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朝見狀忙迎了上去。


    看著鳳傾渾身是傷,他緊張地說道:“陛下身上的傷要快些處理,將父後交給叢若吧。”


    鳳傾卻好似沒聽到一般,表情木然,身邊縈繞著陰沉的氣息。


    路過呂羨身邊時,她頓了一下,說道:“帶鳳遙來見朕。”


    呂羨胸口的傷並未傷及要害,她忍痛拱手說道:“喏。”又問道:“陛下,行宮內外共清剿反賊千餘人,如何處置?“


    感覺到懷中人的氣息越來越弱,鳳傾壓製著心中滔天的怒火,啟唇說道:“全部坑殺。”


    坑殺兵士是最易受人詬病的行徑,稍不留神便會被說成殘暴之師。


    而且還未從她們嘴裏問出有用的東西,直接殺了是否可惜?


    呂羨有些猶豫。


    但當她再想問時,鳳傾已經走出了很遠,隻留給她一個蕭索的背影。


    偏殿發生的一切被洛南衣看在眼中。


    洛清河瀕死,他卻沒有想象中的快意,反而有些迷惘。


    葉無垢快步跟上鳳傾,焦灼地問道:“主人,白衣哥哥怎麽了?是死了嗎?”


    聞言,鳳傾冷冷地看了葉無垢一眼,目光中帶著警告之色。


    他從沒有見過鳳傾如此冷戾的眼神,嚇得他唿吸一窒,立刻噤了聲。


    鳳傾抱著洛清河一路走迴到自己的寢殿。


    她才發現洛清河消瘦了這麽多,背脊上的骨頭都有些咯人。


    這些時日,她白天忙著處理朝務,晚上宿在乾元殿,騙自己說沒空去見他。


    但其實是因為她怕見他。


    怕他的溫厚和無爭,會讓她的愧疚無以複加。


    她一次次利用他的清正,而他明明什麽都知道,卻沒有半分怨懟和責備。


    於是她隻能逃離,與別的男人纏綿悱惻時,不自覺地會想起月夜下那個清絕的身影。


    她告訴自己帝王不可耽於情愛,卻在每一個午夜夢迴時與他交頸沉淪。


    鳳傾垂眸,貪婪地看著洛清河的麵容,喃喃道:“是我不好,隻顧著穩固皇權,自欺欺人,你醒來好不好?隻要你醒來,我什麽都答應你。”


    但任憑她承諾的再多,懷中的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這一路格外漫長,仿佛走不到盡頭一般。


    鳳傾抱緊了洛清河,一想到會失去他,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巨大的恐懼就攫取了她的心神。


    寢殿的宮侍們見鳳傾步履沉重地迴來,都不敢大聲說話,悄悄地打量著。


    隻見她懷中還抱著一個男子,兩人身上千瘡百孔,血色在月白袍子上極其刺眼。


    “不是去圍獵嗎?陛下怎麽受傷了?”一宮侍低聲問道。


    “你沒聽見前殿已經亂成一片了,恐怕是有大事發生。”另一宮侍低聲答道。


    “那她懷裏那位又是誰?看著傷的不輕啊。”


    “我怎麽瞧著像是太鳳君殿下……”


    聞言,問話的小宮侍眼睛瞪得溜圓,驚歎道:“可瞧著陛下和他親密的樣子,不像是太鳳君殿下,倒更像是,像是陛下的夫侍。”


    啪—小宮侍的頭被不知何時出現的老嗲嗲打了一下,喝道:“噓!休得胡言,小心腦袋搬家!”


    小宮侍嚇得摸摸自己的後脖頸,不敢再言語。


    鳳傾將洛清河放在自己的寢榻之上,衝外間吩咐道:“宣禦醫!”


    她握住洛清河的手,感覺他的溫度在逐漸流失,便搓搓自己的手再撫上他的,想要讓他暖和起來,可一點用處也沒有。


    鳳傾忽然想到山崖遇刺時,他是如何為自己取暖的,便準備學著他的樣子,將自己的鎧甲和外袍脫去。


    但當脫衣服時,胳膊上的皮膚火辣辣地痛,似乎被生生褪下一層皮來,她才注意到了身上的火燒傷。


    鳳傾咬牙,生生將衣服剝下,然後俯身伏在了洛清河胸前。


    他的心跳也變得很微弱,鳳傾將耳朵緊貼在他胸口,反複確認它還在跳動。


    終於,禦醫趕來了。


    禦醫一進寢殿便看到這香豔又血腥的一幕,一時不知該不該上前,她試探著喊道:“陛下?”


    鳳傾直起身子,見禦醫手足無措地立在遠處,沒好氣地說道:“還愣著幹嘛?救人!”


    鳳傾讓開一個身位,但還是牢牢抓著洛清河的手。


    禦醫出言提醒道:“陛下這樣,臣無法為殿下把脈……”


    聽到她的話,鳳傾這才輕輕抽出自己的手,站立在榻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禦醫。


    禦醫在宮中待了大半輩子,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被帝王威壓壓迫得冷汗涔涔,心中發虛過。


    殿外眾人也陸續趕到,聽聞陛下和禦醫在裏麵,眾人各懷心思地等待著。


    “陛下,太鳳君殿下之前可有痼疾或者中過什麽毒?”禦醫問道。


    鳳傾略忖了下,說道:“沒有痼疾,但此前為朕引毒,與今日的傷情有關聯嗎?”


    禦醫點點頭,一副了然的表情,說道:“那就是了,臣還奇怪殿下的脈象,脈數而澀,氣分不足,陽虛氣衰……”


    聽到她吊書袋子,鳳傾急了,說道:“父後昏迷不醒是因被火油所傷,受了重物撞擊,又吸入了太多濃煙,和毒並無關聯,禦醫不要糾結於此。”


    禦醫又搖搖頭,說道:“非也,殿下所中之毒名為牽機,中毒日久,毒入肺腑,再加上殿下憂思過重,今日的燒傷隻是引子,想來陛下施救及時濃煙也不會吸入太多,這些都不足為慮,但體內餘毒不清,便會有生命危險。”


    鳳傾蹙眉,她明明將還陽魄給了洛清河,囑咐他日日佩戴,為何會這樣?


    “此毒何解?”鳳傾沉聲問道。


    禦醫臉上似有愧色,說道:“牽機毒是江湖門派梵音宗所製,要想解開它,救必須知道製毒所有原料及順序,稍有偏差便一命休矣。陛下贖罪,老臣無能,不能解此毒。”


    又是梵音宗。


    鳳傾的臉色迅速陰沉了下去,周身的戾氣重得讓人不敢直視。


    禦醫小聲說道:“不過臣可以施針,為殿下延緩毒發的時間……”


    鳳傾啟唇,說道:“施針。”


    無論如何她要先保住洛清河的性命再謀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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