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涼在原地枯站了許久。


    直至街巷上再也遍尋不到,那道會肆意同她開著玩笑的瀟灑身影。


    她才緩緩轉身,踏上石階。


    “老顧!”


    恍惚間,那人立在馬上,朝她招了招手,笑意肆然,坦蕩張狂。


    顧涼微怔,偏頭淡笑。


    於道各努力,千裏自同風。


    那個像烈日一般的桀驁灑脫的女子,也終有她想要證的道。


    或許,不斷的分別又重逢,亦或者久遠的分別。


    是如她這般年紀的人,一直在經曆的事。


    顧涼迴過頭,負手而立,抬眸看了眼顧府的匾額,眸色微沉,緩步踏了進去。


    而她……


    也有她要證的道。


    正院。


    原本隻有竹影寒梅的庭院裏,不知何時多了些旁的花。


    春日裏,花香四溢,開得爭奇鬥豔。


    看來阿嵐在府上這兩月的確是沒閑著。


    顧涼看著擺在廊下,被精心侍弄著的幾盆蘭花,唇角微微一彎,去年從蘭閣挪來的那幾盆蔫蔫巴巴的黃草,如今倒是生機盎然了。


    她伸手撩開書房的簾子,一陣濃鬱的茶香撲麵而來。


    顧涼偏頭看過去。


    清冷美人倚在窗子,手裏捧著一對護膝,修長白皙的手指握著針線,專注的縫著絨羽。


    暖橘色的夕陽溫柔的灑在他的側臉,濃密卷翹的長睫仿佛被鍍上一層光暈,美得宛若一件曠世的藝術品。


    矮幾上的暖爐煨著茶,茶香勾勒著縷縷青煙縈繞而上。


    茶裏似是也融了些許花草香味,瀲灩了滿室春色。


    聽見她的動靜,青嵐停了動作,把護膝放在桌上,笑著問道。


    “妻主,孫小姐走了麽?”


    顧涼微微頷首,朝他走了過來,坐到榻上,鼻尖充斥著的花香味更濃。


    青嵐似是注意到她的神色,解釋道,“是晚香玉,味道有些濃,妻主若是不慣,我過會兒搬到廊下吧。”


    顧涼道,“也不必,這盆花阿嵐從何處尋來的?”


    “是仙客來荀老板送來的,說是西周運過來的仙品,想讓善人掌掌眼。”


    想來是這個荀皇商的貿易路子又拓寬了些,不過西周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西周?”


    “嗯,妻主或許不知,三皇女殿下準備迎娶正君了。”


    “……什麽?”


    李景霂這個八卦頭子,沒什麽價值的信是寫了一大堆,這種關鍵信息倒是一句不提。


    真是靠不住一點。


    “具體我也不大清楚,隻聽聞是西周的小皇子,陛下親自賜婚的。”


    顧涼:“……”那唿延崇、慕容靈、徐無煙,還有那個還沒明確關係的鬱止不得醋死。


    原書裏……


    李雲霽這個時候並未娶正君,難道是出現了什麽變故,才讓她的計劃不得不變?


    顧涼皺了皺眉,暫且壓下疑慮。


    想著春闈之後還是要找那個八卦頭子碰下頭。


    青嵐把暖壺上的茶壺提了下來,倒了茶在青瓷杯裏,遞給顧涼。


    “妻主,這是雪前白茶,前些日子二皇女府上送來的,我想著,她應當也是想你進貢院前喝上。”


    雪前白茶極其珍貴,想必是宮裏賞賜下來的。


    顧涼端起青瓷茶杯,輕啜了一口,“香而不沉,淡而不苦,確實不錯。”


    李景霂破費了。


    雖然這點精神損失費……她應當的。


    青嵐輕柔一笑。


    顧涼看著他溫柔的眉眼,心下一動,握住他的手,將他拉過來抱著坐到自己膝上。


    單手摟著他的腰,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他的指腹。


    摸到指腹上有些粗糙的紋路,顧涼眉頭微蹙。


    “……疼麽?”


