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迴以一笑。寢室隻有她們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吃著水煮魚,也並不覺得尷尬。


    畢竟她們倆從小學六年級下學期認識到現在,是最了解對方的人,彼此之間早有默契。


    看著默默吃水煮魚的林晗,謝月不禁有些晃神,迴憶起初次見麵的時候。


    那時的林晗剛剛轉來,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導致謝月以及班上極大多數人對這個女生的第一印象就是十分文靜。可誰知,她卻是整個班最活潑開朗的人,她的熱情開朗與高昂的興致不知感染了多少人。那個時候,同學之間沒有什麽壞心思,有很多人都喜歡林晗,她和所有女生都很玩得來。


    林晗的到來讓六年級二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曾有一個男生開玩笑似地說道,“林晗來我們班之前,是陽盛陰衰;林晗來之後,是陰盛陽衰。”


    他們這個班,男生對女生有偏見,對和女生一起玩的男生也有偏見。在他們的認知裏,男生不應當和女生一起玩耍,女生稍微活躍了些就被說是瘋婆子,和女生走得近的男生則是被說成很娘。


    林晗這樣的存在,讓男生們既是抵觸,又是情不自禁的被吸引。班上的男生都很幼稚,試圖用蹩腳的手段——故意欺負她惹怒她——來吸引她的注意。


    想到這裏,謝月微微一笑。這樣的行為哪個女孩子會喜歡呢?她隻記得那群男生的行為給林晗留下了難以磨去的陰影。


    那時,班上有個男生,長得很高,每天都要找林晗麻煩。林晗對他放狠話他就更兇,對著他流眼淚裝可憐他也不屑一顧,順著他的意思說話不激怒他,那人安分了幾天又開始找茬,林晗簡直都要被折磨瘋了。軟硬不吃,順著他意思,還是想來惹林晗,實在是讓人無奈。


    甚至過了兩年,她和林晗放學後一起迴家,林晗隔著遠遠的望見了那個男生,嚇得拽著自己就狂奔。跑了好久,謝月實在是不行了,就說你先跑吧,我給你攔著,林晗臉上略帶猶豫,就點點頭狂奔迴家了。她又好氣又好笑,居然就這樣把自己丟下了。


    後來到了初中,在重點班,林晗也是遊刃有餘。她的成績依舊是名列前茅,老師們也很喜歡她。至於男同學,盡管也有人喜歡她,卻再也沒有過那種故意找她麻煩來吸引她注意力的行為了。


    可是,她卻漸漸察覺到林晗與日俱增的沉默。


    偶然的一次機會,聽到林晗抱怨,“為什麽學校還會有打架現象啊,為什麽總是有一些壞人呢?我以前從來都沒有遇見過啊。”謝月無言,她知道林晗所說的壞人是指什麽——班上那些因為嫉妒不甘而散播謠言挑撥離間的女生。


    林晗實在是個很單純的人,那些聚眾打架鬥毆現象從未見識過,甚至聽到有女生找人去打另一個女生這種事情,簡直聞所未聞。她不懂為什麽總是有女生在背後說壞話,明明表麵上還笑嘻嘻的和你說話。


    可是,班內總是會聽到誰誰誰又和誰打架了啊,誰誰誰因為洗碗搶水事件被人欺負了然後召集一群人去打群架啊,誰誰誰為了一個鄰班女生和一群人打架被打破了頭啊。林晗是不解的,也是不能接受的——像是被人刷新了世界觀一樣。


    尤其是當她惆悵地說出想要轉學這一想法,就有人迴了一句哪個學校不這樣,無情的話語使她的幻想完全破滅。


    更讓她無法接受的其實是:一個女生由於吃醋或者看某個女生不順眼就找人打那個女生。


    女孩子怎麽能夠這樣壞呢?


    單單隻是這樣的事情還不算什麽,就謝月知道的而言,這還不是最讓林晗痛心的事。


    最讓她傷心的一次莫過於胡穎那一次了。因為在那個時候的林晗心裏,胡穎是她最喜歡最好的朋友。盡管她們三個都是從六年級開始認識的,但胡穎在她心中的分量比謝月大。


    謝月有些苦澀,大概是自己偏成熟理智吧,太過成熟以至於林晗隻是仰慕自己,覺得自己高冷,而不能走的很近。


    兩個人都是要強的,從六年級就開始這樣攀比成績,胡穎怎能甘心自己成績落後於林晗呢。可每次林晗都是名列前茅,而胡穎隻在班上排中等偏下,每次四校聯考、數學競賽都有林晗的名額,可她呢?


    久而久之,兩人之間產生了裂縫。胡穎還總是覺得林晗不夠在乎她,老是和別的女生在一起。


    許是初中小女生的爭風吃醋吧,謝月無奈的笑了笑,隨即眼底一沉。


    二者不斷的開始吵架,每次都是林晗先低頭懇求原諒,可是林晗又有什麽錯呢。加上一些見不得林晗好的女生的挑撥離間,過了大半年,她們之間終於爆發了。


    導火索是胡穎給林晗寫的紙條:我已經有xx了,不再需要你了。


    謝月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滿滿的怒意與心疼——她辛辛苦苦想要守護的純真、她求而不得的單純笑容,毀了。


    而初二以後,胡穎心裏產生了悔意,和林晗說她後悔了。可是,曾經留下的傷痕再也不可能愈合了,曾經美好純真的友情再也迴不去了。就算林晗心軟,她謝月也不會同意的。


    由於林晗日漸一日的沉默寡言,班主任兼數學老師還找她談過兩次話,讓林晗不要那麽沉默,要開朗點。林晗是開玩笑似的和謝月說起這件事的,謝月也就沒放在心上。


    然而,那時候的謝月還不了解,林晗不僅在學校變得沉默,就是在家,也幾乎不開口說話。她不知道,每一次迴家,都是對林晗的淩遲。


    那麽,後來呢?


    因為她初中沒有認真學習,所以林晗提前三個月優錄到了全縣最好的高中,而她,中規中矩地參加中考,勉強進了那所高中,去了一個普通班。


    高中以後,她們不在一個班級,接觸的並不多,隻是見麵時看她總是歎氣,總是發呆。


    一個人的負麵情緒可以累積多久呢,那些痛苦、孤獨,她從來都不得而知。


    她不知曉優錄班同學之間的競爭之大,也不知道高二林晗換了一個重男輕女的班主任,也不曾了解到林晗逐漸被人孤立的處境,更不清楚每個月迴家時林晗要麵臨的是怎樣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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