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一二二年七月二十五,傍晚,天翊國南大門南郡以北三十裏處左右。


    此時落日餘暉,晚霞似火。


    人跡稀少的官道上,一對慵懶的軍士護著一輛豪華車輦正慢吞吞行進著。


    “籲”為首一身穿將軍服飾的青年將領勒住韁繩,衝著其隨從揮手道。


    “少瑞啊,讓軍士們就此紮營吧。”


    “大哥,再有個把時辰就要到南郡了,這荒山野嶺的······”緊隨其後的一個苕帚眉、老鼠眼,梳著髒辮的粗壯少年不解道。


    “我說你哪那麽多廢話,讓你幹啥就幹啥得了。”為首將領見其弟那傻乎乎的模樣,隨即撇過一個白眼,不耐煩道。


    “馬上就到南郡了,放著好好地將軍府不住,非得在這跟蚊子毒蛇作伴,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


    那少年不滿的嘀咕了一陣,極不情願的衝著身後的軍士悶聲道:“安營紮寨!”


    那為首將領發號完施令,便驅馬來到那豪華車輦前,拱手抱腕道:“二殿下,天色已晚,本使已命在此安營,此處景色怡人,殿下正好下輦活動活動筋骨。”


    “還是宇文仁兄考慮的周全,本宮都快悶死了。”言語間,一位年紀約十三四歲的俊美少年從車輦上蹦了下來。


    “哎呦!我的腿。”可能是在車輦上久坐的緣故,落地那瞬,那少年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沒癱坐到地上。


    “軒弟,一會盯得滿身是胞可別怨我,放著好好地將軍府不住,非得住這破地方,再走個把小時的也就到了······”


    “我看這裏挺好,山青水秀的,這南方啊除了熱點,蚊子多點其他倒也還好,唉少瑞兄,你看那邊紅彤彤的是什麽?”


    見少年麵露驚奇,緊隨宇文博過來請安的宇文少瑞,急急尋著少年手勢望去。


    “哎呀,光顧著跟我大哥置氣了,這麽大一片紅丹林,居然沒看見,等著,我這就讓軍士給你采些過來。”


    就在宇文少祥轉身吩咐之際,那少年已然獨自向山間走去。


    “軒弟!快迴來!”喊了半天見少年沒有轉身的意思,宇文少瑞便焦急忙慌的跟攆上去。


    “什麽紅丹,這麽多毛,叫毛丹還差不多。”來到林間,那少年順手摘下一顆果實,邊剝著果皮邊叨念道,“嗯,吃果子還得吃新鮮的,運到宮裏都失去原味了。”


    “哎呀,我說小祖宗,你可嚇死我了,這南方不比大都,毒蟲蟒蛇多得很,快,趕緊跟我迴去。”


    就在宇文少祥拉拽少年的同時,一條細長的,外形花紋酷似銀環蛇,頭頂長有兩條觸須,類似螞蟻,又不是螞蟻的蟲子忽然爬到少年手上。


    “別拍!!!”


    就在少年剛要拍死入侵物的同時,宇文少瑞忙擎住其手驚詫道!


    “別動!!!讓我來!!!”


    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宇文少祥此刻突然間變得謹小慎微起來。


    小心翼翼地吹走蟲子後,宇文少瑞擦了把額頭的細汗,長出了口氣道:“好了,沒事了。”


    見宇文少瑞如此之舉,少年當即不解道:“一條蟲子而已,打死也就罷了,少瑞兄何故如此?”


    “軒弟有所不知,此蟲屍液厭惡無比,雖不是見血封喉,但若沾到皮膚,三天即全身潰爛,不出七天定會腹爛腸穿而死。”


    奇怪的是,那少年聽罷並沒有大驚失色、後怕連連,而是哼笑了一聲,一臉常態道:“此蟲何名?”


    “斷腸!”


    語畢,宇文少瑞急急拉著少年匆匆向路邊折返。


    此刻營帳也已經搭建得差不多了,見二人手拉手迴來,宇文博先是板著臉衝其弟咳嗦了一聲,繼而衝著其身邊的少年一臉堆笑道:“二殿下一路奔波勞累,快快迴營帳休息去吧。”


    早有內侍打理好內帳,見其主子迴來,小順子率先上前撩起帳簾侍奉其主子入內休息。


    “殿下,沒有洗澡水,您就湊合一宿吧。”


    “方才在山坡處本宮望見前方不遠處有條江,待夜色沉了你設法把門衛支開,咱倆出去痛痛快快洗個澡。”進帳剛要躺下伸伸腰,少年腰間的那顆上古紅玉便發出了嗡鳴之音。


    “殿下,明天就到南郡了,這荒郊野外的,您還是別折騰了。”


    “明天?”說到此處,少年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一絲苦笑。


    “對啊,聽軍士們說這裏離南郡僅僅個把時辰的路程,明天當然到了。”


    那少年聽得言語並不做聲,隻是來到榻前和衣而臥,微閉雙眼間,眉頭隨之心緒也跟著微鎖了起來。


    此刻已是暮色朦朧,血色無芒的落日漸漸消失在遠山之中,繁星點點伴著一鉤彎月隨即揭開夜的麵紗,深幽而沉寂。


    一人,一帳,守著孤燈一盞,天窗一扇,剛用過晚膳後的天翊國二殿下李軒,平躺在榻上,透過天窗,靜靜看著滿天繁星。


    思起過往種種,這個飽經風霜的龍子,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楚:“母後,為什麽把兒臣帶到這世上?兒臣算什麽?兒臣在他們眼裏究竟算什麽?”