    她緩緩抬起手,隻見青嵐白皙柔嫩的指腹上,布滿針痕,有些似乎還被戳了好幾下,那暗紅色的痕跡深而未退。


    青嵐輕輕縮迴手,搖了搖頭。


    “妻主,不疼。”


    顧涼輕歎了一聲,她發現這人有時候嘴也是強得緊。


    “阿嵐,對我……你不需要這般,隻說疼了又如何,我是你的妻主。”


    青嵐微微垂眸,“現學的,是有些……生疏,這幾日被紮得次數已經少些了……”


    顧涼聽得這叫一個心疼。


    她就兩個月沒出去賺錢。


    自家正君就得親自動手縫縫補補了?


    “可是酒樓的生意不景氣?”


    青嵐抿了抿唇。


    “不是,酒樓生意很好……”


    “那為何不直接讓荀豐備好便是?”


    “……是我聽說,旁人妻主若是進貢院,她們的夫郎就會親手縫製護膝、厚靴這些禦寒之物,我也不想妻主沒有……”


    他的話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句,若非顧涼耳力好,怕是都聽不見。


    一想到這人聽到這些謠傳後,便偷偷的勤學苦練繡工。


    顧涼就有些忍俊不禁。


    她揉了揉青嵐的指腹,低聲說道。


    “看來為妻得少進貢院才是,若每迴都要阿嵐這般受罪,那我不得內疚心疼死?”


    青嵐急忙伸手攔住她的話茬,“妻主,言有靈,不要這般說。”


    顧涼看他煞有介事的慌張神色,也稍微正色的點了點頭。


    “對了,方才孫瑛走之前,給了我這個。”


    顧涼從袖中拎出一個草編蚱蜢。


    那家夥估計是在東林書院溜達的時候,閑來無事,路過書院旁邊的那片空地,就摘了一簇蘆葦。


    “這是……蚱蜢?”


    青嵐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是。”


    雖然被孫瑛編得比較抽象,但依稀還是能辨認出來蚱蜢的外形。


    青嵐抿唇笑了笑,“妻主,你這位朋友,還真是童心未泯。”


    雖然,他同孫瑛也隻有過幾次短暫的接觸。


    但能看得出,那位孫小姐,應也是個大智若愚之人。


    “確實。”


    顧涼挑了挑眉,“不過,她還有一事托付我,恐怕得讓阿嵐幫幫忙了。”


    青嵐笑了笑,“可是要我幫忙送去給那位慕容公子?”


    顧涼有些詫異,“阿嵐怎麽知道?”


    “妻主忘了麽,去年在仙客來,孫小姐的神色想必也是鍾情於那位慕容公子,想來若是要送,也隻想送給他了。”


    “阿嵐真是聰慧。”


    青嵐彎唇淡笑,“隻是……若隻送這個,慕容公子怕是不解其意吧?”


    確實。


    也不知道這顯眼包怎麽想的,就丟一個編得稀爛的草蚱蜢算完事兒。


    讓人慕容南怎麽想?


    還不是得靠她老顧出手。


    顧涼頓了頓,微微斂下眸子,“若慕容南問起,阿嵐或許也可以念上一句,就說是孫瑛拜托轉述。”


    “嗯?”


    “吾當作磐石,汝自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從《孔雀東南飛》裏選的這句,也算是貼合那倆人如今的狀況了。


    一個總是自詡蒲葦飄零,一個像樽石頭不開竅。


    青嵐緩緩點頭,“這句……的確也襯景。”


    隻是不知為何,聽著總有些悲意。


    顧涼慵懶的朝後一靠,微微歎息一聲。


    “但願那位慕容公子,莫要再拒絕孫瑛的情意了。”


    青嵐輕聲道,“或許……他也從未拒絕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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