗎?”說罷他用手探我額頭,正常,再一瞅,發現不正常了。


    “我過敏了。”


    陳銘宇直接瞅向肖之南,興師問罪一般。


    “是你說了要清淡的,我就整了一碗海鮮粥。”肖之南雙手一攤。


    “人家喝之前你不能先問一句啊?”陳銘宇不打算放過他。


    “我真的,第一次見到對海鮮過敏的人。”肖之南認真辯解的樣子很萌。


    “嘖,不靠譜。”陳銘宇一手叉腰,另一隻手在空中揮舞了幾下,好像找不到什麽理由再責怪肖之南,隻好歎了一口氣,重新把臉轉向我。


    “你感覺如何?”


    “好多了。”


    “行了,你可以走了。”陳銘宇對肖之南發逐客令了。


    “我晚上沒事啊,陪你一起等她吊瓶打完吧,畢竟我是始作俑者啊,得負責。”肖之南坐著不動,給陳銘宇一個眨眼。


    “欸呦喂你別給我整這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陳銘宇一臉嫌棄,“那你再去弄碗粥,這份吃不了了。”


    “不用了不用了,這裏還有小饅頭,吃不完浪費了。”我趕緊阻止。


    “幹巴巴的怎麽吃?搞碗皮蛋瘦肉粥過來。”肖之南就這麽被使喚著去買粥了。


    陳銘宇和肖之南說起來算是遠房親戚,倆人的媽是表姐妹。他們年歲相當,畢業於同一個私立中學,然後又上了同一個大學。倆人的友誼應該是從娘胎裏就開始了,但相處似乎並不融洽,在我的印象裏,他們要不就是互不搭理,要不就是針尖對麥芒,但如果說他們倆真的是相互疏離嗎?也未必,因為有些時候,他們又表現出驚人的默契,比如倆人都開白色smart,座椅的顏色還都是深紅色。所以一個禮拜後,當陳銘宇開著他的白色smart到我樓下接我時,我臉紅心跳了大半天,因為我還以為是肖之南呢。那是我第一次參加編織社團的會議,其實就是在新團員的第一次手工課之前,我們要開個碰頭會,我作為新“外聯部長”自然要參加。


    “你說社團已經成立兩年了,現在就我倆開會?”我看著空蕩蕩的教室——預定的準備晚上團建的教室——很詫異。


    “都退團了。”陳銘宇在電腦上尋找適合新人的花樣,他準備從鉤針入手。


    “為啥?”


    “都不是來學編織的。”


    “那幹嘛進來?”


    “隻想跟我談戀愛。”


    “啊……”我看陳銘宇花花綠綠的披掛,嘻哈達人一般,有些不敢相信。見我不說話,他探頭看了我一眼,“你不相信?”


    “你一定是個很自信的人。”我給他翹個大拇指。陳銘宇看我一副“你說什麽是什麽”的神態,嗤笑一聲,繼續看他的電腦。


    幾個小時後,我肯定了他跟我說的句句都是真話——20個女生把陳銘宇圍得水泄不通,我這個助手簡直就是透明的存在。


    “陳學長,我的線怎麽扯不出來了?”


    “陳學長,你看看我這樣鉤得對不對?”


    “陳學長,好煩哦,我不知道選哪個顏色,幫幫我吧。”


    “陳學長……”


    ……


    陳銘宇端坐中央,好整以暇地、言簡意賅地、麵無表情地幫她們一一解決問題,其實絕大部分都是雞毛蒜皮的問題,我就不相信這些一個個從高考重圍裏廝殺出來的姑娘們真的看不懂那個比數列組合不知道簡單多少倍的鉤針圖,但是,如果一個女孩子嬌滴滴地在你麵前裝弱智,除非你是特別討厭她,一般情況下都會配合演出。我默默地守在三米開外,心裏很明白,這群姑娘就算排隊等待也絕對不會來找我這個助教。好不容易等到下課了,又是一堆索要電話……待最後一個女生收拾東西離開,我看到陳銘宇兩眼發空,我擦黑板,收拾海報,最後幫他把電腦放進手袋。


    “累了嗎?我帶你去個地方放鬆一下。”才晚上8點鍾,可以去喝點東西,應付這麽一幫女生,我看著都挺累的。我們到了學校一個小咖啡館裏,晚風徐徐,我們坐在露天的庭院裏,喝著果汁看路邊人來人往,很默契地都不說話。


    “其實,第一批會員也都是女生。”陳銘宇終於開口了。


    “都走了?”


    “嗯。”


    “留戀不?”


    “不留戀。”


    “為什麽?”


    “誌趣不合,不相為謀。”


    “難道你是……是為了找女朋友才開設這個編織社團?”


    “找朋友,不一定非是女朋友,男朋友也可以的。”他有些欲言又止。


    我咬著吸管,盯著他似笑非笑,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男生的話,應該好少人對這個感興趣吧?”


    “有的,而且玩得特別精。”陳銘宇篤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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