    自打其母妃憑空消失,父王病重,這個以往陽光燦爛,天資聰穎的的王子便被勒令禁足,就連自己的親姐姐都不準其往來,更可氣的是身為龍子的自己竟連學習的資格都被剝奪了去。


    眼下又要被一道美其名曰拯救蒼生、捍衛和平的“聖旨”,遣到異國他鄉。


    “明天?哼哼哼哼。”一想到這些,李軒不禁雙拳緊握,眉頭深鎖。


    “宇文策,你不仁,休怪我李軒不義!別以為你那點伎倆能騙得過我!”猛然間,李軒眼冒寒光,右手下意識的向腰間那顆紅玉摸去。


    隨著心念驅使,那顆靈玉竟神奇的發出耀眼的紅光。


    頃刻間,漫山遍野的“斷腸蟲”黑壓壓的便向營帳方向襲來。


    刹那間,大帳外邊便傳來一眾七吵亂嚷的聲音——哪來這麽多蟲子?不好!是斷腸蟲!快跑啊!!!


    官兵們的驚詫奔逃,馬廄內的戰馬嘶鳴,霎時,賬外便亂成一片。


    “用火燒!快用火燒!”正在賬內與其親信密謀,嘴角那抹奸笑還未曾散去的宇文博,聞訊從大帳迅速奔出,急急高唿道。


    “快去李軒帳裏看看。”猛然間,這家夥賊眼一亮,衝著其親信急急道。


    “報!二殿下不在帳內!”


    “快給我追!別讓他跑了!”


    一幹人接到命令便舉著火把傾巢出動,邊驅趕飛蟲邊滿山遍野的四下搜尋李軒。


    “殿下你自己逃吧,奴才實在跑不動了,”


    “抓住我!別撒手!就快到了!!”


    就在小順子馬上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耳畔突然傳來滔滔的流水聲。


    “快把這個套上,聽好了,我就在你身邊!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相信我!!”


    言語間李軒從懷裏迅速掏出一團白色的東西,塞給小順子。


    “這是母妃留給我的鮫紗,穿上它!快!”


    隨著兩聲撲通撲通的落水聲,一黑一白兩道人影霎時消失在巨浪翻滾的江水中。


    緊隨其來的宇文博哥倆和一眾官兵見此場景瞬間手足無策,望著滔滔江水宇文少瑞撕心裂肺的大喊道:“軒弟!你這又是何必啊!”


    “放箭!!快放箭!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快給我射!”抱著不同心態的宇文博,則氣急敗壞的衝著一幹人等當即下達死命。


    “誰敢?我看誰敢?誰要是敢放箭,老子就讓他血濺當場!!”平日裏對李軒有著特殊情感的宇文少瑞見狀,立刻瞪著鼠眼威嚇道。


    “大哥!父相沒讓咱們殺他,你這是要造反不成?”


    “在這說什麽胡話呢你?賊寇把二殿下擄走,我下令射殺有什麽不對嗎?趕緊給我滾一邊去!”


    見一幹人等猶豫不決,心狠手辣的宇文博便匆匆從身邊一個軍士手裏搶過弓箭,衝著水裏急急地連射數發箭羽。


    “快去下遊給我找!······你帶幾個人,趕緊去南郡報信,就說我等遇到悍匪,二殿下下落不明!”


    身邊一軍士得令便急匆匆趕往南郡趙獻忠處,請求支援。


    漆黑的夜,憤怒的江,岸邊一眾混亂的急促踢踏,水中主仆二人奮力地的爭分奪秒。


    “小順子!小順子!”剛剛浮出水麵的李軒,焦急地尋找著身穿鮫紗的小順子。


    見水麵上沒有其身影,李軒忙又鑽入水裏催動紅玉仔細地進行著搜尋,漆黑而寒冷的水底,霎時被靈玉的紅光照的鋥明瓦亮,猛然間李軒眼睛一亮,便直奔不遠處被一棵水草纏住的小順子遊了過去。


    “別怕!我來了!”


    隻一瞬,李軒便遊到其旁,解開水草,將其迅速托出水麵。


    “咳咳咳!”伴著幾聲咳嗦,小順子驚恐的望望漆黑的四周,“殿下,水晶宮裏居然也有星星?”一時間分不清狀況的他,迷茫的望著李軒。


    “別說話,跟我來!”見岸上追兵以至,李軒抓住小順子,迅速又潛迴水中。


    “殿下小心!”言語間,幾隻利箭迎頭襲來。


    就在小順子試圖用身體替李軒擋箭的同時,一道紅暈瞬間向四下開去。


    “別慌,有這個!”李軒指了指腰間的靈玉衝小順子鎮定道。


    那靈光就如一個巨大的罩子,霎時把二人與危險隔離開來。


    這時水中隱約傳來宇文博氣急敗壞的嘶吼——快去下遊給我找!


    “找?下遊?嗬嗬嗬!”聽見聲音的李軒隨即發出一陣不屑的哼笑。


    雖然自己在陸地上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小綿羊,但在水中,身為鮫人之後的他儼然是一條無敵的霸王龍。


    “走!咱們去天雍!”


    “天雍?那殿下為何還要逃?”


    “不逃,本宮怕是這輩子都到不了天雍。”


    “······”


    帶著疑惑,迷茫的小順子隻得隨其主子逆流而上,直奔天雍方向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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